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力
李非和朋友合伙,搞了一家工程公司,每天都四處找項目。
這一天,合伙人告訴李非,說縣上最近有個大工程,但要分一杯羹,得負責全縣項目的汪斌局長點頭。李非一聽“汪斌”二字,立馬喜上心來。
要說這李非和汪斌的交集,得從多年前一次偶然說起。那時李非還在開小面的,這天被一個人突然在家門口截停,并且心急火燎要他幫一個忙。
這截車人就是汪斌,老婆重癥甲肝的診斷書剛剛拿到。之前好幾個司機見客人一臉臘黃擔心有傳染都拒載了。為了找一輛不拒載的車,急得汪斌恨不得見到誰就給誰磕頭。
李非也有擔心,但又于心不忍,不但答應了幫忙,還婉拒了汪斌遞來的800元租車費。李非當時說:“就在縣城周邊跑一趟,哪用得著給這么多?”汪斌卻說:“我愛人是傳染病,多出的就當消毒費。”但李非揮揮手拒絕了,他是想掙錢,但不是這個掙法。汪斌眼圈都紅了,他留下了李非的名字。
李非之后開過餐館,后來覺得做工程來錢快,就關了餐館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現在突然聽說管工程的人就是汪斌,李非眼前豁然開朗,感覺上天眷顧的大好機會來了。
李非把事情來龍去脈給幾個哥們一講,然后拍著胸口夸下海口:“就憑當年有恩于他,去‘討’幾個工程不在話下,看我的!”
很快,李非就擺下一桌飯局,主賓只有他和汪斌兩人。友情暢敘鋪墊完畢,李非借著酒勁道出了用意,然后信心滿滿地看著汪斌,知道他嘴里遲早會吐出“好說”二字。但汪斌一直不表態,只是不斷勸酒,到后來喝得斷片的反而是李非。酒醒后李非才知道,汪斌離開前,把賬也結了。
李非當然不死心,又執意請了幾次,汪斌總是婉拒,這么一來二去李非終于明白,汪斌并不想幫他,那個冒著被傳染風險的一幕已經在對方心里淡忘了。
李非氣不過,有一天給汪斌發了一條短信奚落他:“確實,今天的我微不足道,而現在的你發達了,對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更是不屑一顧。對不起,算我眼瞎了,不懂得我們就是兩路人,所以從今天起,讓我們相忘于江湖,就當從來不認識!”
李非在記憶里從此刪除了汪斌。如此又過了幾年,當初做工程的幾個合伙人早已成了陌路。這些年李非賠了不少錢,天天活得懶心無腸意志消沉,整日躲在家里借酒澆愁。
這一天,突然有人敲開了李非的家門,是汪斌。好一陣子不見,汪斌沒有任何客套,熟稔得如同天天見面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李非面前。
李非極不情愿地遞上一杯茶,就聽汪斌說:“你還是做餐飲吧。生意虧了可以重來,人要是垮了整個家就完了。至于資金,我和你嫂子這些年攢了些,你拿去用。”
汪斌遞上來一張銀行卡,李非當時就被鎮住了,他認為對方早已不是朋友,他也沒有義務幫自己。
汪斌仿佛看透一般說:“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不論你把我當沒當朋友,在我心里,我一直視你為最敬重的朋友。我愛人病重那天,其實我向許多人求助過,但也許是對傳染病有顧慮,他們都拒絕了。后來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向萍水相逢的你求助,你知道嗎,你毫不猶豫的幫助讓我知道了什么叫雪中送炭,從那時起我就發誓,你這個朋友我這輩子交定了。”
李非看著汪斌,感受到了一種真誠,但心里還是有道邁不過的坎。只聽汪斌沉吟一會又說:“你有怨氣我不怪,我手上有權,沒有幫你。其實我掂量過,把工程交給你,也算人之常情。可是,我也權衡過,如果那樣,我很難在質量、價格等關鍵方面做到一碗水端平,一旦稍有差池,害的是我,還要搭上你,這個黑洞才會真正損傷我們的友情。”
李非緩慢地抬起頭,仿佛第一次才認識面前這人。末了李非端起茶杯,很莊重地遞給汪斌,然后說:“過去我一直認為,友情其實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現在才明白,友情這個東西,是沾染不得任何雜質的,抱著任何功利目的的交往不是友情,充其量是‘酒肉之情’。而一個人,要在這紛繁復雜的人際交往中保持一顆君子之心,努力做到出污泥而不染是多么地不易。這杯茶,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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