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路,是上海人心目中的“第一花園路”,
2023年,建筑師沈禾開始設計并改造,
這條路上的一棟建于90年代的聯排別墅,
8個月后,
這座4層的花園住宅煥然一新。
新華路的家,一座“城市樹屋”
半地下室的餐廳,可直接步入花園;
書房隱藏在5米挑高的客廳里,
窗外便是梧桐樹與熙攘的上海街道;
頂層的主臥似秘境花園……
整個家沒有一扇明確的“門”,
上上下下,像進入園林洄游。
這也是沈禾設計的初衷:
希望打造一個自己和家人的花園、園林。
家中隨處可見的藏品,宛如一個小畫廊
從東南大學建筑系畢業,
沈禾選擇上海作為設計與家的起點……
經過市中心的多次搬家,
家中的大部分物件——
古董家具、畫作、設計手稿與模型、書與老唱片……
跟著主人兜兜轉轉,
最后落定新華路的家中。
沈禾與韻如在家中
4月初的上海春日將至,
一條在新華路拜訪了沈禾與家人的
這座可游、可停、可賞的家宅。
自述:沈 禾
編輯:夏 爾
責編:陳子文
上海新華路是一條百年街區附近梧桐眾多,早春之際綠芽萌生,只是依舊還殘留著冬日的蕭瑟。而這個家,卻仿佛已經藏在了茂密的森林里。
這座4層的聯排式住宅建于90年代,經過30年喧囂,已稍顯過時甚至破敗。在建筑師大膽而又克制的改造之后,煥發出全新的面貌。
一層,客廳區域
書房,書架貼墻連綿,中間被障子隔開
半地下室與花園
客廳、書房、客房、主臥,一層層向上生長,沿樓梯轉入地下,還藏著一座地中海風格的花園餐廳。
談起這棟房子的設計,沈禾說他最想做的,是給自己和家人蓋一座“園林”:“對中國人來講,以前文人、知識分子,會按自己的樣式打造園林,這是我特別羨慕的一種狀態。”
沿玄關步入客廳
步入玄關,首先迎面而來的是5米層高的廳,這是原先建筑就有的一個特色,如今也成了整座房子最大的空間。
正中央,是空間的承重柱,如今被改造成了壁爐的煙囪,圍繞著客廳的牛油果色沙發,蜿蜒曲折,在房屋中畫出了一條生動的軌跡。
視線的終點,落地窗邊站著一座看起來“沒什么用處”的旋轉樓梯,將視線引向室外。
書房,藏在夾層之中
而5米的挑高,足以分出一個新的空間——書房,就藏在了客廳往上的“半層”里。
從皮封面的《堂吉訶德》到各國語言版本《走向新建筑》,再到50年代印刷的《丁丁歷險記》,淺木色的書架攜著數百本寶貝圖書貼墻而立,指向一端的工作臺,這里是沈禾居家辦公的地方。
另一端,則是一間和式風格的隔間,中間被一條障子劃開,可分可合。生于福建的韻如坐在榻榻米上,就能以茶會友。
既是書房,也是木屋
這片區域,是整個建筑幾何的中心,頂上傾斜的木質屋頂,貫穿了整個書房和客廳,從南到北把整個建筑包裹。抬頭遠望,還能看到圍墻外的梧桐樹蔭,“有一種木屋的感覺。”沈禾興奮地說。
“螺桿式電梯偏在書房的一側,我的要求是不能被看見,但要用的時候很方便,能夠快速解決上下交通。”
兒童活動室,充滿了活潑的氣氛,窗外梧桐掩映
向上到二樓,客臥的一側是兒童游戲室。明黃色的家具,黑色木地板的天然紋路,保持了職業性“克制的變化”。
天氣晴朗的時候,把門全部打開,室外的露臺、街邊梧桐探進來的枝頭,和室內完全連成一體,非常愜意。
主臥,“屋子的樹冠”
而頂樓的主人空間,去掉了所有南北向的非承重結構,陽光和樹蔭在這里交匯。
“壁紙、窗簾、墻上的涂料,都是綠色系,就像身處一個樹屋。”
回字型的主臥布局,四通八達
你還可以在這個“樹屋”里洄游,通過幾個隱藏式的轉門睡眠區、盥洗區、衣帽間,再加上電梯,構成了一個“回”字的布局。從任何一條路徑穿入,都別有洞天。
利用家中的樓梯間,男女主人打造了一座垂直畫廊
