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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吟給奶奶打了電話告訴她,可能要明天才回去,讓奶奶早點休息不用等她。
睡在陌生的地方她有些不習慣。
只睡了兩個小時又迷迷糊糊醒了,她出了臥室準備下樓去喝水,卻碰到剛從書房出來的江津越。
已經兩點多了,他才結束工作嗎?
“江總。”
“嗯?”
似乎聽到她的聲音,江津越才發現她,他轉過頭來,墻上的白燈打在他臉上,照出他臉上不正常的紅色。
眼底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渙散,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并且看上去很疲憊。
即便江津越以前對她有過無理行為,但今天他確實是幫了她,溫吟出于禮貌還是問了一聲:“江總,你沒事吧?”
江津越搖了搖頭,向她走來。
行至她面前時,男人的身體忽然晃了一下,直直朝她倒來。
溫吟下意識扶住。
頓時,鋪天蓋地的松柏清香伴隨著滾燙的溫度傳來。
溫吟后退一步才堪堪扶穩江津越,手掌觸及之處是滾滾熱源,隔得近了,他臉上的紅溫一覽無余。
溫吟心頭一驚:“你發燒了?”
仔細回想一下,自高鐵上見到江津越,他的話一直不多,比起以往少了很多話。
那時她并沒有多想。
沒想到,原來是身體不舒服嗎?他發著燒居然還讓司機幫她一家家找酒店,回來后更是繼續處理工作。
“你發燒了怎么不說?”溫吟秀眉擰起。不由得想起六月時江津越生的那場病,可謂是來勢洶洶,好幾天才退燒。
“你擔心我?”江津越臉壓在貼在溫吟耳發上,聲音中隱隱含了些笑意。
他溫度很高,隔著細軟的頭發傳到她耳朵上。
溫吟有些不習慣往旁邊偏了偏。
墻壁上的燈光氤氳在兩人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交纏在一起,這個姿勢看上去像極了在擁抱。
江津越視線垂下,看著那道幾乎合二為一的影子,心口微動,恍然想起上次他生病時溫吟來他家的那天。
她簡單的白T藍色牛仔褲,頭發高高扎起,露出小巧精致的臉。
打開門看到溫吟的那一刻,江津越是很驚訝的。
他生病那段時間江衍那段時間在外地,知道他生病后說找個人照顧他。
不曾想,居然是溫吟。
那時他覺得弟弟沒有一點作為男人的防備心,叫女朋友去照顧其他男人。
短短幾個月過去,他倒真變成了那個心思不純的男人。
溫吟沒有回答這個聽上去有些曖昧的問題,將人扶進了臥室。
這里的裝修擺設跟江津越在榕城的藍灣別墅很像,依舊是簡潔整齊,低調卻處處透著貴氣的風格。
“你家有退燒藥嗎?”
藍色大床前,女孩半垂著臉,認真看向床上的男人。
男人靠在床頭,鏡片后的雙眸泛起星星點點笑意,視線未曾躲避,跟她對視著。
明明他什么也沒說。
溫吟卻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
——荊城這里的別墅大概只是方便他出差時小住的,常住的藍灣別墅都沒有退燒藥,這里更不可能有。
“我線上下單,你等一會。”
“你就麻煩溫小姐了。”
江津越摘掉眼鏡放在床頭柜上,身體往下挪了挪,頭靠在枕上。
淺褐色的瞳眸染著些許脆弱。
“溫小姐會在這里陪著我的吧?”
“嗯?”
正在選藥的溫吟聽到這話時眼皮都未抬一下,沒太明白江津越話里的意思。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的。”
脆弱?
