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元旦，孫中山宣誓就職，宣布中華民國成立

南京，這座人杰地靈的城市，是馳名中外的六朝古都，這里鐘鼓悠揚，古韻氤氳，沉淀著中國燦爛悠久的歷史文化。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這里更是一座光榮之城。中國民主革命先驅(qū)孫中山一生都與南京有著不解之緣。他生前十分看重南京，1912年在南京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1925年3月12日，病逝后，按照遺囑，他回到了這里，長眠在南京紫金山麓。南京，這座城，是孫中山心目中的“永遠之都”。

1912年的新年，對于孫中山來說，是真正意義上新生的一年。46歲的他已屆中年，雖然半生漂泊，沒有私產(chǎn)私業(yè)，但為著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奮斗了大半輩子，他的努力終于在這一年結(jié)出了碩果。辛亥革命不僅僅是個里程碑，更是民國嶄新的起點。他被大家公推為大總統(tǒng)。1911年12月30日，孫中山在上海接受了英文媒體《大陸報》的采訪，談到了新政府組織的問題，他說次日就要去南京宣誓就職。這位以實干著稱的公仆“大總統(tǒng)”認(rèn)真地對記者說：“南京新政府無庸建設(shè)華麗宮殿，昔日有在曠野樹下組織新政府者。今吾中華民國如無合宜房宇組織新政府，則蓋設(shè)棚廠以代之，亦無不可也。”

孫中山歷來十分看重南京，在這里宣誓就職絕非偶然。1905年，他在與同盟會成員程潛的談話中就明確了選擇南京作為四個革命基地之一。他說：“革命必須依敵我形勢的變化來決定，如形勢于我有利，于敵不利，則隨處可以起義。至于選擇革命基地，則北京、武漢、南京、廣州四地，或為政治中心，或為經(jīng)濟中心，或為交通樞紐，各有特點，而皆為戰(zhàn)略所必爭。北京為中國首都，如能攻占，那么，登高一呼，萬方響應(yīng)，是為上策。武漢綰轂?zāi)媳保刂崎L江上下游，如能攻占，也可以據(jù)以號召全國，不難次第掃蕩逆氛。南京虎踞東南，形勢所在，但必須上下游同時起義，有成功希望。至于廣州，則遠在嶺外，僻處邊徼，只因其地得風(fēng)氣之先，人心傾向革命，攻占較易；并且港澳密邇，于我更為有利。以上四處，各有千秋，只看哪里條件成熟，即可在哪里下手。”

1912年1月1日上午，孫中山由上海赴南京。孫中山多年的好友、支持者、追隨者，宋慶齡的父親宋耀如也一同出發(fā)。孫中山與宋耀如是二十余年的生死之交。宋行事一貫低調(diào)，默默為革命出資出力，卻不愿擔(dān)任任何公職，孫中山對此一向十分贊賞和感激，稱他是“革命的隱君子”。除宋耀如外，陪同孫中山赴南京的還有宮崎寅藏、山田純?nèi)伞⑽财樾胁⒛┯拦?jié)、柴田麟次郎等日本友人，士兵護衛(wèi)者達200余人。經(jīng)過蘇州、無錫、常州和鎮(zhèn)江時，都受到當(dāng)?shù)孛癖姛崃覛g迎，直到下午5時許，他才抵達南京。各省代表及文武官兵、男女學(xué)生計有四五萬人，齊集下關(guān)歡迎，各炮臺、兵艦鳴炮21響。孫中山入城至清都署車站，換乘扎花馬車，與各代表同進總統(tǒng)府，接見歡迎官員。

晚上11時，大總統(tǒng)宣誓就職儀式在總統(tǒng)府正式舉行。孫中山身著大總統(tǒng)禮服，他舉起右手莊嚴(yán)宣誓：“傾覆滿洲專制政府，鞏固中華民國，圖謀民生幸福。此國民之公意，文實遵之，以忠于國，為眾服務(wù)。至專制政府既倒，國內(nèi)無變亂，民國卓立于世界，為列邦公認(rèn)，斯時文當(dāng)解臨時大總統(tǒng)之職，謹(jǐn)以此誓于國民。中華民國元年元旦。”

