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那錢不是給8萬,是8000就行,這邊的婚事我也同意了。"我媽朝婆婆嚷著,臉漲得通紅。
"賀蘭芳,你這不是出爾反爾嗎?前腳說不要彩禮,后腳就改口要八萬?"婆婆站在我家客廳中央,手指點著空氣,聲音高了八度。
這是婚禮前第三天發(fā)生的事。我站在兩人中間,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苦又澀。
那是1995年初夏,我和劉啟明相戀五年,終于要成家了。那時候,東北這座中型工業(yè)城市正經(jīng)歷著改革開放的陣痛,國企改制風(fēng)潮席卷而來,下崗工人的隊伍一天比一天長。
每天清晨,我們家樓下的小廣場上,總能看見拎著搪瓷缸子的中年人聚在一起,討論著廠子里的最新消息。"聽說咱們鋼鐵廠這個月又精簡了一批人","化肥廠的待崗費又拖了"。這些話語飄進每家每戶的窗口,像烏云一樣籠罩著我們這座曾經(jīng)因重工業(yè)而驕傲的城市。
我和啟明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相識的。那時我在百貨大樓當(dāng)售貨員,他在機械廠當(dāng)技工。第一次見面是在工人文化宮舉辦的元宵聯(lián)歡會上,他的一曲《彎彎的月亮》唱得情真意切,我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五年的愛情長跑,我們經(jīng)歷了彼此的堅持和家人的質(zhì)疑。終于在今年初,兩家同意我們結(jié)婚。盡管啟明家的條件不算好,但我媽從不計較這些。"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比出來的。"她常這么對我說。
媽媽賀蘭芳,是東方化工廠的老工人,49歲。父親在我十歲那年因工傷離世,從那以后,媽媽就獨自把我拉扯大。她是那種典型的東北女人,剛強、倔強又心軟,從不在物質(zhì)上跟人攀比。
"彩禮不是攀比的事,就圖個吉利。"媽一開始就對啟明的父母表明了態(tài)度。"咱們要的是兩個孩子好好的,別的都不重要。"
可就在婚前一周,事情有了變化。隔壁李阿姨的女兒出嫁,彩禮談了十萬。這個消息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在我們大院激起了層層漣漪。
"李家閨女怎么就值十萬呢?"
"現(xiàn)在這年頭,姑娘都金貴了。"
"這不是明擺著顯擺嗎?"
這些議論聲從樓道里、菜市場上、小賣部前蔓延開來。我能感覺到媽媽的不自在,尤其是李阿姨帶著炫耀的口吻在樓下大聲說著女婿多么孝順,給的彩禮多么闊綽時。
那天晚上,我在廚房洗碗,聽見媽在屋里長嘆短息。那個老舊的收音機播放著《今天是你的生日》,媽似乎沒有心情關(guān)掉它。
第二天早上,我正準(zhǔn)備出門上班,媽把我叫到跟前。她坐在那張缺了一個把手的舊藤椅上,眼睛紅紅的:"囡囡,媽跟你婆家商量下,要個八萬彩禮。"
我驚呆了,手中的搪瓷碗差點掉在地上:"媽,您不是說不要彩禮嗎?"
"人家閨女能要,咱閨女為啥不能要?"媽轉(zhuǎn)過身,不愿多說,只是擺弄著桌上那個已經(jīng)褪色的塑料花瓶。
我不知所措。啟明家也是工人家庭,父親剛被迫內(nèi)退,母親在紡織廠做一線女工,每月工資加上父親那點內(nèi)退金,也就七八百元。我清楚地記得,啟明為了給我買一條一百多塊的連衣裙,省吃儉用了一個月。
"媽,您知道啟明家的情況,他們拿不出這么多錢啊!"我急得直跺腳。
"不要你操心,這事我來辦。"媽的聲音有些哽咽,但語氣堅決。
事情很快傳到了婆婆耳朵里。這不,她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穿著那件藍(lán)底白花的確良襯衫,臉上的表情像打翻了醋壇子。
我們家的老式客廳顯得格外逼仄。墻上掛著一張全家福,那是爸爸還在世時照的,已經(jīng)泛黃。茶幾上擺著幾個粗瓷茶杯,是媽媽從廠里帶回來的福利。電視機上覆著一塊繡花桌布,角落里放著我從小到大的課本,媽舍不得扔。
"你媽是不是見錢眼開了?看見別人家要十萬,心里不平衡了?"婆婆的話像刀子扎在我心上。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不解,手里拿著一塊白手絹,不停地擦著額頭上的汗。
"孫大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沒那個意思。"媽媽強忍著怒氣,但聲音還是顫抖了。
婆婆冷笑一聲:"那你什么意思?前面說不要彩禮,現(xiàn)在又改口要八萬,這是把我們家當(dāng)搖錢樹了?"