溫吟的視線終于從手機上移開,再次回到江津越的臉上,平時溫潤矜貴的眉眼看上去跟平時大相徑庭。
許是因為他臉頰的緋紅,讓他看上去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模樣。
她不由得想起上次去照顧江津越。
那時他的態度跟現在更是天差地別,幾乎沒給過她笑臉。
也是從那次她才知道人前溫潤如玉,矜貴有禮的江津越只是他的假面,他的真實性格就是生病 那幾天展現出的樣子。
冷漠又疏離。
“我還以為江總很抗拒生病的時候被照顧。”
江津越一時語塞。
上次溫吟去他家,他冷著臉讓溫吟回去,他不喜歡陌生人跟他同處一室,更何況是弟弟的女朋友。
但溫吟許是因為受弟弟所托的原因,不僅沒有因為他的冷漠態度離開,反倒是留下來照顧他近一周。
溫吟照顧人時很細致,很溫柔。
“沒有抗拒,只是不習慣。”江津越的聲音聽上去莫名低落。
溫吟掀起眼皮,驚奇地看了一眼江津越,他仿佛陷入了回憶的思緒里一般,眼神無光,神情黯淡。
還記得江衍跟他說過江家人相互之間關系很好,按理說,江津越應該也享受到了跟江衍相差不大的待遇。
之前寒假她回了嶺縣,江衍生了病,江衍的媽媽一直在醫院里照顧他,幾乎是寸步不離。他爸下班便會來換他媽,怕他媽太勞累。
“你生病,難道你媽媽不照顧你?”溫吟狐疑問道。
江津越抬起眼,四目相對,淺褐色的瞳孔里溢出幾分自嘲,還有些許說不出的悲傷。
溫吟一怔,忽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但江津越的聲音已經從唇瓣溢出:“我爸過世后她就出國了,二十多年沒回來過了。”
溫吟徹底頓住,顯然沒想到江津越的經歷竟跟她這樣相似,同樣的父親早亡,母親離開。
心底不可名狀地升起一種名為感同身受的感覺。
沒有人能站在別人的立場上真正的去共情別人,除非這個人也有同樣的經歷。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傷心事。”
江津越輕輕搖了搖頭:“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不能提起的雷區。我爸媽很相愛,我爸離世后她夜夜失眠,吃什么吐什么,變得瘦骨嶙峋,無法在榕城生活下去,才選擇離開。”
溫吟不明白江津越為什么會跟她說這些,或許,只是憋的太久了,想找人傾訴。
江家的人他怕他們擔心所以不敢說。
對著她這個只是算得上熟悉的陌生人,反而更容易說出內心真實想法。
“你媽媽只是太難過了,她也無法控制,等她好起來了,會回來看你的。”
溫吟并不擅長安慰人,在此刻這些話更顯蒼白。
倏忽間,腰上一緊,滾燙的溫度透過上衣傳了過來。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時挪過來抱住了她的腰,臉貼在她小腹上。
這樣的姿勢未免太過曖昧。
若是平時溫吟一定冷著臉推開,再甩他一巴掌,但此刻她卻無法推開。
因為江津越看上去太難過了,認識他至今,從未在他身上見過這樣的情緒,并且如此濃烈。
如他所說,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這樣的感受她再清楚不過,自從陸沛瓊離開,每次生病她都會夢到她,恍惚間也會覺得她回來了,正在照顧她。
江津越他——應該也很想自己的媽媽吧?
江津越沉默不言,只是圈緊了溫吟。這些話他從未對別人提起過,即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左時進。
看著她時,他莫名地想示弱,想得到她的安慰與心疼。
因此不惜撕開多年未曾袒露的傷口。
“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媽媽,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漆黑的臥室里,大床上傳來男人的囈語,溫吟睡眠本就淺,在江津越發出聲音時就已經醒了。
她躺在沙發上沒動,直到江津越的聲音里染上哭腔,才猶疑著坐了起來。
溫吟赤著腳走到床邊,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江總?”
“我以后都不吃蛋糕了。”
“江先生。”
溫吟彎下腰,輕輕推了一下江津越的肩,想將他叫醒。
剛碰到江津越的肩,便被抓住了手,溫熱的手心貼著她的手心,力道很大。
“媽媽......”
溫吟額頭冒起一排黑線。
“不要走。”
江津越孩子氣般拉著她的手貼在臉上,撒嬌似地蹭了蹭。溫吟幾乎石化,僵著身體站在床邊,抽回也不是,不抽回也不是。
“爸爸——!”
就在溫吟難以抉擇時,床上的人忽然大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
借著窗外的燈光,溫吟看清了那雙淺褐色瞳眸里的驚恐。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驚恐之余是絕望,亦是后悔。
那雙淺褐色的眸子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空洞而迷茫。
溫吟只覺得他整個人都要碎了。
“江總,你還好吧?”