再從樓梯往下走,新加的頂部天窗、改造過后的側墻長窗,還有將扶手結合展示功能結合起來的垂直屏風,使原本單調的樓梯間“格局打開”:墻上掛著主人多年來收集的油畫、版畫和建筑師手稿,整個樓道在光線的漫反射的暈染下,形成了一個中西古今融合的“垂直畫廊”。
而在沈禾眼里,上海這座城市本身的氣質就已經融匯了中西。
充滿熱鬧氣息的半地下室與花園
而房子的設計靈感,同樣也受到了紐約和倫敦聯排住宅(Townhouse)的啟發:樓梯一路下到最底層,就是半地下室和花園,“整個房子最熱鬧、最接地氣,也是‘最能夠留得住歡樂的地方’。”
這里坐落著廚房與餐廳,中間被一座島臺隔開。朋友們來,會在這邊聚會,做好吃的,享用美食、美酒,放聲歌唱。
貫穿室內外手工陶磚的材質,讓人想起歐洲南部和南洋的風格。太太韻如是廈門人,也許是向亞歐大陸兩端的海洋同時致敬。
從餐廳直接步入庭院,兩人在這打理著一個浪漫的小花園:檸檬樹、橄欖樹、紫藤……搭配的是流水和鮮花。
推開暗門,就能重新穿回玄關
地下室再往上,在通道的盡頭,一道暗門讓人又非常驚訝,就回到了門廳。
類似的園林式“洄游”,貫穿整個四層空間。
整棟房子里都找不到門,取而代之,沈禾用障子、移門、屏風來設立邊界。在開與合之間,讓邊界的封閉與暢通無縫銜接。
因為在他看來,門給人的感覺是一個通道,只有兩種狀態:開和關,但生活并非如此。他說,“我和我太太、孩子,和我的貓,我們需要連通,也需要交流。”
改造后的新華路住宅,最終成品好像超越了人工的巧思——地下室與花園,點綴著陽光與土地的橙黃,再穿過黑褐為主色調的客廳,向上來到居住區域,滿目所及又被明媚與翠綠填滿,好似一頂繁茂的樹冠。
想“造園”的沈禾,卻在不經意間,把這座私宅變成了一棵參天大樹,從上海的土壤中長出。
以下是沈禾的自述:
我本身是建筑師,我以前設計酒店、豪宅,都是圍繞怎么把城市好的一面融入到別人的生活。2022年之后,回過頭來想,自己去怎么對待自己的生活。
那時候剛剛疫情結束,我就進入了一種很原始的建筑師的狀態:邊設計、邊改圖、邊指揮工人,我們叫Design-build。以前我做的都是很大體量的項目,這個不大的房子,反而花費了更多的精力,有點像手藝人。
沈禾多年的藏品,遍及家中的各個空間
房子里有一些藏品,但我并不算是一個藝術藏家,家中的大部分東西,都是跟著我和家人搬過很多次家的。
其中有很舊的東西,也有當代的;有中國的,也有日本的、歐洲的、美國的;有自己的設計手稿,也有父親的油畫;還有唱片,舊的海報……沒有什么禁忌,都可以。
來自荷蘭的19世紀樓梯
客廳里的古董樓梯,大約是出自荷蘭的教堂,到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當時七八個工人一起,才把它搬進來。特意放在這里,其實也是我追求的,這樣可以在一個空間里面,模糊室內室外的邊界。
客廳中的油畫出自曲豐國,能看出光與影中的上海
最大的這幅畫,是曲豐國老師的,我找了很久。它非常上海,在這里面可以看到燈光、看到道路、看到梧桐樹。
沙發,來自丹麥Cloverleaf,宛如一座“游樂場”
這座沙發其實不那么居家,因為它連綿起伏,你都沒有辦法把它靠著墻放,只能在中間。更像是一個藝術品、一個展品。但我特別喜歡它,因為它也像是花園里的一個長椅,或者孩子的游樂場,可以在上面爬著打鬧。
就像之前看過村上春樹說的一句:挑沙發跟挑汽車不一樣,汽車是以價格來標明等級的,但沙發跟價格無關,它只關乎合適不合適,或者反映自己的狀態。
餐廳的椅子收藏,每一件樣式都各不相同
地下室,所有的椅子都是我以前在不同時間去收的,最舊的也有幾十年的歷史,從木質,到藤,到皮具和不銹鋼,好像能看到整個20世紀家具的發展。
南瓜柜,其上便是天光
