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周建國，今年五十二歲，初中文化，生活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小縣城里。年輕時在建筑工地上干了十幾年，后來身體吃不消，就轉去一個家電維修鋪打工，現在成了老板身邊的“老伙計”，手藝還算過得去，勉強糊口。

我老婆叫林小梅，比我小兩歲，初中畢業后就在鎮上的棉紡廠上班，后來工廠倒閉，她就改做點小生意，賣過衣服、開過小吃攤，倒也能撐起一個家。

我們結婚二十多年，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在外地上班，女兒去年剛剛大學畢業。

我和林小梅的感情，算不上深情款款，但二十多年的柴米油鹽，也有了些許默契。可自從岳父癱瘓那天起，我們的生活就像是被扔進了一口滾燙的油鍋，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

岳父林老頭今年七十八歲，早些年是村里的木匠，手藝不錯，人也精明，年輕時攢下了點家底。

退休后就一直住在縣城的老房子里，老伴早走了，他一個人過得還算自在。

林小梅是他的小女兒，還有一個大兒子林志強，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回家。

兩個月前，林老頭突然腦梗癱瘓，住了半個月醫院后被接回了家。從那天起，我們家的氣氛就變了。

02

那天，我正準備出門去修一臺洗衣機，林小梅突然打電話叫我回家，說岳父要搬過來住。我一聽有些遲疑：“咱家這點地方，哪擱得下？”

她語氣冷冷的：“我哥說他忙，沒時間照顧爸。我總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自生自滅吧？”

我嘆了口氣，還是趕緊往家趕。家里確實不大，兩個房間，孩子們的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我們自己也是擠著住。要接老人進來住，確實得擠一擠。

岳父被抬回來那天，我看他眼神呆滯，嘴角歪斜，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他拉著我手，聲音含糊地說：“建國……謝謝你……”

我心里一酸，趕緊擺擺手：“爸，咱是一家人，別說這些。”

但是，從那天起，家里的矛盾就像藤蔓一樣，纏繞得越來越緊。

起初，林小梅白天帶著父親去做康復訓練，晚上還要幫他擦身、喂飯。她嘴上不說，心里卻越來越煩躁。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見她坐在陽臺抽煙，眼神空洞，臉上滿是疲憊。

“你咋抽上煙了？”我皺著眉頭問。

她冷笑一聲：“我要是不靠這個，早崩潰了。”

我走過去把煙頭拿掉，輕聲說：“咱爸也不容易，哪兒愿意這樣？你辛苦點，我也搭把手。”

她沒吭聲，但眼淚卻突然掉了下來。

后來我才知道，林志強在岳父病倒后，根本沒露過面，電話都不接。林小梅氣打電話質問他，結果對方一句：“我平時給爸寄錢還少嗎？你不是在家閑著嗎？這點事你都搞不定？”差點把她氣得吐血。

更讓她崩潰的是，有一天她無意間發現，岳父早在幾年前就把縣城的那套老房子和大半存款過戶給了林志強。她質問岳父：“爸，你明知道哥靠不住，怎么還把東西都給他？”

岳父沉默許久才說：“那時候他說要買房結婚，我想著他是長子……我也怕你們嫌我麻煩……”

林小梅哭了一宿，第二天就把岳父送進了鎮上的養老院。

我知道后很震驚：“你怎么能這么做？爸現在這樣，送到養老院……你忍心？”

她紅著眼睛說：“他把一切都給了我哥，現在我哥一句話都不說，憑啥讓我來收這個爛攤子？我也有家庭，也有孩子，憑啥？”

我一時語塞，確實，岳父的決定太偏心。但我心里還是過不去這道坎。老人現在這樣，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難道真該被這樣對待？

我開始隔三差五地去養老院看他，帶點水果，陪他說說話。有幾次，他拉著我手說：“建國，我……我錯了……我不該……”

我苦笑：“爸，你別說了，好好照顧身體吧。”

林小梅看我這么做，開始有些不滿，說我“圣母病”，說我“吃飽了撐的”。

我沒有還嘴，只是覺得心里有些堵。岳父是她的親爹，再怎么偏心，終究是養育之恩。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如果連親女兒都不管，那他還能指望誰？

這事也影響到了我們夫妻關系。她開始故意冷淡我，做飯只做她和孩子的口味，洗衣服也只洗自己的。我想跟她談談，她卻冷冷地說：“你要是那么心疼他，你去照顧好了，我不攔你。”

我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帶兒子一起去了養老院。那天是岳父生日，我買了蛋糕，叫了養老院的幾個老人一起吃了個簡單的飯。他滿臉笑容，卻眼里泛著淚光。

回家的時候，兒子問我：“爸，外公以前真的對咱媽不好嗎？”

我點點頭：“確實……可那是他們的事，他對我們還行。”

兒子低頭想了想，說：“那我以后也能這么對你嗎？”

我心頭一震，沒說話。

03

事情過去兩個月了，林小梅還是沒去看過她父親。我不再勸她，也不再責怪她，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口，也有自己的堅持。

只是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岳父當年能公平些，是不是現在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如果林志強能有一點責任感，是不是我們也不會撕破臉？

但生活沒有如果。

我依然每周去養老院一次，陪岳父說說話，剪剪指甲，帶點他愛吃的小菜。他笑著，說我比親兒子還親。

我笑了笑：“您是長輩，咱們做晚輩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受苦。”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善舉，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有結果。但我希望，有一天，我自己老了，也能遇到一個像我一樣，不計前嫌、肯陪伴的晚輩。

或許這，就是我想給孩子做的榜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