男人木然地偏過臉,看著她,一言不發。
更像是發不出聲音。
江津越忽然坐了起來,手腕上一重,溫吟往下跌去,撞進江津越懷里。手無意間碰到了他的脖子,上面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他夢到了什么,但似乎是讓他很害怕,甚至不愿面對的事。
“沒事的,已經過去了。”
溫吟鬼使神差地輕輕拍著江津越的后背,輕聲安撫著他。耳邊的喘息聲很急促,顯然還未從這個噩夢里緩過來。
黑暗中,女孩輕柔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響起,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江津越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不再去想二十年前車禍那天的場景。
淡淡的橙花香縈繞在鼻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吃過早餐,溫吟再次坐上江津越的車。早餐時江津越問她住在哪里,然后便驚奇的發現他們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江津越這次要去考察的是嶺縣的一處自然風景區,這個風景區并未完全開發,一是因為交通問題,二是因為沒有任何宣傳,那里原生態的優美風景只有本地人知道。
游客大都是自駕而去的本地人。
來接他們的依然是昨天那個司機。
從荊城去嶺縣要開三小時的車,溫吟原想建議江津越可以再休息一天再去,因為他還發著低燒。
但吃早餐時,景區的那邊的負責人已經打了電話過來。
勸解的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白天的江津越又變回了那個人前溫潤有禮的江總,仿佛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脆弱的人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江總,你感冒藥還沒吃。”
溫吟從包里找出感冒藥以及保溫杯遞給江津越。
明明早餐時她提醒過他飯后半小時要吃,這已經過去一小時,他仿佛忘了這件事。
“謝謝溫小姐提醒。”
江津越從她手里將感冒藥保溫杯接了過去時,指尖無意掃過她的手心,像是帶著電流,溫吟觸電般收回手。
“你真的要今天去嗎?景區在鄉下,溫度會更低一些,可能會加重你的感冒。”
江津越打開保溫杯,將藥吃下。
這才偏頭看溫吟:“溫小姐是想邀請我去你家嗎?”
溫吟一頭霧水。
他從哪里聽出她有這個意思?
“我家你住不慣。”
“我都還沒住過溫小姐怎么就斷定我住不慣?對我的偏見是不是有些深了?”男人含著笑,鏡片后的雙眸帶著疑惑,像是很認真在請教她這個問題。
早晨的陽光從車窗灑進來,輕輕擁著他,更顯得他五官立體深邃,如沐春風。
溫吟抿了抿唇,“這是跟江總您學的。”
女孩圓圓的杏眼里帶著點點笑意,語氣也是不常有的調侃。
想到初見時他對溫吟的偏見,江津越忍不住笑了:“好吧,這確實是我的問題,希望溫小姐能早日忘記,不再對我抱有偏見。”
縈繞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比往日更加輕松。
一路上,兩人偶爾也會聊到其他話題。
中午十二點,車子抵達嶺縣老城區,溫吟一下車便看到了小區門口小板凳上的奶奶,立刻眉開眼笑,連行李箱也未拿便往奶奶那邊走去。
“奶奶!”
溫吟腳步如飛,聲音落下時,已經走到了溫奶奶面前。
“溫溫。”
聽到孫女的聲音,原本在發呆的溫奶奶立刻露出笑容站了起來,拉著孫女的手,一雙渾濁卻溫和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孫女。
“瘦了。”
溫吟忍俊不禁,每次回家奶奶都要說她瘦了。明明這段時間因為工作太忙她常常吃宵夜還長胖了些,但在奶奶看來她在外面工作辛苦了,就是瘦了。
有種瘦叫奶奶覺得你瘦。
“榕城的飯太難吃了,所以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吃幾頓奶奶做的飯,馬上就胖回去了。”
溫吟挽著奶奶的手,撒嬌似的跟奶奶抱怨榕城的飯多么難吃,多么想念她做的飯。
許久不見孫女的溫奶奶又心疼又開心。
心疼的是孫女在外面受苦,開心的是孫女回來了。
說了一會兒話,溫吟這才想起箱子還在江津越車上:“奶奶,我先拿行李。”說完她松開溫奶奶,轉身往江津越的車子那邊走。
卻發現江津越已經下了車,她的行李箱就在他腿邊。
溫吟驚愕。
他怎么下車了!
這下肯定會引起奶奶的誤會。
“溫溫,這是?”
這個想法剛在溫吟腦中浮起,奶奶的手已經再次拉住了她,一邊問她,一邊看著江津越。
她之前在學校時談戀愛奶奶是知道一些的,奶奶并沒有阻攔,而是跟她說年輕時多談談戀愛也很不錯,只要保護好自己就行。
分手后,她怕奶奶擔心,并沒有跟奶奶提起。
“這就是小江吧。”
不等溫吟回答,溫奶奶已經上前拉住了江津越的手,慈眉善目的臉上堆積起樂呵呵的笑容。
雖然孫女的男朋友遠了些,但如今見人長得這樣一表人才,斯文儒雅的樣子,溫奶奶覺得距離也不是問題了。
“之前總聽溫溫提起你,今天終于見到你了。”
溫吟捂臉。
此小江非彼小江啊奶奶!
