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 | 源媒匯

作者 | 童畫

編輯 | 蘇淮

上海市寶山區某社區門口，四五位老人正坐在一家店鋪里聊天。靠墻的展架上堆滿了各種商品，墻上的一行標語分外醒目——“引領品質新理念 創造品質新生活”。

圖片來源：源媒匯拍攝

這家從logo到裝飾都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店鋪，是北京國科優選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國科優選”）在各地布局的一家線下門店。不過，國科優選的主要銷售方式，是在線上直播間里，向老人們兜售一些價值一般卻價格不菲的產品。

據《消費者報道》調查，國科優選在全國5000余家合作門店鋪設“地推部隊”，以“掃碼免費領雞蛋”、“聽課享1元秒殺商品”等吸引人，專攻55歲以上人群。河北人小歆提供的聊天記錄顯示，其母親被拉入名為“國科家人健康課堂”的微信群，群規森嚴：禁止年輕人入群，連續三天不聽課者踢出，消費金額不足者取消紅包資格。

看似簡單的直播帶貨，或是一場針對老年人的私域圍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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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雞蛋鎖定“高凈值客戶”

天眼查顯示，國科優選成立于2021年12月7日，注冊資本1000萬元，法定代表人陳立。

圖片來源：天眼查

從股權結構來看，國科優選的股東有兩個：中科特醫（北京）健康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科特醫”）持股50%、華藥天下（北京）健康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華藥天下”）持股50%。

中科特醫成立于2016年3月25日，注冊資本1000萬元，法定代表人王毅，公司曾用名為北京皇元御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華藥天下成立于2017年7月28日，注冊資本1000萬元，法定代表人李金生。

通過股權穿透可以看到，中科特醫、華藥天下的背后實際控制人是張陽、陳力，二人也是國科優選的最終實際控制人。

圖片來源：天眼查

2021-2023年，國科優選的參保人數為0，2024年變為5人。

從官網的介紹來看，國科優選是一家專業批發果蔬生鮮、米面糧油、家居日化、健康食品等家庭日常消費品為一體的社區新零售供應鏈公司，并且該公司承諾“對所有顧客承諾365天無理由退換貨”。

按照國科優選的說法，其商業模式主要“以品牌管理為中心，經營貿易批發業務”，公司的合作商“以社區零售實體店為基礎，線下推廣，同城線上推廣，社區社群團購，包括實體店日常直播為工具”，圍繞線下實體店面零售為核心。

簡單來說，就是國科優選的銷售人員，在線下門店通過“掃碼免費領雞蛋”獲得老人們的微信，然后再以“聽課領紅包等活動，將老人們拉入微信群；之后，通過微信群發布的鏈接及密碼，邀請群內的老人進入直播間購買商品，也就是所謂的私域直播”。

通過“免費雞蛋”，國科優選完成了用戶分層——愿意為蠅頭小利暴露隱私的老人，正是其私域直播間的“高凈值客戶”。

為了了解國科優選的詳細情況，4月16日，源媒匯致電國科優選在天眼查留下的聯系電話，接聽人表示不負責媒體對接，隨后掛掉電話。當源媒匯再次撥打時，對方便不再接聽。源媒匯此后向國科優選發送郵件詢問，截至發稿未獲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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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價銷售的廉價產品

在私域直播這種既能最大限度規避平臺監管，又能制造“特權感”的氛圍里，當老人們輸入密碼進入虛擬直播房間時，他們不會想到，自己正踏入一個精心設計的認知“牢籠”。

國科優選的主播們，在直播間里一邊販賣健康焦慮，一邊分享養生知識，最終讓老人們一次又一次掏錢，買下醬油、大米、面膜、羊奶等產品。這些產品的售價要明顯高于市場同類產品，但是功效并不如直播間宣傳的那么厲害。

圖片來源：小紅書

私域直播間還暗藏很多“托兒”賬號，不斷發送類似“我吃了肽血壓正常了”的留言。而且每場直播都會有“答題劇本”、“打卡”等環節，“認真聽課打卡做題”的老人們可以獲得紅包獎勵，金額0.1-1元不等——這恰是打開老人們多巴胺分泌的密鑰。

在小紅書上，一則“警惕私域直播欺騙老年人，起底‘國科優選’是何來頭”的帖子下，留言超過三百多條。

用戶們紛紛留言，稱家里的老人在國科優選的直播間里購買了很多“華而不實”的產品，并且老人們已經被“洗腦成功”，非常相信購買的產品，且復購率極高。

“我婆婆買了好多國科優選的羊奶粉，還讓孩子一起喝，非說是好東西”、“父母根本不聽，現在推薦糖尿病人吃帶葡萄糖的保健品，怎么辦？說吃了好，已經開始吃了怎么辦？一說就吵”……類似的控訴比比皆是。

源媒匯注意到，在小紅書的留言上，老人們基本上不相信子女的話，更相信國科優選直播間的“老師”。

老人看手機直播 | 源媒匯制圖

在北京、上海、成都、杭州等地，類似的故事正在廣大老人身上復刻。國科優選通過構建封閉的私域流量池，將直播間打造成溫情劇場：主播們自稱“干女兒”、“干兒子”，每日噓寒問暖；社群“健康顧問”24小時解答養生問題；而標榜的各種養生產品，價格不菲。

一位用戶反映，其患癌癥晚期的婆婆，為了最多每天1.18元的紅包，雷打不動聽國科優選的直播，“說中途還要打卡三次。哪怕自己都走不動了需要靠輪椅出行，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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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副“形象”

實際上，國科優選并非沒有被媒體曝光過，但是老人們依舊對其產品深信不疑。

例如，2024年8月，上海新聞綜合頻道曾經曝光了國科優選直播間將普通食品包裝成保健食品、“收割”老人的新聞，指出該直播平臺套路多，虛假宣傳誘導消費。但在該新聞中，爆料人的家屬對“國科優選直播間銷售的產品能治病”這一說法深信不疑。

事實上，在網絡平臺上，很難找到有關國科優選上述問題的監督報道。相反，源媒匯搜索出來的結果，基本都是國科優選的正面新聞，比如助力健康生活、鄉村振興等。

圖片來源于網絡搜索

但是，從《消費者報道》等媒體的文章來看，國科優選主要是“假借權威媒體、機構的公信力，營造公司產品經過嚴格篩選，品質有保障的假象，讓消費者在主播的誘導下，被洗腦并不自覺地購買產品”。

當老齡化社會遭遇私域直播間的信息繭房時，老年人群體已成為不良商家眼中的“肥肉”。這不僅會讓老年人遭受經濟損失，甚至可能耽誤老年患者及時治療。

在這個由上萬名地推人員、3000個站點、上百個私域直播間構筑的銀發“圍城”里，還有多少老人，正在把降壓藥換成“GK小分子純肽”保健品，把救命錢換成“甲醛洗發水”？

這樣一個屢被質疑銷售高價劣質產品的企業，卻能靠私域直播大肆“收割”老人并一直屹立不倒，是否應該引起監管部門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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