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聆聽/文

2025年4月9日，菲律賓黎剎省一處草叢中，兩具被尼龍袋包裹的遺體被發現經菲律賓國家警察確認，其中一具尸體正是該國華人商界傳奇人物、被稱為“鋼鐵大王”的華人企業家郭從愿（AnsonQue），案件震驚中菲兩國。

案發后，中國駐菲律賓大使館第一時間介入，向菲方提出嚴正交涉，要求“盡早偵破案件，將兇手繩之以法”。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下令成立特別調查組，誓言“嚴懲犯罪，維護社會正義”。菲律賓國家警察局發言人法哈多（JeanFajardo）證實，警方已鎖定一個由中菲籍成員組成的跨國犯罪團伙，并追溯受害者行程的所有監控錄像。

圖源：南方都市報

據報道，4月11日下午，郭從愿老家永春縣當地相關部門正牽頭組織對郭從愿的悼念活動，泉州市相關部門也有參與。

出生福建鄉村的南洋巨賈

1957年，郭從愿出生于福建省泉州市永春縣仙夾鎮龍水村一個貧困農民家庭。因家境困難，他小學輟學后務農、做油漆工，并曾參軍服役。1985年，28歲只身前往菲律賓投奔同鄉的鋼鐵公司打工。白天在工廠鉆研鋼鐵加工技術，夜晚學習貿易知識，逐漸掌握了從原料采購到市場銷售的全鏈條業務。憑借吃苦耐勞的品性和出色的學習能力，他迅速贏得雇主信任，成為公司核心員工。

1990年，郭從愿抓住國際鋼鐵市場上升期的機遇，用多年積蓄創立了ElisonSteel貿易公司（部分報道稱“安順鋼鐵”），主營鋼材批發。

1997年后，菲律賓基建熱潮興起，郭從愿敏銳轉型，從低端鋼材轉向高附加值型材批發，并直接參與大型基建項目投標。至21世紀初，ElisonSteel已占據菲律賓鋼鐵市場30%以上的份額，成為行業龍頭。業內人士不僅將他視為一名高管，而且是一位傀儡，可以說他決定了供應鏈和定價結構。

此后，其商業版圖以鋼鐵為核心，逐步延伸至房地產、礦業、養殖和餐飲業，形成多元化商業帝國，盡管其個人資產未公開具體數值，但菲媒普遍估計其資產達數十億比索（約合數億元人民幣），被菲媒稱為“華人鋼鐵業標桿”。

事業成功后，郭從愿始終不忘回饋家鄉。據泉州市委統計，截至2024年，他累計為永春縣捐資超2000萬元人民幣，用于修建公路、學校、文化設施及發展漆籃產業。其中，仙夾公路改道工程、永春一中世唐會議中心、龍水村自來水工程等均由其資助。2015年，福建省人民政府授予其“捐贈公益事業突出貢獻獎”。

此外，郭從愿還活躍于菲律賓華人社區，擔任菲律賓中國商會創會會長、菲律賓福建總商會榮譽會長等職，致力于推動中菲經貿合作與文化交流。2024年，他牽頭捐建的世界永春社團聯誼會大廈落成，成為海外僑胞團結的象征。

2024年郭從愿率團返鄉時還承諾繼續支持僑聯工作。然而，他的這份善良和慷慨，卻成了綁匪眼中的“財富地圖”，最終釀成了大禍。

2025年4月9日，菲律賓黎剎省一處草叢中，兩具被尼龍袋包裹的遺體被發現經菲律賓國家警察確認，其中一具尸體正是該國華人商界傳奇人物、被稱為“鋼鐵大王”的華人企業家郭從愿（AnsonQue），另一具則是他的司機。據菲律賓通訊社（PNA）等多家菲媒報道，郭從愿是在支付2.1億比索（約2680萬元人民幣）贖金后仍遭撕票，案件背后值得深思。

郭從愿遇害事件的犯罪動機和作案手法也充滿懸念。為什么支付高額贖金后仍遭撕票？是復仇還是利益糾葛？

是熟人作案還是仇殺？

案件背后的動機依舊籠罩在重重迷霧之中。目前關于此案件，主要有三種猜測：熟人作案、賭博集團報復或行業競爭。

我們根據公布的信息梳理一下時間線，案件時間線如下：

目前菲律賓警方已鎖定一個涉嫌多起綁架案的跨國團伙，卻以“調查保密”為由拒絕披露細節，僅透露該團伙可能由中菲籍成員混合組成，作案手法與離岸博彩業（POGO）關聯的收債集團高度相似。這一線索立即引發輿論嘩然。

