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您別走啊！”王大爺追出餐廳，聲音里帶著幾分焦急。

李阿姨頭也不回，手提包隨著急促的步伐左右搖晃，“王老頭，你的賬本記得清清楚楚，可我這輩子不想再當家庭會計了！”

餐廳里的其他食客都轉過頭來，目光落在這對爭執的老人身上。

這場始于相親，險些終于AA制的晚年愛情，到底該何去何從？

01

北城小區的早晨總是從廣場舞的音樂聲中蘇醒。

李秀芝像往常一樣，六點整準時起床。

她習慣性地為兩個人準備早餐，然后又想起自己已經獨居十年了。

丈夫去世后，兒女都在外地工作，偌大的房子只剩她一人。

早餐桌前，她盯著對面空蕩蕩的椅子，嘆了口氣。

手機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媽，吃早飯了嗎？”電話那頭是女兒李蕓的聲音。

李秀芝嘴上說著“剛吃完”，眼前卻是幾乎沒動過的稀飯。

“媽，我和哥商量過了，你一個人在家我們不放心，要不...試著交個朋友吧？”

李秀芝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拒絕：“我這把年紀了，還交什么朋友。”

電話那頭的李蕓卻不依不饒：“現在老年人相親很常見啊，小區里的張阿姨不是就...”

“行了行了，你們操心自己的事情吧，媽沒事?！崩钚阒ゴ颐鞌嗔穗娫?。

放下手機，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墻上那張全家福上。

照片里，她和丈夫笑得那么燦爛，仿佛那幸福會永遠持續下去。

可現實是，她已經獨自一人生活了太久。

客廳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時間在孤獨中顯得格外漫長。

李秀芝起身，準備去小區廣場參加每日的晨練。

鎖門時，她看到對面單元的王大爺正巧也出門。

那是個清瘦高挑的老人，總是穿著整潔的格子襯衫，背著手獨自散步。

李秀芝點頭示意，王大爺也禮貌地回了一個微笑。

他們是小區里的鄰居，卻從未有過太多交集。

02

“秀芝，今天舞跳得不錯??！”跳完廣場舞，張大姐拍著李秀芝的肩膀說。

李秀芝笑著擦汗：“謝謝，就是消遣消遣。”

張大姐神秘地壓低聲音：“我給你介紹個人唄？”

“什么人啊？”李秀芝疑惑地看著她。

“就住你對面樓的王明德，退休工程師，條件不錯，老伴走得早，現在一個人住?！?/p>

李秀芝連忙擺手：“別鬧了，我這把年紀了，還...”

“什么把年紀了，你今年才68，正是黃金年齡呢！”張大姐不依不饒地說。

李秀芝看著張大姐真誠的眼神，心里竟泛起一絲波瀾。

“你先別急著拒絕，明天咱們小區老年活動中心有棋牌比賽，他也會去，到時候你們可以聊聊?！?/p>

李秀芝沒有立即回應，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向了王大爺平時散步的方向。

次日，李秀芝破天荒地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上衣，還噴了一點淡淡的香水。

照鏡子時，她自己都被這反常的行為嚇了一跳。

“李大姐，你今天特別精神??！”活動中心里，幾位老姐妹調侃道。

李秀芝有些不好意思：“瞎說什么呢，我平時不就這樣?！?/p>

不遠處的棋牌桌前，王明德正專注地下著象棋。

他穿著一件得體的淺色襯衫，舉手投足間有種工程師特有的嚴謹。

“去呀，那就是王大爺?！睆埓蠼阃屏送评钚阒ァ?/p>

李秀芝突然緊張起來：“別胡鬧，我就是來湊個熱鬧?！?/p>

就在這時，王明德抬頭看到了她們，禮貌地點頭示意。

張大姐趁機走上前去：“王老師，今天棋下得怎么樣？”