溫吟正想解釋,哪知江津越卻先開了口:“我也總聽溫溫提起奶奶你呢,一直想來見你,正好這次國慶有時間就跟溫溫一起來了。”
“還希望奶奶別覺得我冒昧。”
江津越說話時又溫柔又禮貌,溫奶奶越看越滿意。
這俊朗的小臉,跟他們家溫溫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這樣有禮貌,比小區里那些鄰居想給她孫女介紹的男孩子順眼太多。
“坐了那么久的車累了吧,快點進屋,奶奶把菜都備好了,等回去就能炒。都是我一大早去菜市場買的,新鮮。”
溫奶奶一邊說著一邊讓孫女拿行李回家。
完全不給溫吟說話解釋的機會。
“箱子我來拿,溫溫給你帶了很多吃的,箱子有點重。”
溫奶奶笑得眼睛彎起,眼周周圍堆積在一起,每一道皺褶都帶著欣慰。孫女從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一定要找個會心疼她的,她才放心。
看著江津越游刃有余地跟奶奶說著話,將奶奶逗得眉開眼笑,溫吟心情有些復雜。
奶奶會喜歡江津越當然是因為愛她,希望她過得幸福,所以愛屋及烏。
但他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
將來奶奶若是問起江津越,她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回到家里,溫奶奶很熱情的將給孫女準備的吃的拿出來招待江津越。
都是一些溫吟小時候愛吃的零嘴。
隨著年齡的長大,溫吟已經很少吃了,但每次回家奶奶依舊會幫她準備。
“溫溫,你陪小江坐坐,我去做飯。”
“奶奶,我做。”
溫吟話剛出口便被溫奶奶按著在沙發上坐下了:“你剛坐車回來,歇會兒。”說完又沖江津越笑呵呵道:“小江,你先吃點東西墊肚子,飯很快就好了。”
說完,她轉身進了廚房。
溫吟看著奶奶瘦弱的背影,渾身都透著喜悅,似是因為她找到了會疼愛她的人而開心。溫吟眼眶有些泛酸,自陸沛瓊再嫁,她不得不跟奶奶一起生活后,奶奶一直覺得家里窮,虧欠了她。
總是不遺余力地將所有好的東西都留給她。
她不在家時,奶奶總是什么都舍不得買,什么都舍不得吃。
坐在她身邊的江津越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屋子,無論是格局還是家具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但收拾得很干凈整潔,老舊的家具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這讓他不由得想到溫吟的租房,雖然房子舊,但收拾得同樣整齊。
“為什么騙我奶奶?”
略微嚴肅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拉回了江津越的思緒。女孩杏眼微瞪,眼底透著些責怪:“要是她知道你不是我男朋友,會失落。”
“奶奶先把我認成你男朋友的。”江津越俊秀的臉龐透著無辜。
溫吟一時語塞。
“你知道她說的不是你。”
“我不是姓江嗎?”
江津越頗有幾分強詞奪理的意思,溫吟沒再理會他的話,隨后從茶幾上的籃子里拿出一袋薯片拆了,順手打開了電視。
放松地靠在沙發上。
薯片咔嚓咔嚓聲不斷從她嘴里傳來,像一只小松鼠。
江津越不自覺往后靠,視線落在她身上,久久無法移開。從回到嶺縣,她身上長久以來緊繃著的那根弦頃刻間全部消失。
這樣放松愉快的樣子,光彩照人,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甚至希望往后的日子她能一直快樂無憂的生活。
電視里放著鄉村愛情故事,溫吟一邊吃著薯片,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江津越唇邊笑意越發濃厚,他回頭往廚房里看了一眼,不大的廚房里,溫奶奶系著圍裙在炒菜。
她年齡應該比奶奶小一些,那和藹的臉看上去飽經風霜,身體看著似乎也不太好。
溫吟看電視看得入神,并未注意到身邊的人已經站了起來。
“奶奶,我幫你吧。”
溫潤的聲音在滿是油煙的廚房里響起,溫奶奶這才發現江津越進了廚房。
“不用不用,你快出去坐著,菜我都切好了,很快就好。”
雖然溫奶奶沒想過讓孫女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門就幫她做事,但江津越主動想幫她,她還是很開心的。
若是男人太懶,以后累的豈不是她的溫溫了?
“我在家也常幫我奶奶做事,要是我奶奶知道我來這里什么也不做肯定要教訓我了。”江津越說話間已經從溫奶奶手里拿過了鍋鏟。
“欸......”