早在行前一天，孫中山即安排黃興先赴南京，要求各省代表會議改用陽歷，并以中華民國紀(jì)元。他之所以對這件事如此重視，是黃帝紀(jì)元已經(jīng)沿用了四千余年，不再沿用封建王朝的紀(jì)年而采用公歷，對每個中國人而言，無疑是一件天大的事。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次日，孫中山便在南京發(fā)表通電，以大總統(tǒng)名義正式頒布改元，通令中華民國改用陽歷。

《大陸報》作為當(dāng)時上海的主要英文媒體，連續(xù)五天在頭版位置刊登中華民國成立的消息，其中有四天頭版都是孫中山的采訪、聲明等報道，包括孫中山著名的《對外宣言書》等。1月7日，該報刊發(fā)了記者對孫中山的訪談，涉及孫中山對中華民國的組閣、厘金、幣制、對外關(guān)系等許多方面的看法。記者首次披露了孫先生對南京的選址的考量。孫中山對記者說，“南京將是中華民國的永遠之都。”孫中山甚至打算搬到南京常住，只是由于暫時無法安排食宿，才在短期內(nèi)不會將家人遷去南京。孫中山談到南京的駐軍將擴大，包括新式的和舊式的部隊，許多新兵正在招募或訓(xùn)練。記者戲謔，孫中山的名字當(dāng)時在南京家喻戶曉，甚至普通的馬夫聽到這個大名，都會直接將客人帶到總統(tǒng)府去。

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當(dāng)時在國內(nèi)外的反響如何呢？據(jù)《申報》1月1日訊，華盛頓第一時間就發(fā)布電文，承認(rèn)中華民國政府的地位，并號召各國響應(yīng)。仍在北京紫禁城里的清廷則迫于歷史的大趨勢、國內(nèi)外各方的輿論和壓力，與南方的革命黨議和。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儀頒布退位詔，自此中國封建帝制宣告推翻。而此時，受封建勢力支持、掌握著北方軍政大權(quán)的袁世凱竊取了革命果實。許多從前的改良主義者、官僚和賣國賊則趁機混進國民黨內(nèi)，和帝國主義及袁世凱舉行了談判，結(jié)果是孫中山不得不在即任一個月、還來不及實施自己的國家建設(shè)計劃就宣布：“現(xiàn)在清帝退位，專制已除，南北一心，更無變亂，民國為各國承認(rèn)，旦夕可期。本總統(tǒng)當(dāng)踐誓言，辭職引退。”他于2月13日向參議院辭職，推薦袁世凱繼任臨時大總統(tǒng)。孫中山發(fā)表的咨文，第一條附加條件就是“臨時政府地點設(shè)于南京，為各省代表所議定，不能更改”。可見南京在孫中山心目中對于革命的重要意義與地位。但3月10日，袁世凱以北京兵變?yōu)榻杩冢诒本┚腿闻R時大總統(tǒng)。

孫中山（1866-1925）

此前的3月3日，中國同盟會本部在南京召開全體大會，選舉孫中山為總理。3月11日，孫中山提議下，南京臨時參議院頒布《中華民國臨時約法》，希望以擴大總理職權(quán)、縮小總統(tǒng)權(quán)力來防止袁世凱擅權(quán)。4月1日，孫中山正式解除臨時大總統(tǒng)職務(wù)，并于兩日后離開南京赴上海。依現(xiàn)有史料看，在孫中山的有生之年，他再未能回到南京這座“永遠之都”。

1915年10月25日，孫中山在日本東京迎娶宋耀如的次女宋慶齡為妻。是命運的安排，使孫中山竟與“生死之交”的摯友之女走到了一起，是革命的熱忱與愛情的忠貞讓兩顆相愛的心匯到了一處。婚后，宋慶齡與孫中山志同道合，在生活上是孫中山的親密伴侶，在工作中常常幫助孫中山管理密電，參與會談，在磨練中成長為一名民主革命戰(zhàn)士。

