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意外去世后,婆婆竟以死相脅,逼著我丈夫陸明遠兼祧兩房。
陸明遠嘴上哄著我:我的妻子,唯你一人。
轉身卻夜夜宿在大嫂許文慧房中。
他只說:不過是讓我媽放心點,你不要多想。
直到我深夜為他們送去洗腳水,聽見二人的談話。
陸明遠說:文慧,十年前初見,我心里便只有你一人。若非你當年嫁了大哥,我怎會娶那林秀蘭。
許文慧嬌羞道:你倒狠心,任由她獨守空房。若是以后她有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就不管我跟炎兒娘倆了?
你只管放心,我日日都在她飲食里加了避子湯,她這輩子都懷不上。而我的孩子,也只會由你來生。
淚水早已糊了滿臉,原來過往種種溫情脈脈,全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我以為的夫妻情深,不過是他為了掩人耳目,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守著他心尖上的人。
…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那間冷清的屋子,倒頭就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頭皮一陣鉆心的疼。
耳邊是婆婆尖利的嗓音:你個死懶的娼婦!日頭都曬屁股了,還挺尸呢!飯呢?誰給你做!
自從我嫁進陸家三年,肚子一直沒個動靜,婆婆便越來越看不上我。
如今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家里從劈柴擔水到洗衣灑掃,全是我的活計。
稍有不如意,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從前只當是自己肚子不爭氣,受著便是。
可直到昨夜我才知曉,這三年無所出,不過是陸明遠不想讓我懷上他的孩子。
一想起心臟便隱隱作痛。
我扒開她揪著我頭發的手,翻了個身,悶聲道:身上不得勁。
婆婆愣在原地。
往日里,我何曾敢這樣頂撞她半分?
她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叫嚷:哎喲喂!明遠!明遠你快來瞧瞧!你這媳婦兒是要翻天了!叫她做個飯,她還拿喬了!
腳步聲匆匆,陸明遠掀開簾子進來,眉心擰著,,帶著幾分不耐煩:大清早的,又怎么了?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那件褂子,只是領口處,欲蓋彌彰地豎了起來。
可我還是眼尖地瞥見,那領子邊緣,一抹刺目的紅痕若隱若現。
婆婆立刻指著我告狀:你問她!我好聲好氣叫她起來做飯,她倒好,說身上不得勁,還敢扒拉我!
我聲音沒什么起伏:就是身上不舒坦。
陸明遠顯然沒耐心聽我解釋,他幾步上前,一把將我從土炕上拽了起來,力道大得我胳膊生疼。
不舒坦?他不悅地上下打量我,我看你就是懶!以前不都能做嗎?大哥剛走,家里事多,你就不能懂點事?炎兒早就叫著餓了,趕緊去做飯,別耍性子!
以前這家里的活,都是我和許文慧輪著來的。如今大哥走了,陸明遠更是演都不演了。理所當然得把什么都推給了我。
連我說了不舒服,他也只當是矯情。
他心里,只怕是早就沒了我分毫位置。
飯桌上,幾碗稀得見底的糙米粥,一小碟咸菜疙瘩。
唯一像樣點的,是桌子中間那塊玉米餅子。
還是我昨天在廠里上工時,省下來的口糧。
婆婆拿起餅子掰開,先給了陸炎一小半,又掰了一塊放進陸明遠碗里。
桌上,只剩下最后那一小角了。
陸明遠竹筷一伸,夾走了那塊餅子,徑直放進了旁邊許文慧的碗碟里。
許文慧低著頭,嘴角彎了彎,輕聲道:謝謝明遠。
陸明遠這才轉頭看向我:大嫂身子弱,又因著大哥的事兒,人都瘦脫形了,該多吃點補補。
我沒吭聲,默默收回了懸在半空的筷子,低下頭
扒拉著碗里那清湯寡水的米粥。
米粒刮擦著喉嚨,有點澀。
陸炎卻故意抬起胳膊,我手一抖連那點米粥都沒得吃了。
轉頭一看,他不停對我比著鬼臉,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陸明遠便道:別跟孩子計較。
陸家就這一個孩子,可謂是被捧在了心尖尖上寵。
心里頭像是破了個大洞,空落落的,直往里灌著涼風,吹得五臟六腑都泛著寒意。
我垂著眼,盯著碗里自己蒼白的手指倒影。
第一次覺得,這陸家的飯,真苦。
等我端著洗凈的碗筷從灶房出來,院子里早就沒了人影。
陸明遠早就帶著許文慧去了廠里。
進了廠子,我直接去了主任的辦公室。
我沒繞彎子:王主任,我瞧見門口黑板上寫的,
那個去西北參加建設的招募,現在還能報名不?
