史進為何是梁山出場第一人?
——洞燭
不是惡人,也不是邊緣人
第三回,標題是《史大郎夜走華陰縣,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但在“拳打鎮關西”之前,出場最早的人物,其實是史進。
這是一種安排,也是一種提示。
我們常說《水滸》寫的是“造反”故事,但作者的筆法非常講究:一開始不是寫匪徒,不是寫奸臣,而是安排了一個家境殷實的好孩子——史進,作為梁山系人物的第一位出場者。
這是刻意為之。
因為史進的故事,是整個梁山故事的縮影。他不是惡人,也不是邊緣人,而是一個“正常人”。他的出場,不是為了抒發快意恩仇,而是引出一個更復雜的背景:一個好人,是怎么走到山上的。
渠道閉塞
第一層諷刺
史進,綽號“九紋龍”。
這個綽號雖然張揚,但他的家世卻很安穩。
小說一開始就交代:“祖貫華陰人氏,排行第三,家中只生得他一個兒子……因而小字喚做‘史三’。”——典型的良家子,地方小地主,不缺錢,也不算權貴。
用現在的話說,他是個村里條件不錯的青年,長得好看,身手也好,沒有任何社會邊緣色彩。他不是貧困出身,不是亡命之徒,而是“家中獨子”的那種被寄予厚望的后代。
這樣的設定,本應是一條安穩人生的開局。但問題在于,他走不通那條本該屬于良民的上升之路。
史進不喜歡讀書。他“自小不喜讀誦詩書,只愛槍棒”,于是父親就請了一堆師父來教他練武。
最后,也是機緣巧合,遇到了王進。
史進的天賦相當不錯,甚至被王進稱為“吾之徒中,得汝一人足矣”。
問題是——宋代的武舉和文舉不同,地位低,前途窄。尤其到了徽宗年間,文人政治壓倒一切,武將基本沒有社會上升的通道。
史進不是不努力,他也不是不優秀,但他選的這條路,從制度上看,已經是死路一條。
這就是第一層諷刺:合法渠道對良家子關閉了,他們的努力沒有回報。
結寨自保
為了活著,不得不沾染
小說寫史進時,特意安排了“少華山三頭賊人下山投靠”這場戲。明太祖三人組(劃去),主動來找史進,想“結義為兄弟”。
這不是偶然,而是現實:
當時地方盜賊橫行,官府約等于擺設,誰家拳頭硬,誰就能做主。
史進其實不想跟賊人沾邊,他甚至拒絕他們:“我又不是綠林人。”
但問題是,強人就在家門口,你不結交,可能麻煩更大。
更何況,他所在的是村落,不是城市。國家的“秩序之手”早已夠不到這里。這個時候,原本想做良民的人,必須自保。于是,他就被動地進入了“結寨自保”的灰色地帶。
這是第二層諷刺:他不是因為野心而接近江湖,而是為了活著,不得不沾染這一層身份。
本來是誰
他的轉變,是被動的
史進的家在華陰,少華山下。
看地圖,華陰緊鄰陜西,是北宋西線防區的邊緣。這里不僅是盜賊多發地帶,更是國家力量邊界的地帶。換句話說,中央政府鞭長莫及,當地人只能依靠“自保體系”。
這種地方有一個傳統:塢堡文化。也就是說,家族或武力強者建寨自保,成為半官方的地方頭目。
史進練武、收徒、結交山賊,其實并非異類,而是這片區域長久形成的社會習俗。甚至可以說,他的選擇反而是一種“歷史邏輯”。
第三層諷刺在于:不是他要當強人,是地理結構逼他成為強人。
我們為什么說史進的故事,是整部《水滸》的“隱喻開篇”?
因為他身上集合了梁山眾多人物的共同屬性:本是良人、有技無門、制度崩壞、迫于自保。只是有人是林沖那樣的冤屈之人,有人是楊志那樣的失意將領,而史進,是一個“正常家庭”的縮影。
他并不是典型的英雄,卻被安排在“梁山線”的第一個出場位。他既不殺人也不惹事,甚至在一開始還非常排斥綠林人。
他的轉變,是被動的。
因此,作者讓他作為出場第一人,其實是一種提醒——別急著定性“梁山是賊”,先看看“他們本來是誰,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是《水滸》真正的諷刺之處。
下回預告
一個屠夫?
接下來,就是“拳打鎮關西”的魯達出場。我們不只是要講他拳頭厲害,而要問一個問題:
為什么最早被打的人,是一個屠夫?屠戶這個職業,在宋代社會里到底象征著什么?
我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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