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日,美姑中學,一位老師在給學生講課。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尹海月/攝
作者 | 尹海月
編輯|從玉華
第一次看到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美姑中學的學生測試分數時,53歲的劉信態不禁吃了一驚:學生不少科目平均分二三十分。
那是2022年夏天,國家從東部8省份選派247位校長,赴西部國家鄉村振興重點幫扶縣的高中進行教育幫扶。在寧波北侖區任教研室主任的劉信態接到區教育局的電話,問他是否愿意到美姑中學進行教育幫扶。
劉信態答應了。“涼州被幫扶的縣有10個,美姑是最落后的。”劉信態說,當時,他只知道美姑縣的教育落后,但直到調研之后,才發現作為縣里唯一一所高中,美姑中學過去十幾年沒有出過一本生,近幾年的文化本科上線人數不是0就是1,藝體本科上線人數穩定在個位數。高考成績常年在全州排倒數第一。
他聽老師們講,十幾年前學校第一次有學生考上二本,家長高興得在縣里唯一一條大道上掛了一張橫幅慶賀,引來外地過路者驚嘆:這值得掛個橫幅?
劉信態也覺得不可思議。第一次到西部當校長,他決心干出一番成績,并制定了3年內將當地教育提升到涼山州中等水平的目標。
但現實并沒有他想象的容易——2023年高考,學校273人參加高考,有26人上本科,其中一半以上是藝體生。2024年高考,又是26個——與過去幾十年的歷史相比,這已經是個不小的突破。但縣里的高考成績排名在全州只前進了一位。
薄弱縣中應該走什么樣的教育路,是這位從東部來的校長思考最深的難題。
3月18日,美姑中學,學生在課間活動。尹海月/攝
“最起碼學生有人管了”
2022年7月第一次前往美姑縣時,劉信態感覺一座座山仿佛沒有盡頭,“車在山上盤旋,以為到了,沒到,以為到了,還沒到”。
這里曾是全省貧困程度最深的縣域之一,大部分面積都是山地,GDP長期處于全州末位,2020年末才完成脫貧。以前,縣里的人去西昌要花六七個小時。2024年美姑到臨縣昭覺縣的高速公路開通后,去西昌的車程縮短為4個小時。但趕上節假日,路上一堵就是十幾個小時。
美姑中學很多老師的孩子都在西昌讀書。“但凡有條件的都送出去了。”美姑縣教體科局副局長吉拉子古說,由于美姑中學教育常年落后,最近十多年來,優質生源從小學起逐漸向周邊縣市流失。2013年,縣里向州里申請,在西昌另外建立了美姑中學分校區,縣里每年中考前140名的學生去西昌校區就讀。2017年到2022年,縣里又把全縣前200名中最好的50名學生送到樂山一中“美姑班”就讀。
劉信態接手美姑中學時,學校正處于迅速擴張期。當時,學校剛從老校區搬到新校區一年,初高中生班級從原來的30多個班擴展到73個班,教師只有60多人。2021年,縣里緊急從縣鄉選調了40多名教師,但還是差了100多名教師。
劉信態到學校時,發現很多課堂沒有老師,有的課堂師生都在看手機。還有近一半的學生在外打工掙錢補貼家用,直到“十一”假期過后才陸續回到學校。
劉信態組織在校生軍訓,勉強度過了9月。“十一”假期后,老師們超負荷工作,平均一周上30多節課,劉信態自己也上22節課,還是有很多課空著,學生在操場上打籃球,在田徑場“像羊群一樣曬太陽”。
他還發現,學生在食堂搶飯吃,校園里垃圾遍地,“廁所下不去腳”。之前的管理者怕不同樓棟的學生串門、打架,在教學樓的幾個出入口都裝上了鐵門,門平時上著鎖,吃飯時才打開。
劉信態與烏爾中田。尹海月/攝
劉信態請當地教育局為他安排了一位叫烏爾中田的本地校長當書記,主管德育。
烏爾中田把十幾年任校長的經驗帶到了美姑中學:學生玩手機,他買來洗浴中心的柜子,分班收納、管理;食堂洗餐盤是大難題,他在門口放幾盆水,讓學生自己洗餐盤;學生總搶飯吃,就讓老師們輪流值班,看著初高中生錯峰就餐。
3月19日,美姑中學,學生在洗餐盤。 尹海月/攝
學校漸漸有了樣子:校園的垃圾少了,操場上的塑膠跑道有了,原本光禿禿的校園有了新的乒乓球臺、座椅、綠樹,還多了77臺飲水機——剛到學校時,劉信態發現學生喝的自來水硬度大,人容易得結石。他用寧波北侖建筑業協會捐來的50萬元買了飲水機。