“還行，馬上就贏了。”王明德笑著說，目光卻時不時瞟向站在一旁的李秀芝。

張大姐熱情地介紹道：“這是我們舞蹈隊的李秀芝，退休教師，您應該見過，就住您對面樓上。”

王明德站起身，伸出手：“久仰久仰，經常看到您領舞，舞姿很美?！?/p>

李秀芝感覺臉上一熱，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謝謝，您棋下得好?！?/p>

一旁的張大姐見狀，找了個借口溜走了。

“要不...我請您喝杯茶？”王明德有些拘謹地問。

李秀芝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啊?！?/p>

活動中心旁邊的茶室里，兩人第一次有了真正的交談。

03

“您是教什么的？”茶桌前，王明德禮貌地詢問。

李秀芝微笑著回答：“我是教語文的，在第三中學教了三十多年?！?/p>

“難怪談吐文雅。”王明德由衷地贊嘆道。

李秀芝抿了口茶，轉移話題：“聽說您是工程師？”

王明德點點頭：“是的，在市建筑設計院工作，退休前是副總工。”

兩個人的談話從工作慢慢延伸到家庭、興趣愛好。

王明德的妻子十五年前因病去世，留下他和兒子相依為命。

兒子現在在國外工作，很少回來，家里就他一個人。

“您兒子不勸您找個伴？”李秀芝好奇地問。

王明德笑了笑：“他倒是提過幾次，但我一直沒當回事?！?/p>

李秀芝點點頭，她能理解這種感受。

“您呢？”王明德反問道。

“我丈夫走了十年了，兒女都不在身邊，最近他們一直勸我...”李秀芝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臉微微泛紅。

王明德善解人意地笑了：“看來我們的處境很相似。”

兩人同時笑了，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茶室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面上，溫暖而明媚。

“您平時有什么興趣愛好？”王明德問道。

“喜歡跳舞，看看書，有時候還會做些手工，您呢？”

“我喜歡下棋，偶爾寫寫書法，最近迷上了攝影。”王明德拿出手機，給李秀芝看他拍的照片。

照片里是小區的日出、晚霞、花草，構圖精美，意境深遠。

“拍得真好！”李秀芝由衷贊嘆道。

王明德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謝謝，有空可以教您。”

第一次見面在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

分別時，王明德主動留了電話：“有機會再一起喝茶?！?/p>

李秀芝點點頭，心里竟有些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回家后，女兒李蕓打來電話：“媽，今天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李秀芝裝作不解。

“張阿姨都跟我說了，說介紹了個不錯的王大爺給你。”

李秀芝嗔怪道：“你這孩子，背著我做了多少事??？”

電話那頭的李蕓笑得歡快：“媽，只要你開心就好?！?/p>

掛了電話，李秀芝站在窗前，望向對面的樓房。

王明德的窗戶亮著燈，她似乎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在走動。

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對明天有了新的期待。

04

接下來的日子，李秀芝和王明德的見面越來越頻繁。

清晨的廣場上，王明德會“巧遇”李秀芝的舞蹈隊。

活動中心里，李秀芝會站在一旁，看王明德下棋。

有時，他們會一起去小區附近的公園散步。

王明德教李秀芝認識各種花草，李秀芝則給王明德講述詩詞中的花草典故。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面對盛開的杏花，李秀芝輕聲吟誦。

王明德在一旁拍照，鏡頭里不只有杏花，還有李秀芝恬靜的側臉。

慢慢地，兩人的關系從普通朋友變得親密起來。

王明德開始學習跳廣場舞，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他樂在其中。

李秀芝則在王明德的指導下，學會了基本的象棋走法。

小區里的人都知道了這對“忘年交”，紛紛投來善意的目光。

“王老師，您和李老師真是郎才女貌啊！”小區的老李頭打趣道。

王明德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您過獎了，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李秀芝在一旁聽了，心里卻泛起一絲漣漪。

隨著接觸的增多，兩人對彼此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王明德性格溫和，做事嚴謹，但也有幽默風趣的一面。