我急忙上前勸阻:"婆婆,您別生氣,這事肯定有誤會..."
"你別插嘴!"兩位母親異口同聲地說,然后又互相瞪了一眼。
媽聽了婆婆的話,眼淚倏地涌出來:"孫大姐,我賀蘭芳這輩子沒求過誰,沒靠過誰!我丈夫早逝,我一個人把囡囡拉扯大,任勞任怨。我女兒嫁人,怎么不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婆婆冷笑:"風(fēng)光是用錢堆出來的?你知道啟明他爸剛內(nèi)退嗎?廠里連基本工資都發(fā)不齊!你讓我上哪弄八萬?去借高利貸?"
我看著兩位母親劍拔弩張,心里直打鼓。此時窗外雨點落下,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像是給這場爭執(zhí)配了背景音樂。老式掛鐘嘀嗒作響,墻角的收音機里傳來天氣預(yù)報的聲音,預(yù)計下午雷陣雨轉(zhuǎn)多云。
媽突然癱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孫大姐,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廠子垮了,下崗了,我一個人帶著囡囡,蒸饅頭賣,拉板車送貨,冬天手上的凍瘡裂得像菊花。"
她伸出雙手,那是一雙粗糙得不成樣子的手,指甲蓋都是黑的,關(guān)節(jié)處皺巴巴的,像是經(jīng)歷了幾十年的風(fēng)霜雨雪。
"那年廠里效益不好,發(fā)不出工資,我就去火車站扛大包,一天十幾個小時,回來腰都直不起來。"媽抽泣著說,"囡囡上高中要交學(xué)費,我把家里唯一值錢的縫紉機賣了。那是我結(jié)婚時候帶過來的嫁妝啊!"
婆婆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手中的白手絹攥得更緊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媽媽,表情復(fù)雜。
"我不是貪圖你們家的錢。"媽抹著淚說,"我就想給我閨女爭這一口氣。這么多年,我沒給她買過像樣的衣服,她過生日,我連個蛋糕都舍不得買。人家都說我摳門,可誰知道我有多難..."
婆婆默默地坐下來,眼睛有些濕潤。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門香煙,遞給我媽:"抽一根?"
媽搖搖頭:"我不會。"
"我也是裝樣子。"婆婆又把煙收了回去,"其實我理解你,賀蘭芳。我們這代人,都不容易。"
雨聲漸漸小了,但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凝重。
婆婆臨走時,語氣緩和了許多:"蘭芳,彩禮的事,我回去跟老頭子商量商量。但是八萬,真的太多了。"
媽沒有回應(yīng),只是低著頭,手指不停地搓著圍裙邊。
婆婆一走,我就埋怨媽:"您怎么能這樣呢?您明知道啟明家條件也不好,我們本來說好不要彩禮的!"
媽沒說話,一言不發(fā)地起身進了臥室,掀開床單,從床板底下拿出一個舊布袋,倒出一沓存折和幾疊鈔票:"八萬塊,都在這了。"
我愣住了,像被雷擊中一般。那些錢有新有舊,有的都泛黃了,顯然是積攢多年的。
"這是我這些年攢的。"媽哽咽著說,"這錢是給你們買房子的首付。我知道你們租房子不容易,現(xiàn)在私房漲得厲害,趁早買套小的也好。但我怕直接給你,你婆婆會有想法,所以就想出這個法子。"
我呆呆地看著床上的錢,突然明白了媽媽所有的苦心。這些年她省吃儉用,從不給自己買新衣服,連小區(qū)里組織去北戴河旅游都不去。原來,她把所有積蓄都給我攢著呢。
"可您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還跟婆婆..."
"你知道了能瞞住嗎?你那點小心思,媽還不清楚?"媽嘆了口氣,"這錢,你別跟啟明說是我給的,就說是咱們家的彩禮錢,你兩口子自己做主。"
一瞬間,我明白了媽的用意,眼淚止不住地流。窗外的雨停了,陽光從云縫里照進來,客廳里亮堂了許多。墻上的老式掛鐘滴答作響,仿佛在見證這一刻的溫情。
"媽,我錯怪您了。"我撲進媽媽懷里,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是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氣息。
晚上,我把這事告訴了啟明。他聽完,二話沒說就騎上那輛老式永久自行車往他家趕。第二天一早,啟明就打來電話:"囡囡,我媽今天要去看看阿姨。"
這一次,婆婆是獨自來的,手里提著個紅紙包,還有一個保溫桶。媽剛開門,她就說:"蘭芳,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啟明昨晚都告訴我了..."
媽趕緊擺手:"孫大姐,是我不好,沒說清楚。您快進來。"
婆婆進門后,打開保溫桶,里面是熱氣騰騰的豬肉白菜餃子:"這是我一大早包的,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