溫奶奶無奈嘆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看著江津越不熟練的翻著鍋里的菜。
一看就是不怎么進廚房的人。
在溫奶奶看來,有這份心已經很難得了。
她在一旁指導著江津越如何炒菜,江津越腦子聰明,溫奶奶教了他兩次,他忽然覺得做飯似乎也沒那么難。
“豬蹄倒高壓鍋里燜一下,溫溫喜歡吃煮得軟糯的。”
江津越按照溫奶奶說的將鍋里炒好的豬蹄倒進高壓鍋,他的白襯衫上沾上了剛剛放豬蹄下去炸出來的油漬。
若是換作平時,江津越是完全無法忍受的。
但一邊做事一邊聽著溫奶奶說話,這些細節問題他完全沒有在意。
“溫溫性子要強,遇到事愛憋在心里,不會服軟,若是你們將來吵架了,你多擔待著點。”
“她爸過世后她一直跟著我生活,我年紀大了,她怕我擔心,什么事都自己擔著,從小就比同齡人懂事。”
“高中的時候,我生病住院,她為了省錢,天天只吃一頓飯,餓暈在學校我才知道。”
“她上大學也都是自己賺錢,還怕我沒錢花,總是給我轉錢。”
說到此處,溫奶奶紅了眼眶。
她拉住江津越的手:“奶奶不求她嫁個多有錢的人,只希望她找個對她好的人,會心疼她的人。”
溫奶奶眼底的懇求與哀切讓江津越看得十分難受。
他不自覺偏頭看了一眼坐在客廳里的溫吟,她靠在沙發上,從這個方向只能看見一個側臉。陽光落在她身上,看上去既溫暖又柔和。
完全不能想象她以前吃過那么苦。
“奶奶,你放心,我肯定會對她好的,你別哭了。”江津越從口袋里抽出手帕幫溫奶奶擦去眼角的淚。
自從父親過世,江津越一直跟著爺爺奶奶還有叔叔嬸嬸生活。
奶奶是最疼愛他的。
面對跟奶奶年齡相仿的溫奶奶,看到她哭,就像是看到奶奶難過一般,心疼的情緒填滿了胸腔。
開飯時溫吟才注意到身邊的人不見了,一轉頭便見江津越端著菜走了出來。
頓時,瞳孔微微張大。
江津越怎么去廚房了?
“奶奶,我來。”溫吟小跑著進了廚房,奪過她手里的碗盛飯。
“好,你來你來。”
溫奶奶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樂呵呵出了廚房。
“江總,你會做飯?”
“溫小姐未免太小瞧我了,做飯這么簡單,我當然會。”男人眉宇間頗有幾分得意的色彩,似是在求夸獎一般。
溫吟嘴角抽了抽。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怎么這么奇怪呢?
吃飯時,溫吟很明顯能感覺到奶奶的開心,她一直在跟江津越說話,江津越也十分耐心地聽著,時不時接話。
今天的江津越讓溫吟感到很陌生,仿佛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飯后,江津越坐了一會兒,跟溫奶奶表明還有事要,要先離開。
溫奶奶愣了愣。
“怎么就要走?住一夜再走吧。”
“奶奶,他有正事要做,再晚會來不及的。”
“奶奶,我忙完就回來,我還要跟溫溫一起回去呢。”
得到江津越的保證,溫奶奶這才又露笑顏。溫吟則是掃了一眼江津越,覺得他是不是瘋了,她要六號才回,難道他要考察那么久?
溫奶奶說要去送江津越,溫吟心疼奶奶來回奔波,便說他們有話說,溫奶奶這才作罷,笑著讓他們走。
出了門,溫吟臉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江總,我送你吧。”
“溫溫,帶男朋友回家了啊?”鄰居張阿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吟閉了閉眼,眼底透出懊惱。
張阿姨是小區里出了名的八卦。
只要她知道的事,不出一天,整個小區都知道了。
“不是男朋友,是我同事,我搭他順風車,順便請他吃個飯。”溫吟笑吟吟看著張阿姨。
張阿姨哪里會相信溫吟的話。
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人,長得一表人才,穿著不俗,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這么大姑娘,也該談戀愛了。”張阿姨擺擺手,旋即將目光轉向江津越:“小伙子是哪里人啊?”