餐邊柜是一個很有分量的柜子,很多人叫它南瓜柜,也是在上海的古董店買的,應該是20世紀初意大利的工藝,用了橡木的拼花接,其實非常少見。
當時在做設計的時候,特意在這里做了一個天窗,陽光灑下來,可以把柜子上的木質曲線勾畫得非常豐富,它一直是我家聚會的一個焦點。
它們就像布景一樣,把整個家變成了一個展覽,也超越了藝術、家具和風格的界限。
關于丁丁的收藏,在沈禾的家中隨處可見
《丁丁歷險記》是對于我很有意義的,從小啟發了我探索世界的好奇。我自己也是上海丁丁協會的會員,很多收藏,比如丁丁的漫畫、海報,還有原作者埃爾熱的照片,都是我旅途中從世界的各個地方淘來。居然有很多朋友覺得,埃爾熱也和我的爺爺有點像。
它們都是我們生活和回憶里的一部分,而且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就像我們家貓一樣,永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一些地方去待著。
其實過去的幾年、十幾年,我搬了不少次家,在上海的很多地方都住過。所以我們還開玩笑說,就好像“在城市里漂流”一樣。
之前我給爸媽設計過一間房子,就在上海的衡山路上。它有7扇窗,一字排開特別漂亮,外面就是梧桐樹。從街上就能看到家里的吊燈,可以看到書桌,可以看到書柜,還有屋子里面的人影。好像一種“觀察與被觀察”的狀態。
新華路的家,好像在城市里“漂流”
2022年的4月,我們也住在那里面,當時覺得它就像一艘船一樣,在一片綠色的城市海洋里漂流。你可以選擇不被打擾,也可以選擇走到窗口,去看看城市里在發生的、或者想象將要發生的事件。同時,人家在外面也可以看到你。
我認為2022年會影響很多人的想法,包括我和家人,我們希望生活狀態更接地,有小小的花園,能夠在一個地方生長。
新華路的家,對我們而言,就像是一個自在、松弛的空間。
平時如果沒有工作的話,我寧可在家待一整天。早上會在院子里,基本上什么都不干,就給自己一些留白的時間。這就是我希望的狀態,一種生活與自然、與城市的連通和交流。
比如現在書房里的工作臺,坐在這里,就可以看到所有的花園,看到南向的院子透進來的綠樹、鮮花,還可以看到遠處隱約的行人。
空間與城市的區隔,在沈禾的家中并非“涇渭分明”
在每一層,很多的窗戶外面,我也都設計了花壇,做一些柔性的遮擋。當孩子小的時候,她沒有那么高,看到的滿眼其實是鮮花和樹蔭。
住在這里,每個空間都有所不同,每天能體會到不同的感覺。但另外一方面,它又是整體的,反映出我和家人的生活趣味和經歷。
沈禾與韻如的家,是兩人生活趣味的疊加
小時候看王安憶寫的《長恨歌》,你就知道上海的花園住宅,太太在哪里打麻將,小姐在哪里,客堂間和亭子間又在哪里,它實際上是一種生活的疊加。
我覺得現在的上海,還有這樣的土壤。
最近一次旅行,我們去了京都,住在了一個老的町屋里面。它很像上海的房子,也有前院和后院,在一個小的空間里面做出了很好的一種狀態。
因為我自己之前也在一些大的城市居住過,我覺得最吸引我的一種城市文明,就在于每一個個體對于生活空間的態度,以及你是否用心去維護它。
在體驗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以后,我們會在不同的鏡子里重新看到自己。就像這座房子,最后得到的也像是一個花園,待在里面,可游、可停、可賞。
部分圖片攝影:胡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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