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次,猶記席間爐上琉璃壺初沸,鑫詞師兄執壺傾注茶湯忽笑問:"諸君何解'我在'二字?"滿室茶煙倏然凝滯,唯聞檐下雨滴墜入青石,恍若《金剛經》"如露亦如電"的偈語碎在虛空。今斗膽以茶漬為墨,錄此一席機鋒。
"我在"二字懸于甲骨殘片,左土右才,恰似達芬奇手稿中的人體黃金分割圖。笛卡爾壁爐前沉思的"我思"如利劍出鞘,寒光映出莊子"吾喪我"的秋水長天;王陽明格竹時的凝眸,竟與海德格爾林中路上凝望朽木的眼神重疊。思之吾不禁嘆曰:"此二字原是橫亙東西的秦篆與羅馬柱,在存在之崖隔空相望。"
細觀"我"字甲骨,形若持戈戍衛的武士,又似躬身播種的農人。這柄青銅戈既刺破蒙昧織就的帷幕,亦在《道德經》"及吾無身"的嘆息中銹蝕成塵。西方將"我"鍛造成思維的燧石,濺起的火星點燃啟蒙運動的火炬;東方卻以"喪我"為舟,載著陶潛的菊、蘇軾的竹,滑入"天地并生"的霧靄。當維特魯威人的圓規遇上敦煌飛天的飄帶,量子糾纏的幽靈便在茶煙中顯形——薛定諤的貓睜開眼的剎那,窺見的竟是惠能"本來無一物"的菩提鏡影。
《心經》"照見五蘊皆空"的梵唱未歇,尼采已掄錘擊碎諸神雕像。培根筆下"劇場偶像"的殘垣間,老子"鑿戶牖以為室"的月光悄然流淌。您盞中沉浮的碧螺春,葉脈舒展如西西弗斯滾動的巨石,每一道褶皺都鐫刻著存在的讖語:佛陀在菩提樹下剝離的"我執",恰是帕斯卡"蘆葦之思"顫抖的根須;王維"行到水窮處"的忘我,竟與維特根斯坦"不可言說"的邊界接壤。禪者"吃茶去"的棒喝,原是敲碎休謨懷疑論冰層的春雷。
茶煙繚繞間,笛卡爾的"思之我"在機械宇宙中愈發孤獨。當西方顯微鏡將血肉解析為齒輪與發條,《莊子》早已在庖丁解牛間參透量子舞蹈——游刃有余的不是利刃,而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的自在。鑫詞師兄輕旋盞中茶湯,漩渦深處浮現多重宇宙的倒影:海德格爾"向死存在"的凝重,正化作莊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云氣;尼采"永恒輪回"的酒神狂舞,竟與"道法自然"的韻律共振成《廣陵散》的絕響。
此時夜色正濃之際,人工智能的幽藍螢火爬上窗欞。AlphaGo落子的脆響,驚起《壇經》"非風非幡"的千年公案。硅基生命的二進制佛性與碳基文明的草木禪心,在"我在"的鏡廳中互證菩提。師兄您茶杯上的痕漬,正沿"在"字的甲骨溝壑漫漶——左土沉淀著《存在與時間》的晨霜,右才生長著《查拉圖斯特拉》的星芒。當量子泡沫中的平行世界投影在茶席,我們方知: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裂隙處,綻放的正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的優曇婆羅。
面前鐵壺在沸,窗外風聲已化作《碧巖錄》里的殘息。這"我在"之問,終究凝成趙州茶碗底的一抹苔痕——未啟唇時震動十方虛空,待要捕捉時又散作滿室松風。方悟《心經》"觀自在"三字真諦,原是教人觀此"我在"的粼粼波光:茶煙起滅處,機械之城的齒輪與竹林七賢的廣陵散,俱在當下這一念的澄明中圓融無礙。請鑫詞師兄遠遠地揮動折扇,將文字葛藤盡付爐火,且看青煙升起處,正是在下“我在”第二道茶湯初沸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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