“張阿姨,他待會還有工作呢,時間要來不及了,我們就先走了。”
不等江津越開口,溫吟已經拉著江津越快步下了樓梯。
站在原地的張阿姨嘖嘖兩聲。
手都拉到一起了,還說不是男女朋友。
原本還想給她侄子說說親,沒想到溫家這姑娘已經有男朋友了。
也是,長得這么漂亮的姑娘,哪里愁沒有男朋友。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江津越不自覺彎起嘴角,跟著溫吟的步子往下走。快到一樓,溫吟才終于發現她還拉著江津越的手。
她原是抓著他手腕的,不知何時竟變成了手心貼著手心。
溫吟猛地收回手:“抱歉,她比較八卦。”
“她八卦,你為什么要牽我?”江津越似笑非笑地看著溫吟,眼尾含著幾分調侃。
溫吟語塞。
“江總,您快去忙正事吧,我就送您到這里。”
說完,她欲轉身,卻被江津越又拉住了手:“既然送了,哪有不送完的道理。”
手腕被江津越掌心箍住,掙脫不開,溫吟只得跟著他繼續下樓,往小區大門的方向走去。
男人溫潤如玉的臉迎著陽光,眼底盛滿了笑意。
“江總,到了。”
江津越回頭看著溫吟,一個沒注意便被她掙脫桎梏。
“什么時候回榕城?”
“江總還是先去工作吧,你再不上車,再晚一些,天都要黑了。”
“我明天就回來了。”
江津越丟下一句讓溫吟百思不得其解的話才上了車。
轟隆——
天空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溫吟站在手術室外,空氣中的冷意一寸寸侵入骨髓,她哆嗦著唇撥出譚安安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回嶺縣那天在群里她看沈姜他們說要去哪里玩,當時她坐車頭暈,看得不清楚。她抱著最后的希望撥出沈姜的電話,同樣是關機。
“溫小姐,醫藥費籌到了嗎?病人現在在手術室里,你不繳費,我們沒辦法手術。”
護士焦急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一般,空靈又遙遠。
溫吟腦子嗡嗡作響。
“馬上。”
溫吟喃喃自語,手指停在程行簡的手機號碼上,想到手術室里的奶奶,她咬緊了唇,撥了出去。
撥出后很快便被接通。
“程行簡,你......”能借我點錢嗎?
后面的話還未說完,聽筒里傳來的女聲使得她的話戛然而止。
“溫吟是嗎?”
“我是程行簡的媽媽,他跟他爸爸在陪客人下棋,沒時間接無關人士的電話。”昨天程行簡在婚宴上為溫吟解圍的事程母全程都看到了。
后來從外甥那里得知溫吟的家境,心中自是不贊同。
她兒子這樣優秀,他們家家世也不差,為何要娶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女人?
“你跟阿簡談戀愛我沒意見,你貪圖一點小錢也在理所之中,但他未來的結婚對象絕不可能是......”
不等程母說話溫吟便將電話掛了。
程母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
她居然敢掛她電話!
竟有這么沒有禮貌的女人!
最后的希望破滅,溫吟無奈之下只能找出江衍的號碼,他不是想跟她和好嗎?無非就是因為沒有睡到她。
只要能救奶奶,這對她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就在溫吟即將按到撥出鍵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手心被震的發麻,背后泛起一層冷汗。
“你怎么不在家?”
“江總,你能借我錢嗎?”
女孩的聲音發著顫,鼻音跟哭腔一并傳到江津越耳朵里,他一愣,意識到可能是溫吟奶奶出了問題。
“要多少?”
“十萬。”
“我轉你手機上,你先去繳費,別急,會沒事的。”
電話掛斷后,轉賬消息很快便跳了出來。
“麻煩你幫我奶奶準備手術,我馬上去繳費。”溫吟眼眶通紅地抓住護士的手,護士重重點頭:“你快去吧,我進去跟主治醫師說一聲準備手術。”
“謝謝。”
溫吟往繳費窗口那邊跑去,胸口心臟劇烈跳動,雙腿仿佛千斤重,冷空氣透過口腔灌進嗓子里,撞得喉嚨發疼。
奶奶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沒有了奶奶,在這世上,她便徹底沒了惦念。
江津越趕到市醫院時,溫奶奶還在手術室里沒出來。
溫吟坐在長椅上,纖瘦的身體佝僂著,臉埋在手心,指尖插入額角發間,看上去十分無助。
“溫吟。”
飽含擔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溫吟抬起僵硬的脖子,跟那雙淺褐色的眼眸對上。走廊里的白熾燈從男人頭頂落下,他逆著光,溫吟看不清他的真實表情。
只能從他的語氣里感覺到他的擔心。
她沒想到江津越居然會從嶺縣來市里的醫院找她。
溫吟一抬眼,紅腫的雙眼,臉上的淚痕,無助的表情全數落進江津越眼中。
她看上去太可憐了,太需要安慰。