1924年10月，當(dāng)孫中山接到馮玉祥將軍的邀請，北上共商國是時，他的肝病已經(jīng)不是小病了。宋慶齡格外珍視自己的丈夫，非常擔(dān)心孫中山的身體，內(nèi)心顧慮重重。但是救國是孫中山的理想，宋慶齡更堅信“中國可以沒有我，不可以沒有你”，他們一起做出了重要決定，毅然北上。旅途中，宋慶齡一面全程陪同孫中山出席各種會面和活動，用英語發(fā)表演說，宣揚孫中山的思想，一面悉心照顧丈夫的病體，希望他能在保持身體健康的前提下，為國民多作貢獻。不幸還是發(fā)生了。12月底，剛到北京不久，一路顛簸的孫中山病情加重并確診為肝癌，生命垂危。

1925年3月11日，孫中山與夫人宋慶齡及侍疾的諸國民黨要人談話，告以身后之事，并簽署家事、國事遺囑。孫中山清醒時即環(huán)視左右，目光停留在守護身邊的宋慶齡身上。他說：“余此次來京，以放棄地盤謀和平統(tǒng)一，以國民會議建設(shè)新國家，務(wù)使三民主義、五權(quán)憲法實現(xiàn)。乃為病疾所累，行將不起。死生常事，本無足慮，但數(shù)十年為國奔走，所抱主義終未完全實現(xiàn)。希望諸同志努力奮斗，使國民會議早日成立，達到三民、五權(quán)之主張，則本人死亦瞑目。”緊握著宋慶齡的手?jǐn)鄶嗬m(xù)續(xù)地說，死后“愿照其友列寧之辦法，以防腐藥品保存其骸，納諸棺內(nèi)”，遺體“可葬于南京紫金山麓，因南京為臨時政府成立之地，所以不可忘辛亥革命也”。孫中山去世前頻頻反復(fù)念叨的是：“和平、奮斗、救中國！”3月12日，孫中山病逝于北京，享年59歲。

3月19日，孫中山靈樞從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移往中央公園，奉安于公園內(nèi)社稷壇之大殿中。“中山先生靈樞暫用美國式木棺，棺覆內(nèi)層系玻璃片，故能見遺容；棺木薄而形小……舁棺不用夫役，由黨員八人系黑布條于棺桂之而舁之，棺覆紅地右角青天白日滿地紅之國旗。前導(dǎo)青天白日之黨旗。”國民政府并在治喪活動后，將孫中山遺體暫厝北京香山碧云寺，開始在南京為孫中山修筑陵墓。

1929年5月6日，正在柏林潛心研究中國革命與土地問題的宋慶齡啟程取道西伯利亞回國參加孫中山的奉安大典。為進一步與國民黨反動勢力劃清界限，她在行前發(fā)表聲明，“宣布不再積極參加國民黨的工作。”

5月18日下午6時許，宋慶齡抵達北平，一下火車便驅(qū)車直奔香山碧云寺。她下車時傷心得面色如白紙，幾乎走不得路，在眾人的攙扶下，才一步一顫地奔往靈堂，失聲痛哭。

5月22日，宋慶齡參加了在碧云寺舉行的孫中山遺體改殮銅棺儀式，并在靈前主持家祭。再睹孫中山遺體，宋慶齡又痛哭不止，聞此哀聲者無不戚然。孫中山原用之大禮衣帽，配置原棺中，留葬碧云寺以為衣冠冢。5月23日起，他的靈櫬在碧云寺供各界人士公祭三天，于5月26日凌晨1時起靈。宋慶齡在家人的陪伴下，護送孫中山靈櫬到前門車站隨靈車南下。一路經(jīng)天津、濟南、徐州、蚌埠，于5月28日抵達南京浦口。