李秀芝開朗大方，熱情善良，偶爾也有小女人的嬌俏。

“秀芝，明天我想請您去吃飯，可以嗎？”一天晚上，王明德在電話里說。

李秀芝一愣，隨即答應下來：“好啊，去哪里？”

“城東的那家粵菜館，聽說做得不錯?！蓖趺鞯抡f。

第二天，李秀芝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那件女兒去年送的藏青色連衣裙。

王明德也換上了一套深色西裝，看起來格外精神。

粵菜館的環境優雅，菜品精致可口。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

飯后結賬時，王明德拿出一個小本子，仔細計算著賬單。

“一共436元，我們平攤，每人218元?！蓖趺鞯抡f著，拿出錢包。

李秀芝愣了一下，但還是掏出錢包，付了自己那份。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

李秀芝心里有些失落，但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分別時，王明德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輕聲說：“秀芝，謝謝你的陪伴，晚安。”

李秀芝勉強笑了笑：“晚安?！?/p>

回到家，李秀芝坐在沙發上，思緒萬千。

她不是介意付錢，而是對王明德這種精確計算的方式感到陌生。

難道在他眼里，我們只是需要明算賬的普通朋友？

帶著這個疑問，李秀芝度過了一個不安穩的夜晚。

05

接下來的幾次約會，王明德都保持著AA制的習慣。

無論是看電影、喝下午茶，還是參觀博物館，他都會精確計算每個人應付的金額。

李秀芝逐漸發現，王明德對金錢有著近乎苛刻的計較。

不僅是在消費上，在生活的各個方面，他都保持著極高的條理性。

“秀芝，你看這個記賬本，我設計了一個表格，可以清楚地記錄每天的支出?！蓖趺鞯伦院赖卣故局摹白髌贰?。

李秀芝勉強笑笑：“嗯，很實用?！?/p>

有一次，兩人一起去超市購物，王明德甚至計算著哪種商品更劃算。

“這種洗衣液雖然貴一點，但濃度高，用量少，算下來更經濟?！彼J真地分析道。

李秀芝在一旁聽著，心里既覺得他可愛，又感到一絲不安。

漸漸地，李秀芝開始懷疑，兩人是否真的適合走到一起。

一天晚上，李蕓打來電話詢問情況。

“媽，和王叔叔相處得怎么樣？”

李秀芝猶豫了一下：“挺好的，他人很不錯?！?/p>

“但是？”李蕓敏銳地察覺到母親的猶豫。

“沒什么，就是...他對金錢很敏感，凡事都要算得清清楚楚?！?/p>

李蕓沉默了一下：“媽，這不是好事嗎？至少證明他很理性?！?/p>

“是啊，可是...”李秀芝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可是感情不是算賬，有些事情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

電話那頭的李蕓嘆了口氣：“媽，你們還在了解階段，慢慢來吧?！?/p>

掛了電話，李秀芝站在窗前，看著對面樓上王明德家的燈光。

她在想，如果兩人真的在一起，生活會是什么樣子。

會不會每一頓飯都要算清楚誰付多少？

會不會連看電視用的電費都要分攤？

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然而，除了這一點，王明德的其他方面都讓李秀芝很滿意。

他溫柔體貼，有涵養，有共同語言，最重要的是，他讓李秀芝的晚年不再孤獨。

或許，她應該坦誠地和王明德談一談這個問題。

下定決心后，李秀芝撥通了王明德的電話。

“明德，明天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p>

電話那頭的王明德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聲音有些緊張：“好的，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大事，就是想聊聊。”李秀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

“那...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見？”

“好的，老地方見?！?/p>

掛了電話，李秀芝和王明德都陷入了沉思。

06

第二天下午，李秀芝提前到達了他們常去的茶室。

王明德也沒有遲到，三點整準時出現在門口。

“來了?！崩钚阒フ姓惺帧?/p>

王明德走過來，臉上帶著些許不安：“秀芝，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秀芝深吸一口氣，決定直奔主題：“明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王明德正襟危坐。