2022年剛到學校,他第一時間向縣里申請招聘教師,只招來20多名教師,還辭職了4個。聽說每年有五六十名來自西昌學院、樂山師范學院的大三學生到美姑各個中小學頂崗實習,劉信態“全都要了過來”,讓這些學生當班主任,教主課。
“實際上這些大學生只能聽聽課,批批作業。”劉信態說。但看到兩輛大巴把這些大學生拉到門口時,他們還是“高興得不得了”,“最起碼學生有人管了”。
2023年,縣里通過考核招聘又給美姑中學招來四五十名有編制的有本科畢業學歷的教師,但學校的師資力量還是不夠。直到2024年,學校又補充了50多名教師,缺教師的狀況才有所緩解。
26的突破
在急缺教師的情況下,美姑中學高考能實現連續兩年26個本科生的突破,源于老師們在培優上的努力。
當時,和劉信態一同前往美姑中學幫扶的還有寧波北侖的3名教師、四川樂山五通橋的7名教師。來自樂山的政治課教師邵燕回憶,2022年來到學校后,他們以為這里的教學難度“和外面差不多”,但到了才知道學生的基礎很弱,尤其是數學、英語等科目,150分總分的試卷,平均分只有二三十分,及格的人屈指可數。
語文的平均分最高,但150分也只能考70多分。“學生理解能力弱”,高三語文老師陳天貴說,講辛棄疾的《卜算子·荷花》,學生只能說出“對荷花的喜愛和贊美”,“深層意思讀不出來”。
基礎學科薄弱,其他學科也很難突破。一位教物理的老師說,有次給學生上課講題,題中涉及數學中的函數知識,學生聽不懂,他又給學生講函數。
“只能從基礎和細節的知識點入手。”邵燕講課時反復讓學生記憶、背誦,一學期下來,學生平均分從20多分提高到46分,但總分能夠上本科線的學生依然是個位數。
“想要快速提高成績只能培優。”老師們決定,從全校選出來20多個可能上本科的文化生和藝體生,組成一個培優班,利用每天晚上1個小時和周末的時間,給學生補課、練題。
“培優對我的幫助很大。”藝體生立立小龍回憶,那時每個周末都刷好幾套題,一年下來,她的總分提高了七八十分,2023年的高考文化分數成功過線。不過,因為體考時100米短跑搶跑,她的專業課不過關,還是沒能上本科線。
“當場坐下去就哭了。”立立小龍說,自己平時就有腰肌勞損,臨近考試疼得越來越厲害,起跑時緊張了。她記得自己當時“像行尸走肉一樣”從考場走出來,父母打電話來,她哽咽得說不出話。
她知道父母對她報以希望。家里一共8個孩子,從小喜歡體育的她希望通過走藝體考上本科,但3年的努力都因為搶跑泡了湯。
她沮喪地回了家。邵老師打來電話,讓她不要消沉下去,回校復讀。她聽從老師的建議,比上一年訓練得更加刻苦。周末練,春節也練,她把訓練動作發給樂山的體育老師,老師線上指導。
她覺得樂山的老師對她幫助很大,“他的訓練很系統”。2024年高考,她的專業課上了本科線,但與公辦本科差了零點幾分。她去了一所民辦二本。
馬卡阿加正在西昌學院讀大一。在美姑中學讀高一高二時,她學習的動力不強,“學習的興趣也不強”。上了高三,她經常和舍友熬夜學習,后來進入培優班總刷試題,她做題速度越來越快。馬卡阿加說,高考成績出來后,父母高興地宰了一頭豬,“擺了十來桌”請客。她覺得那是自己“人生中最高光的一天”。
教學之困
雖然兩年有52名學生進入了本科院校,但多數學生距離本科仍然很遙遠。
老師們感慨教學之難,“現在新教材的內容太多了,練習、授課的時間真的不夠”。陳天貴說,這里的學生基礎本來就弱,周末還都放學回家,課很難保質保量講完。
放學后,老師們也不敢布置太多作業,“學生要給家里干農活、放羊,作業布置多了,他們只能熬夜來做”。
還有老師說,家長在孩子上課時給他打電話,說家里沒人掰玉米,讓孩子回去。“我說是你家里的玉米重要,還是孩子學習重要,他說反正成績不好,讓他回來幫忙干農活。”
“這種情況想提高成績很難的,必須得加大時間投入。笨鳥先飛。”2024年9月,學校急缺教師的狀況緩解,劉信態開始在全年級推行課后服務:周五晚上加一節課,周六全天實施課后延伸服務。硬著頭皮補了一個學期,很多老師想周末回西昌看孩子,學生也聯名反對,又遇上全國高中試行“雙休”,這學期只能不了了之。
學校只能想辦法提高教學質量。“我們老師現在處在青黃不接的時候,50%的教師是剛分配來的教師,學科專業強的特別少。”劉信態想了很多辦法:引進國家中小學智慧教育平臺的資源,讓教師學習優質課程。建立師徒結對制,讓老教師幫帶新教師。