5月28日上午10時，南京獅子山炮臺鳴禮炮101響，迎接孫中山靈櫬進入南京。孫中山的靈柩在國民黨中央黨部停靈三日，供各界人士公祭三天。

宋慶齡、孫科等曾于1925年4月11日、21日兩次專程赴南京紫金山勘察墓址。這次來到南京參加奉安大典，抵京當(dāng)天宋慶齡即在宋靄齡等家人的陪同下，馬不停蹄趕到紫金山勘察墓況，這座由建筑師呂彥直設(shè)計的陵墓，依山而筑，呈“自由鐘”形，主要建筑占地8萬余平方米，頂為穹隆頂。墓室海拔158米，室中池底置一上覆孫中山臥像的石槨，室門上刻“孫中山先生之墓”。勘察當(dāng)夜，宋慶齡在家人的陪同下宿于陵園內(nèi)別墅。

5月31日，孫中山靈柩在國民黨中央黨部舉行封棺典禮，于6月1日晨4時起靈。獅子山炮臺又一次鳴炮101響，以示敬意。

6月1日4時20分，孫中山的靈車由中央黨部出發(fā)，沿中山路向陵墓緩緩前行。靈車過時，30萬自發(fā)來送別的民眾肅立脫帽、致敬默哀。9時20分，靈車安抵陵墓。9時45分，宋慶齡等孫中山家屬登上392級石階，恭奉靈櫬至祭堂。祭堂的正中懸掛孫中山遺像，兩旁放置花圈4個。一為宋慶齡所獻，上款：“中山夫子總理靈右”，下款“宋慶齡敬獻”；一為孔祥熙、宋藹齡夫婦合獻；一為蔣介石、宋美齡夫婦合獻；一為宋子文、宋子良、宋子安三兄弟合獻。

10時15分，奉安典禮正式開始，由蔣介石主祭。宋慶齡、孫科等孫中山家屬及國民政府官員、孫中山親故代表徐徐扶靈櫬進墓門，全體肅立，敬謹(jǐn)奉安，禮炮第三次鳴響101發(fā)致敬。參加奉安大典的人員在奉安禮畢后序貫進入墓門，繞行瞻仰。與會人員略加休整，又重新在靈前集合默哀，行三鞠躬禮。在莊嚴(yán)肅穆的致哀樂中，宋慶齡率孫科夫婦、戴恩賽夫婦等“敬謹(jǐn)嚴(yán)扃”地關(guān)上了墓門。從此，這位改變中國命運的偉人，安靜地長眠在這片深愛的地下。

1936年9月18日，毛澤東曾致信宋慶齡十分崇敬地說：“一九二七年后，真能繼續(xù)孫中山先生革命救國之精神的，只有先生與我們的同志們。”宋慶齡則在晚年撰文《孫中山和他同中國共產(chǎn)黨的合作》《孫中山——中國人民偉大的革命的兒子》，回憶孫中山早年就接觸共產(chǎn)主義思潮及他對于共產(chǎn)黨人的贊許：“早在1919年，他（孫中山）就同李大釗等人有了接觸。他看到人們孜孜不倦地研究馬克思主義和列寧的著作，感到非常高興。孫中山特別欽佩和尊敬李大釗，我們總是歡迎他到我們家來。”“孫中山在見到這樣的客人后常常說，他認(rèn)為這些人是他的真正的革命同志。他知道，在斗爭中他能依靠他們的明確的思想和無畏的勇氣。”宋慶齡認(rèn)為，是中國共產(chǎn)黨擔(dān)負(fù)起了孫中山的使命，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斗爭，取得了革命的勝利，建立起了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孫中山的理想已經(jīng)成為事實。不論在哪一方面，他的理想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

歲月流轉(zhuǎn)，南京城完好地保存著孫中山先生生前留下的獨特印跡，有以他名字命名的“中山路”，有他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的辦公地點總統(tǒng)府，有孫中山故居，有孫中山先生的陵寢。南京人民傳承著他的革命精神，以開拓奮斗之姿，全力建設(shè)這座光榮的“永遠之都”，續(xù)寫屬于新時代的輝煌篇章。

（作者系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主席宋慶齡陵園管理處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