菲媒《馬尼拉時報》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稱，郭從愿的死亡可能與2000萬美元的網絡博彩（POGO）交易糾紛有關。2024年，郭從愿曾將布拉干省的一棟大樓出租給某博彩集團，后因交易失敗拒絕退還部分訂金，引發對方報復。此外，郭從愿生前多次公開批評POGO行業亂象，可能因此得罪犯罪集團。

但針對郭從愿與離岸博彩運營商（POGO）存在關聯的傳言，郭家家屬于發表聲明稱，“郭先生幾十年來一直從事合法業務，是菲律賓華人商界的堅定成員，并以其慈善工作而聞名。在他的一生中，他遠離不正當的交易，只與他認識和信任的人做生意，”強調郭生前與該行業毫無瓜葛。在布拉干沒有出租物業可言。

也有人從作案手法懷疑是精密策劃的“熟人犯罪”，案發時，綁匪在豪華酒店外實施綁架，且全程使用加密通訊工具，反偵察能力極強。菲律賓福建同鄉會人士分析，綁匪可能通過賄賂內部人員獲取情報，屬于“長時間策劃的熟人作案”。

并且，這與菲律賓綁架案“89%贖金支付率”的常態相悖。為何支付后仍遭撕票？家屬支付2680萬元贖金后，郭從愿仍被殺害，其殺害手法及其殘忍，這些殺戮帶有辛迪加式報復的所有標志：有條不紊、殘忍，旨在彰顯統治地位。警方推測，綁匪可能將贖金作為“懲罰行動”的煙霧彈，實際目標是滅口。

也有人猜測可能是商業競爭對手雇兇殺人，郭從愿的鋼鐵帝國觸及其利益集團，不能排除領土爭端、幕后交易和未解決的合作伙伴關系后果，亦或是郭從愿作為華社領袖，其影響力引發某些勢力忌憚。

案件曝光后，微博、推特等平臺出現“博彩集團報復論”“政商勾結論”等猜測，但缺乏實錘證據。不過政商勾結的現象在菲律賓時常發生。

在此案偵辦中，有菲媒報道菲律賓國警反綁架大隊指揮官因“處警不力”被撤職，當地華人指出，部分警察與犯罪集團存在利益勾連，導致綁架案件破案率不足20%，這也暴露出菲律賓治安體系的深層漏洞，這起謀殺案加劇了整個菲律賓華人商界的焦慮。

菲律賓工商會（PCCI）、菲律賓中華工商聯合會（FFCCCII）和菲律賓出口商聯合會（PhilExport）在一份聯合聲明中表示，郭從愿和他的司機ArmaniePabillo被殺是“對人性的荒唐侵犯”，并呼吁伸張正義并進行全面改革，以恢復公共安全。

該案件影響力如此之大并無道理，而是郭從愿案件并非孤例，畢竟近年來菲律賓針對華人的綁架案頻發。

綁架華商已成黑色產業鏈

有專家分析指出，在菲律賓當地，菲律賓綁架案等治安問題頻發，類似綁架案已然成為一條黑色產業鏈，華商則成為犯罪集團眼中“高收益、低風險”的典型目標。

根據菲律賓國家警察（PNP）數據顯示，在過去26年間共發生2023起綁架事件，2020年以來，菲律賓綁架案件的數量有所增加，其中針對富豪、企業家尤其是華人群體的案例占據較高比例。

據統計，2023年，菲律賓年綁架案上升至92起，相比前一年多了22起。2024年針對華商的惡性案件同比激增40%，2024年的贖金總額就高達數億美元。2025年迄今，綁架事件總數為13起，其中8起涉及中國公民。

綁架案件多，但破案率極低，菲律賓綁架案破案率常年低于15%，且審判周期長達5-10年。除了菲律賓警力不足等客觀原因外，當地警局腐敗嚴重，部分地方官員甚至默許犯罪才是關鍵問題。綁匪們早已摸清司法系統的習慣，掌握多種逃脫制裁的方法。即便是證據確鑿、綁匪被當場抓獲的案件，也會在審理上拖延多年。