江津越心臟隱隱作痛,在溫吟面前蹲下,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跟院長打過招呼了,他們一定不會讓奶奶有事的。”
溫吟的淚腺在聽到江津越的聲音時,像是失去控制一般,眼淚滾滾往下落。
“謝謝你。”
她繳費回來,有其他醫生來手術室換走了之前的主治醫師時,她就已經猜到是江津越打過招呼。
她沒權沒勢,想給奶奶找個更好醫生的資格都沒有。
“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男人的指腹輕輕劃過女孩的眼角,指腹的溫度驅散了一些她身上的寒意。
溫吟染著哭腔“嗯”了一聲,但眼淚完全止不住。
這不是奶奶第一次住院,但這是第一次這么嚴重,今天吃完晚飯,她在廚房洗碗,她跟奶奶說著話,漸漸就沒有回音了。
剛開始她以為奶奶睡著了,怕吵著奶奶,便沒有再說話了。
直到洗完碗走到沙發上,她才發現奶奶臉色不對勁,怎么叫也叫不醒,她叫了救護車送去醫院。
縣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后得出結論——可能是大腦里長了一顆腫瘤,縣城醫院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建議她轉院去市里。
來到市醫院,檢查結果跟縣醫院是一樣的,腫瘤已經壓迫到神經。
醫生建議盡快手術。
十萬塊錢對許多人來說可能不多,但對她來說已經是十分高昂的手術費。
好在,好在她借到了錢。
溫吟雙手合十,抵在鼻梁上,祈求上天不要對她那么狠心,她只想讓奶奶平平安安地,她還沒賺到錢讓奶奶享福。
江津越無意碰到溫吟的手,冷得跟冰塊似的。
十月的天氣已經開始轉冷,尤其是今天這樣的暴雨夜,溫度驟然下降。
他脫了外套,蓋在溫吟背上。
夾雜著松柏清香的大衣上似乎還殘留著男人身上的溫度,她整個人像是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暖意漸漸復蘇。
除了謝謝,溫吟不知道還能跟江津越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江津越的臨時司機拿了一杯熱奶茶走了過來。
“江先生。”
“謝謝,你先回酒店休息,要用車我再聯系你。”江津越將從司機手里接過來的奶茶塞到溫吟手里,后來愣愣看著他搖頭。
“你手太冰了,暖一下手。”
男人的大手覆在她手背上,奶茶被她捧在手心,手心手背的溫度源源不斷傳來。
身上的最后一點冷意也被驅散。
以前奶奶生病,她總是一個人在醫院守著奶奶,這是第一次有人陪她。
即便這個人跟她算不上熟,甚至曾經還有過不愉快,但至少這一刻的安心很大程度來源于他。
溫奶奶的手術是在次日早晨七點結束的,因為是良性的,手術很成功,只需要好好休養便會慢慢恢復。
溫吟坐在病床旁,看著還未醒來的奶奶,心疼不已。
奶奶總說她過得太苦了。
奶奶又何嘗不是呢?
爺爺是緝毒警,一生都在為事業奔波,最終犧牲,奶奶的全部青春都奉獻給了家庭。后來,爸爸繼承了爺爺的衣缽,常年為事業奔波忙碌。一年到頭奶奶都難得見到爸爸兩次。
再后來,奶奶能每天看到爸爸,竟是因為他患上癌。
為了救爸爸,奶奶手里那點積蓄全都搭了進去。奶奶一個人頂起了溫家,從無怨言,年紀輕輕便將身體累垮了。
“奶奶,早點醒來,我一個人害怕。”
晶瑩的淚珠從眼眶里滑落,掉落在溫奶奶如枯葉一般的手背上。
買了早餐回來的江津越站在病房門口處,看著病床上的溫吟垂淚,訴說著自己的害怕。
認識溫吟以來,第一次見她這般脆弱的模樣。
無論是他,還是溫吟,奶奶在他們的人生中是不可替代的、十分重要的存在。
“先吃早餐吧,吃完早餐你去酒店休息一下,我先幫你照顧奶奶,等你睡醒再來換我。”
聽到聲音,溫吟連忙抬手去擦臉上的淚水。
江津越將買回來的早餐放在桌上,又從袋子里拿出一件厚外套遞給溫吟:“還沒洗,你先勉強穿著,待會去酒店你讓服務員幫你干洗一下。”
溫吟愣愣接過外套。
這才想起江津越的外套還在她身上,江津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
她連忙脫下外套遞回給江津越。
“江總,謝謝你。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奶奶我自己可以照顧,你不用因為我的事耽誤你的事。”
江津越日理萬機,昨天送她回家,晚上又陪她在醫院等奶奶手術結果等到天亮,她不想再麻煩江津越。
“之前的事,我已經沒有生氣了,錢以后一定會還給你的。”
“但是,可能沒有那么快。”
“一年內,我肯定會把錢還給你的。”
溫吟咬了咬牙,跟江津越做了保證,他跟她非親非故,只是因為之前對她無理,對她感到抱歉而伸出援手。
她不希望讓江津越覺得她是不知感恩,貪得無厭的人。
“國慶假期,我有什么可忙的。”江津越彎了彎唇,笑道:“只是為了躲避我奶奶的給我安排的相親,故意借著工作借口跑出來的,你不用有負擔。”
相親?