王主任抬起頭,打量了我一下:小林啊,這可是苦差事,離家又遠。不過你平時做事細致,腦子也活絡,倒是個合適的人選。就是你家里頭……明遠他能讓你去?
我垂下眼,看著自己洗得發白的手指,聲音不大,卻很清楚:我跟他,要離了。
王主任愣了愣,眼里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沒多問緣由,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表格,遞給我:條件都在上面寫著,名額還有。不過這事兒非同小可,你拿回去,真想清楚了再填。
剛出門,一轉身,就撞見了陸明遠。
他看見我手里的紙,皺了皺眉:你拿的這是什么?
我下意識地將報名表往身后藏了藏:沒啥,主任讓我幫忙扔的廢紙。
陸明遠顯然不過是隨口一問。
他把我拉到旁邊空曠些的墻根下:正好,有件事跟你說一下。
他頓了頓,目光有些閃爍,避開我的視線:廠里號召給困難地區獻血,每人都要去。你看……大嫂她身子骨本來就弱,你體格子比她好,要不……你替她那份也獻了吧?也就多獻一回。
我只覺得一股氣直沖頭頂,燒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她哪里身子弱了?我忍不住反駁,我瞧她能吃能喝,偶爾還能下河摸個魚,精神頭足得很!陸明遠,你摸著良心說說,你是我丈夫,為何事事都向著她?偏心也不能偏到胳肢窩底下吧!
我的質問顯然惹惱了陸明遠,他臉色一沉,語氣也重了起來:林秀蘭!你怎么說話呢!不就多獻一回血,能掉你身上幾兩肉?大哥剛走,這個家全靠我撐著,大嫂心里難受,我們多照顧她是應該的!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就這么斤斤計較,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我望著他,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是啊,一家人。
可這一家人里,似乎從來就不包括我。
伺候婆婆,操持家務。
連自己的丈夫夜夜睡在別人房里,我都忍了。
如今,連我的血,都要分給那個女人。
我還要怎樣才算不計較?怎樣才算有容人之量?
陸明遠許是也覺得自己話說重了,見我臉色煞白地不吭聲。
他緩和了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哄勸:秀蘭,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累,心里也不舒坦。可眼下這情況,我得先顧著大家,再想我們的小家,你說對不?這樣,等會兒我要帶大嫂去鎮上辦大哥的事,回來給你捎上徐記鋪子的肉包子,你不是最愛吃那個嗎?
又是這樣。
打一巴掌,再給顆不值錢的糖。
要是以往,我只當他是真的心疼我。
可現在我只覺得苦澀。
我沒應聲,喉嚨里像是堵了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底那點殘存的溫情,在聽到他理所當然要我替許文慧獻血時,就已經徹底涼透了。
不必了,我終于開口,我不愛吃了。陸明遠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拒絕。他皺了皺眉,還想說什么,我卻已經轉身。
抽了兩份血,我扶著墻慢慢往家挪,腳步虛浮,頭也暈得厲害。
還沒進家門,就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陣笑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才走進去。
陸明遠正拿著一張新洗出來的相片,和許文慧頭挨著頭看得起勁,陸炎則在旁邊拍著手蹦跳。
婆婆嘴里抱怨沒帶她,臉上卻也是高興的。
許文慧正柔聲哄她:媽,今天鎮上人多擠得很,下回明遠有空了,咱們專門去好好逛逛,給您扯幾尺新布。
好一個其樂融融的家。
我一出現,笑聲戛然而止。
許文慧最先反應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卻掩不住眼底那絲得意:弟妹回來了。獻血辛苦了吧?快坐下歇歇。
婆婆立馬一個白眼翻過來。
歇什么歇!死人吶?還不去做飯!當年我們喂
豬種菜,哪個不比你現在獻點血累!
許文慧連忙輕拍婆婆的后背:媽,您少說兩句,弟妹剛獻完血,身子虛著呢。
她轉頭將相片舉到我眼前,嘴角彎彎:瞧瞧,弟妹,這是我們今天在鎮上照相館新拍的,明遠特意帶我和炎兒去的。你看,好看嗎?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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