陳天貴剛來時沒有經驗,一位老教師告訴他,要根據學生的反饋教學,“學生聽不懂,就要換個思路,舉一反三地給他們疏導”。老師們也會坐在一起討論教學方法。
但很多時候,一些教師的積極性調動不起來。一位擔任教研組長的老師說,想召集老師們一起研究教學問題,沒有一次到齊過,有到的老師也不談學生,只談自己。他感覺“工作很難推動”。
教務處老師感慨排課、管理之難:部分老師曠工、遲到,罰款執行不下去;期中考試找老師出試題,不少老師不愿意出,他無奈湊了幾百元,給出卷老師每人發了100元,解決了這個問題。這位老師覺得,主要問題在于獎懲機制。
但實際上,縣里每年有1000萬元的教育資金用于教師獎勵。吉拉子古說,縣里規定,不管是在西昌校區還是美姑本部,“硬上”(不包括少數民族加分)“雙一流”生、一本生、二本生、藝體生,按10萬元/生、3萬元/生、1.5萬元/生、0.5萬元/生獎勵學校。
但由于美姑本部的學生基礎太薄弱,“硬上”本科的指標目前還很難夠得著。對于這個獎勵機制,美姑本部的老師認為并不合理,“學生生源不一樣,培養難度不一樣,獎勵考核標準卻是一樣的”。
以本科率為導向的獎勵機制,也很難調動大多數教師的積極性。“教得好到了學期末也只有500元獎金。”一位老師說。
還有一位高三物理老師說,他教的理科普通班只有一個班,成績沒有對比,“所以每次評優評先什么的都沒有我的份”。
對此,吉拉子古說,縣里準備調整獎勵機制,但一個學校的教學質量不僅僅取決于錢,也取決于管理等很多要素。
藝體探索
這樣一個基礎薄弱的縣中,想要在短時間內提高成績并不容易。劉信態覺得,發展藝體特色是一條快速路徑。
3月21日,美姑縣,學生結伴走回家。 尹海月/攝
2022年以前,學校的藝體生都是由學生自己決定去學,再被老師推薦到相關校外機構學習,這帶來的一個問題是:機構學習費用和生活成本很高,很多家庭支撐不起,勉強支撐的家庭,學生的心理壓力也很大。
阿余金普體會過其中的艱辛。她高二時喜歡上唱歌,想走藝體,“說了好久家里才同意”。原本,她以為只是“唱唱歌就好了”,沒想到還要練鋼琴、學樂理。
“我以前連鋼琴碰都沒碰過。”阿余金普說,在機構練琴那一年,她趕不上別人,天天哭,“家里一直說你好好讀,砸鍋賣鐵花了那么多錢,非常有壓力”。
她咬著牙每天練琴兩個小時,練得手腕、胳膊酸痛。文化課不知道從何下手,她就每天熬夜死記硬背,“掉了很多頭發”。幸運的是,她2023年高考考上了一所民辦二本學校。但跟她一起去機構學習的幾個音樂藝體生都沒考上本科。
“去機構學習不僅費用高,文化輔導也不行。”為了探索縣中藝體發展的路徑,劉信態走訪了多所有藝體特長的學校。在四川瀘定中學,他了解到學校近幾年藝體本科上線人數突出,在政府支持下,學校引進第三方服務機構的老師,在校培養藝體生。
他覺得這條路徑很適合美姑縣——在校學藝體不用花生活費,還能不落下文化課的學習,學生成功的機會可以大大提升。但這條路徑沒有獲得縣里支持。
2023年12月,學校找到了同瀘定中學合作的那家藝體機構,雙方達成合作,美姑中學的音樂、美術特長生去機構學習,費用比美姑藝體生以前去的機構少了近一半。
之后,學校又陸續補充了50名藝體老師,讓去不起機構的學生可以在校學習。“目前2025屆學生中有十幾人在學校學習專業課,還有十幾人從機構補完專業課后回來學習文化課。”學校藝體部主任陳晉說。
為鼓勵更多學生走藝體的路,學校還在高一選科時設置了藝體方向的班級。“2026屆和2027屆的藝體生都是80多人,每一屆設了兩個藝體班。”劉信態說,試點過程中也有一部分學生因缺乏興趣和基礎而中途放棄,這讓他意識到,“得先培養學生的美育素養”,“先要有一個大的池子,再往池子里面舀一兩杯水”。
2024年9月,劉信態請寧波北侖區江南中學校務辦主任、音美教研組長姜悅來到美姑,探索學校的美育路徑。姜悅調研后發現,美姑最不缺少的就是自然,校外就是大山、綠樹、花果。美姑也有自己獨特的彝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比如穿斗式榫卯結構建筑。
姜悅嘗試將這些本地元素融入美育設計中:將植物拓印到石膏上、做成石膏擺件或香薰,把穿斗式榫卯建筑做成微縮型的文創產品,用相關構件做成課程包讓學生DIY組裝。
