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屈春梅 翻譯 | 烏云斯琴

圖片 | 鷹鴿 烏日嘎 視頻 | 張欣 斯潤

朝格吐，1964年出生于內蒙古通遼市科爾沁左翼后旗，在中央民族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獲文學學士、碩士、博士學位。先后在日本東京外國語大學、蒙古國文化藝術大學、蒙古國烏蘭巴托大學、德國波恩大學擔任訪問學者或特聘教授。曾任中央民族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主任、中國少數民族語言研究院副院長等職。現任中央民族大學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學院二級教授、學科帶頭人、博士生導師，學術兼職有中國蒙古文學學會副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特聘專家、全國《格薩(斯)爾》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特聘專家。主持并完成了多項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一般項目以及部委級項目。現正主持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冷門絕學團隊項目和國家新聞出版署“十四五”重點項目。

蒙古族傳統說唱曲藝胡仁·烏力格爾，起源于18世紀初，由說唱藝人胡爾奇手持四胡伴奏進行說唱，內容多以中國文學經典、蒙古族傳統英雄故事、蒙古族日常生活及民間傳說等題材為主。胡仁·烏力格爾如草原上蜿蜒流淌的河水，長久地浸潤著蒙古族人民群眾的心田，2006年，胡仁·烏力格爾被列入中國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引起了各界專家學者的高度關注。中央民族大學博士生導師朝格吐教授多年以來致力于胡仁·烏力格爾的研究，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研究學者，為胡仁·烏力格爾的搜集、整理、研究、保護、傳承和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他是國內第一位研究胡仁·烏力格爾并取得博士學位的學者。

?2015年中央民族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舉辦了“首屆胡仁烏力格爾國際學術研討會暨第二屆胡仁烏力格爾高層論壇”。

朝格吐在胡仁·烏力格爾的搖籃里度過了幼年時光。歷經時代的變遷，當走出草原求學的朝格吐經年之后再回首時，發現這位曾陪伴無數人長大的古老說唱藝術已然與我們漸行漸遠。于是，朝格吐開始和時間賽跑，日夜在搜集、整理、研究、保護、傳承、發展胡仁·烏力格爾的路上砥礪前行。奏響胡仁·烏力格爾的地方，就是朝格吐最牽掛的地方。幾十年如一日的努力，那位曾瀕臨消逝的老友——胡仁·烏力格爾藝術，又響徹回蕩在了北疆草原上，朝格吐也成了一位點亮草原口述史詩學術燈塔的學者。

蒙古族胡仁·烏力格爾，是在蒙古族史詩、祝贊詞、好來寶、民歌的口頭傳統基礎上，受我國明清小說、東北二人轉、山東快書、評書、京劇藝術等漢族曲藝影響而形成的融合性說唱藝術，是在中華游牧文明和農耕文明碰撞交融中產生的彌足珍貴的口頭文化藝術，是中華文化多元一體的典型例證。

?采訪胡爾奇拉西敖斯爾。

揮韁馳騁的游牧文化和犁地種田的農耕文化在廣袤博大的科爾沁草原相交相融。半農半牧的生產生活方式為胡仁·烏力格爾注入了交融的血液。田間地頭，勞作的人們身邊總有一臺收音機播放著深沉遼遠的胡仁·烏力格爾。小時候的朝格吐跟在大人后面在田里除草間苗時，聽了很多胡仁·烏力格爾，如《西游記》《三國演義》《水滸傳》《薛剛反唐》《青史演義》等書目，故事中正義、善良，勇敢、堅強的人物品格深深地影響了童年時期的朝格吐。游走四方的胡爾奇每到一個地方就伴低沉的四胡琴聲，接連幾天幾夜講述那悠長的故事。每當冬閑時，鄉親們圍聚在一起，聽拉胡琴的胡爾奇現場說唱：“把羊群放在牧場，捧著一懷牛糞回來，倚靠在屋角邊，聽著胡仁·烏力格爾……”每每聽到人物的苦難、花草的凋零、蟲蟻的脆弱時，孩提時的朝格吐也會情不自禁地流淚。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胡仁·烏力格爾在朝格吐幼小的心靈中就如一棵幼苗一般，日復一日地成長，最終成為參天大樹。

詩人休斯說：“我了解河流，我了解像世界一樣古老的河流……”而朝格吐，又何嘗不是以畢生心血守護著另一條古老的河——蜿蜒流淌在科爾沁草原上的胡仁·烏力格爾呢？

1984年，朝格吐考入中央民族大學，背著行囊遠赴北京，從本科讀到碩士。畢業后分配到遼寧教育學院工作，從青澀學子歷練成為青年講師。1998年，朝格吐回到母校攻讀博士，畢業論文以胡仁·烏力格爾為研究方向。至此，踏上了長達近30年的胡仁·烏力格爾研究之路。