2024年，菲律賓成立的國家反綁架大隊指揮官因收受賄賂被撤職，其轄區內60%的綁架案存在“警方提前知曉卻延遲出警”的現象。

更有甚者，部分警察直接參與分贓。同年6月，三名中國公民在菲律賓遭到一群綁匪的綁架勒索，其中有四個綁匪竟然是警察，還有一個是警長。

菲律賓的綁架犯罪早有“傳統”。1992年，馬尼拉被《紐約時報》稱為“亞洲綁架之都”，當時華人家庭的孩子上學需每小時向家人報平安，“不打電話就擔心被綁架”成為一代人的集體記憶。2024年6月，兩名中國醫療器械公司高管赴菲洽談業務時遭綁架“撕票”，家屬支付300萬元贖金后仍失去聯系，最終遺體被發現時已遭虐待致死。

另外，上文曾提到的菲律賓網絡博彩（POGO）曾是菲律賓政府“搖錢樹”，2016-2024年間創造超200億美元收入，但也滋生人口販運、洗錢等犯罪。2024年POGO禁令出臺后，約20萬從業者轉向綁架，利用原有監禁場所、運輸渠道和受害者數據，迅速轉型“犯罪產業”。

馬尼拉大學犯罪學教授卡洛斯·托雷斯指出，犯罪集團通過綁架積累的資金，部分流入地方官員口袋作為“政治獻金”，形成“綁架-洗錢-腐敗”的閉環生態。

華商常被視作“行走的錢包”，菲律賓中國商會統計顯示，當地90%的華人從事貿易、采礦、零售等現金流密集型行業，且普遍存在“現金交易、避稅經營”的習慣，這使其成為綁匪眼中的“移動金庫”。文化差異加劇了受害風險：華人社群常因語言障礙、對菲司法體系不信任而選擇私了，因此也成為綁匪的“理想獵物”。

而菲律賓的黑色產業鏈并非孤例，東南亞、非洲等地的華人正面臨相似威脅，以下是具有代表性的案例：

注：部分案件時間為媒體報道時間，非案發確切日期

這些案件折射出一個共同問題：經濟地位與治安薄弱地區的結構性矛盾，使華人成為犯罪集團的“優質目標”；而跨國司法協作的滯后，則讓追兇與追贓難上加難。

近年來，中菲執法部門多次聯合開展打擊跨境賭博、電信網絡詐騙等行動，2018年以來，累計遣返近3000名涉案中國公民。

目前，郭從愿還未有定落，中國政府一貫高度重視保護海外中國公民安全與合法權益，對侵害中國公民的犯罪行為絕不姑息。

中國駐菲律賓大使館表示，使館將繼續敦促菲方加大力度，全力偵破有關案件，嚴懲兇手，嚴格執法，加強治安，還華社安寧。

[引用]

①　菲律賓華人“鋼鐵大王”郭從愿遭撕票遇害，家人此前已支付全部贖金.澎湃新聞.2025-04-10.

②　菲律賓“鋼鐵大王”郭從愿遭撕票，家人已付2.1億贖金.星島記事2025-04-10.

③　菲律賓華人富商遭綁架，支付巨額贖金后仍被撕票，死前疑遭施暴！更令人擔憂的是......新民周刊.2025-04-12.

④　有菲律賓“鋼鐵大王”之稱的郭從愿及其司機被綁架后遭殺害.界面新聞.2025-04-11.

⑤　華人僑領郭從愿遇害，生前捐資泉州家鄉逾千萬，當地：將舉辦悼念活動.極目新聞.2025-04-11.

⑥　律賓是怎么成為“亞洲綁架之國”的？環球時報.2024-07-11.

⑦　SteelTycoonAnsonQueAbductedAfterDinner,KilledDespite.210MillionRansom.April10,2025

⑧　Slainbusinessman’skin:NotiestoPogos.AMApril13,2025.

⑨　三大商業團體要求改革，為被殺司機AnsonQue伸張正義.華人頭條-馬尼拉.2025-04-10.

⑩　'Revenge,notransombehindQue'smurder'.ByFrancoJoseC.Baro?a.April11,2025.

?　追蹤|生前曾遭虐待！不要貿然赴約！菲律賓綁架案最新信息.澎湃新聞.2024-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