溫吟沾著淚珠的睫毛撲閃兩下。
原來像江津越這樣的人也會頂不住相親的壓力嗎?
“抱歉,我昨天在家喝了點酒睡著了,沒接到你電話。”
溫吟握著手機,聽著手機里程行簡的聲音,腦中不自覺想起昨天他媽媽平淡又高傲的語氣,她看向窗外雨過天晴的湛藍天空,抿了抿唇。
窗上倒映著她神色淺淡的臉龐。
“沒事,反正我也沒什么重要的事。不過,我六號可能不回去了。”
今天一早她便發了消息給袁靜,因為奶奶住院需要人照顧,她請了假,遲幾天回榕城。
程行簡心頭一跳:“怎么了?”
“家里有點事要處理,要晚幾天才能回去。”
溫吟沒有提起奶奶生病的事,結合昨晚的電話,程行簡很容易猜出來那個電話是為了借錢。
——你貪圖一點小錢也在理所之中。
女人的聲音不斷在腦中回響。
漸漸地,跟那日在餐廳包廂里江衍的臉重疊在一起。
“我去忙了,先掛了。”
不等程行簡開口,溫吟便將電話掛斷。
程行簡看著屏幕暗掉的手機,心頭滋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緒。溫吟今天的語氣太冷淡了,她不可能因為他沒接到電話就生氣。
那只有一個解釋。
程行簡拿著手機下了樓,走到程母面前停下。
程母原是跟姐姐寧母聊天,見兒子冷著一張臉,便問了句怎么了?
“你昨天接我電話跟她說了什么?”
程行簡神色冷然,聲音在今天這個格外炎熱的天氣里聽著也不自覺讓人升起寒意。程母愣了愣,對上兒子沒有任何暖意的黑眸,擰緊了眉頭:“程行簡,我是你媽,你就是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的?”
“受外面的女人挑撥兩句,居然就來我面前發脾氣。”
“好好說話。”
寧母拉了拉妹妹的袖子。
這個外甥一直跟著她們的父親住,因此跟妹妹妹夫不親。
妹妹也常常跟吐苦水,難怪兒子跟自己不親。
如今母子二人這般劍拔弩張的模樣,看得寧母也是心驚,只得出來打圓場。
“如果你想讓我娶你看上的那些所謂的好兒媳,我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你知道我不可能如你跟爸所愿,我想跟誰戀愛是我的事。”
“我不需要借你跟爸的勢,更不需要靠你們扶持,我會自己賺錢,也能為我自己選擇的女人兜底。不用你們指手畫腳。”
“這次回來這里,是我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程行簡說完便大步朝外走去,完全不給程母說話的機會。
他回榕城已經兩年多了,這是第一次回家。
若是知道他媽會接他的電話亂說話,他怎么也不可能回來這個地方——這個讓他從小就感到窒息的地方。
“程行簡!你為了一個女人連你爸媽都不要了是吧!”
程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程行簡腳步未有半分停頓。
他們從來不會找找自己的問題,只會將責任推卸到他人身上,當初因為自閉癥住去外公家,在外公的陪伴他他漸漸好轉,他們武斷地認為是外公挑唆他裝病。
只是為了將他搶過去撫養。
他不愿意跟他們聯系,他們便覺得外公常常在他面前說他們壞話。
后來連外公的葬禮都因為所謂的工作沒參加。
如今他不愿意回家他們又將責任怪到溫吟身上。
屋內,寧母拍了拍程母的手:“小簡想戀愛就戀愛嘛,你別管他們年輕人的事,如今這時代又不是談戀愛就能有結果的。”
程母滿肚惆悵:“要是他有小誠一半懂事就好了。”
外甥自小便孝順懂事,性格開朗,就連戀愛結婚都不需要姐姐操心。
“每個孩子性子都不同,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溫吟一直到十月下旬才回榕城,她雖然不放心奶奶一個人在家,但欠了那么多債,她沒辦法不工作,離開之前她請了一個鐘點工阿姨,每天去家里幫奶奶做飯打掃衛生。
續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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