?采訪胡爾奇勞斯爾。

田野考察是朝格吐研究發掘胡仁·烏力格爾最重要的途徑。這些年，他幾乎走遍了全國每一個有胡仁·烏力格爾痕跡的地方。他尋訪年長的胡爾奇，搜集、抄錄胡爾奇們的珍貴手稿。采訪對胡仁·烏力格爾唱段了如指掌的老藝人和老聽眾……年復一年，草黃草青，雁來雁去，朝格吐執著地奔波，搶救了大量瀕臨失傳的珍貴資料，讓許多塵封的故事重見天日。和朝格吐一樣深深熱愛胡仁·烏力格爾的還有很多人，無論在氈房還是村落，只要有四胡的琴聲響起，人們就會聚攏在周圍。朝格吐感嘆聽眾對故事的熟悉程度，有時甚至超越了胡爾奇和研究者，只要聽眾還在，胡仁·烏力格爾就不會消失，這大概就是說唱藝術傳承800多年生生不息的原因。

深耕田野，碩果盈枝。朝格吐的研究成果引起學界廣泛關注，也讓昔日默默無聞的胡仁·烏力格爾走上了世界學術舞臺。1960年，蒙古國賓·仁欽先生把羅布桑胡爾奇演述的胡仁·烏力格爾記錄整理，命名為《Folklore mongol》（譯為《蒙古民俗》）在德國維斯巴登（Wiesbaden）市出版。朝格吐深知，學術從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文明交匯的橋梁，唯有在世界的舞臺上交流碰撞，才能獲得深遠的生命力。他多次在國內主辦國際學術研討會，并積極參與由日本、蒙古國、俄羅斯、匈牙利、波蘭等國高校及科研機構舉辦的蒙古族民俗、蒙古族文學領域的學術會議，推動了胡仁·烏力格爾研究的國際化交流。

?2010年參加全國首屆胡仁烏力格爾文化藝術成果展。

曾經的科爾沁草原，正如民間所說“午時烏力格爾，飲牛擱一旁”一般，人們為了準時收聽胡仁·烏力格爾，飲牛的時間都要調整。現在，鋼筋水泥鑄造的高樓大廈雖然可以擋住草原的風，但絕對不會抵擋住胡仁·烏力格爾的傳承和發揚。年老的胡爾奇唱不動了，還有年輕的胡爾奇在蹣跚學步。朝格吐擔憂地說：“時間非常緊迫，很多工作都要抓緊進行。”他永遠忘不掉歷盡艱辛找到一位胡爾奇，還沒等第二次見面，再握一握對方拉了一輩子四胡的手，胡爾奇就已離世的遺憾。他常喃喃自語：“時日不待人吶……”

“當草原的孩子不再聽懂祖先的琴聲時，我們失去的不僅是藝術。”朝格吐深知，胡仁·烏力格爾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只是起點，更重要的是長期的保護與活態傳承。為此，他正主持多個國家級科研項目，其中包括冷門絕學相關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和國家出版局“十四五”重點項目，并邀請了眾多高校教師、學生以及國際學者共同參與。

?青年時期的朝格吐。

說到近兩年的著作以及計劃，朝格吐興奮地說：“2023年開始，出版了《封神演義》的六卷書。2024年出版了《西游記》三卷書、寶音尼木和胡爾奇的烏力格爾好來寶一卷書。2025年將要出版十卷吳道爾吉演述的胡仁·烏力格爾。2026年打算出版布仁巴雅爾胡爾奇說的四個故事，一共12本書。2027年的計劃是出版巴拉吉尼瑪、甘珠爾等胡爾奇說唱的故事……”

薪火相傳，弦聲不斷。作為中央民族大學的教授和博士生導師，他悉心培養青年人才，將傳承的火炬傳遞給下一代。他培養的四十多名碩博畢業生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

大音希聲，長風未歇。草原的風永遠記得那年在田埂上抱著收音機聽胡仁·烏力格爾的孩子。夜幕降臨，當星空下的寂靜草原又響起悠遠的低音四胡聲——那便是朝格吐和年輕的傳承者在接力傳唱著祖先的傳奇。正因為有他們的堅守，胡仁·烏力格爾古老的旋律將世代回蕩，永不消逝。

?與家人在一起，是最溫暖的時刻。

統籌 牧仁

審核 烏日嘎

新媒體編輯 張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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