還有景泰藍掐絲琺瑯手工藝、石膏裝飾畫及非遺藍曬課程等。姜悅為美術老師提供多種創作形式,讓老師帶學生在工作室學習。“原來學習美術的孩子大概就十來個,現在的5個工作室可以同時承接70-100個人學習。”姜悅希望,下學期將這些校本課程在全校普及,讓學生了解家鄉的文化,培養對藝術的興趣,“學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會產生特長”。
“這里的孩子就得死讀書”
除了藝體,劉信態給大多數學生設計的另一條路是走高職院校的單考單招。“單考單招不用參加高考,文化課基礎要求較低,學生進的都是很好的公辦高職院校專業。”
以前,學生參加單考單招都是自己學習課程、選擇學校和專業。2023年年底,學校引進第三方服務,由第三方老師教授信息技術、通用技術等課程,學校參加高職的單考單招的人數由幾十個增加到2024年的100多個。
但這也給學校的管理帶來壓力:學生提前參加單考單招,許多班級只剩下十幾人,學校不得不將一些班級并到一起教學。“這樣很難提高教學質量。”教務處老師坦言。但因為目前學校仍結構性缺幾十名專任教師,老師日常教學壓力大,“不得不這么做”。
“我們學生選擇的都是教育、醫療、農業、制造業。”劉信態覺得,這些學生以后可以回到涼山,“學前教育現在是大大的缺口,醫療是大缺口,今后就業有紅利”。
但實際上,很多考上專科的學生對未來感到憂慮。“一開始上專科有點‘喪’,擔心找不到工作”,一名在四川水利職業技術學院讀設計的學生說,自己想專升本,但“擔心考不上”。
還有一名考上西昌民族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的學生說,原本,他不打算去讀了,單招結束后就去了外地打工,工友們都勸他去上學,說以后專升本出來找工作更容易,他才決定繼續讀書。在考本科依然是奢侈的縣中,學生們的路徑似乎只剩下了專升本、找工作這些目標。
在美姑,很多學生進入專科或民辦本科后,都要靠打工維持大學的學習生活。立立小龍通過藝體考上了民辦本科,學費一年兩萬元,她申請了助學貸款。暑假,她去樂山一個草莓基地打工賺生活費,一個多月賺了4000多元。
她感慨“有些差距沒法改變”,“我們很努力很努力才考到這個地方,看到外面的世界。我的同學很小時候就接觸過。”假期,室友討論的是去哪里玩,她想的是去哪里打工。
她想以后當體育老師,希望大學4年專業課學得過硬一點。
阿余金普考上藝體本科后,父母要給她慶祝,她沒讓,高考一結束就出去打工掙學費。上了大學,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她跟爸媽說:“以后有了工作再慶祝。”
這些,都是很多美姑縣中的老師暫時顧及不到的。學生的興趣愛好、人生志趣,相比“考出去”,都要往后放一放。
“這里的孩子就得死讀書。”在烏爾中田看來,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劉信態無奈地表示,組團式幫扶考核的一個重要指標是文化本科率,老百姓送孩子讀書的目的“也是要考上好大學”,“連個學都沒考上,他干嘛要讀書?”
對本科的關注度也關系著一個縣域如何發展縣中、分配資源。吉拉子古說,2026年之后,美姑中學西昌校區將新建為美姑縣第二中學,并且將招收500名新生前往西昌就讀。這意味著,這些學生將獲得更優質的教育資源、更好的教學環境。如果在招生上沒有傾斜,在美姑縣中學校本部的高中學生將更難在現有的評價體系里突圍。
今年下半年,美姑到西昌的高速公路即將開通,美姑通往外界的道路越來越便利,也可能加劇生源的進一步流失。
“美姑中學的未來還是有很多挑戰。”到美姑任支教校長兩年多,劉信態直言“只是邁出了一小步”。3年幫扶即將到期,他要把擔子交給下一任校長。“未來東部對西部的幫扶要持續到2035年。”他覺得,想要大幅度提高薄弱縣中的教育質量,還需要從政策、機制上突破。
此外,他還在思考,如何讓這里的學生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一個學會生活、熱愛自然、熱愛閱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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