“你覺得...我們之間是什么關系？”

王明德一愣，隨即認真地說：“我覺得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也許...可以發展成更親密的關系。”

李秀芝點點頭：“那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你覺得生活應該是什么樣的？”

“就像現在這樣，一起散步，聊天，分享生活，互相陪伴?！蓖趺鞯抡f。

“那生活開銷呢？”李秀芝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明德似乎早有準備：“我認為應該保持經濟獨立，生活費用AA制，這樣最公平，也不會給對方造成負擔?！?/p>

李秀芝的心沉了下去：“明德，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p>

“什么問題？”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卻連一頓飯都要算得清清楚楚，那還叫在一起嗎？”

王明德皺起眉頭：“秀芝，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清楚地知道各自的責任和義務，生活才會和諧?！?/p>

“可是感情不是賬本，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金錢衡量?！崩钚阒サ穆曇粲行┻煅?。

王明德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李秀芝的話。

“秀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在我看來，經濟獨立是相互尊重的表現。”

李秀芝搖搖頭：“在我看來，真正的相互尊重是不計較得失，而是愿意為對方付出?！?/p>

兩人陷入了沉默，茶室里只剩下輕柔的音樂聲。

“或許，我們的觀念真的有很大不同?！绷季?，王明德嘆了口氣。

李秀芝的眼睛濕潤了：“明德，我很珍惜和你相處的時光，但我不確定這樣的關系是否能走得長遠?！?/p>

王明德握住李秀芝的手：“秀芝，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我需要好好想想?！?/p>

李秀芝點點頭，輕輕抽回了手：“好，我們都需要時間。”

分別時，兩人都帶著心事，沒有像往常一樣并肩而行。

回到家，李秀芝坐在窗前，淚水不自覺地流下來。

她以為遇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情感，卻發現彼此的價值觀存在如此大的差異。

這幾天，她不斷地在想，是不是應該放下這段感情，回到從前獨自一人的生活。

而王明德那邊，也在不斷地思考李秀芝的話。

他從小家境貧寒，養成了節儉的習慣，對他來說，精確計算是生活的常態。

但李秀芝的話卻讓他開始反思，是不是太過注重金錢計算，而忽略了感情的真諦。

07

轉眼間，王明德的生日到了。

盡管兩人之間有些嫌隙，但李秀芝還是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條她親手織的圍巾。

王明德邀請了幾位老友在家里小聚，也特意邀請了李秀芝。

李秀芝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赴約。

到了王明德家，幾位老友都已在座。

“秀芝來了?！蓖趺鞯抡酒饋碛?，臉上帶著笑容。

李秀芝遞上禮物：“生日快樂，明德?！?/p>

王明德接過禮物，輕聲道謝：“謝謝你能來?！?/p>

氣氛有些尷尬，但在其他客人的調節下，漸漸輕松起來。

飯桌上，大家推杯換盞，聊得熱鬧。

“老王啊，聽說你和李老師走得挺近，有什么好消息嗎？”一位老友打趣道。

王明德笑而不答，李秀芝也只是低頭吃飯。

“是啊，你們兩個是該找個伴了，相互有個照應?！绷硪晃焕嫌岩哺胶偷?。

就在這時，王明德突然開口：“我有個想法，想聽聽大家的意見?！?/p>

眾人都看向他，李秀芝的心跳加速了。

“我覺得，即使兩個老年人在一起生活，也應該保持經濟獨立，生活開銷AA制，這樣才能互相尊重，不給對方造成負擔。”王明德說得很認真。

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話里的分量。

李秀芝的手微微發抖，放下了筷子。

“王老師，這話說得有道理，不過...”一位老友試圖緩解氣氛。

李秀芝終于抬起頭，直視王明德的眼睛：“明德，如果是這樣，那我找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