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門戶的居住與后勤前哨（HALO）金屬外殼最近從意大利運抵亞利桑那州梅薩，其主要結構由泰雷茲阿萊尼亞航天公司（Thales Alenia Space）在意大利制造。HALO通過貨運飛機抵達鳳凰城-梅薩門戶機場后，被運往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在吉爾伯特的工廠進行最終裝配。

在亞利桑那州吉爾伯特的一座大型工廠里，一塊剛從意大利運來的金屬外殼正在為NASA重返月球計劃做準備。這是「居住與后勤前哨」（HALO），作為月球門戶（簡稱門戶，又稱深空門 Lunar Gateway）的核心部件——一個計劃繞月運行的小型空間站，為前往月球表面的宇航員提供中轉站。最新這次交付是NASA阿耳忒彌斯計劃的一次低調勝利，讓這個醞釀十多年的夢想又近了一步。但隨著成本飆升至35億美元以上，距離發射還有三年，月球門戶正飽受爭議——批評者稱它是個昂貴的過時產物，而支持者則強調它在凝聚全球伙伴、邁向新前沿中的關鍵作用。

月球門戶是個小巧的前哨站，僅為國際空間站的六分之一大小，是NASA在月球南極建立落腳點的賭注，那里的水冰可能為未來探索提供燃料。門戶配備12千瓦霍爾推進器——有史以來最先進的電推進系統，設計上可容納宇航員最長90天，為月面著陸提供中轉，并測試通往火星的技術。它起源于奧巴馬時期的捕獲小行星計劃，在特朗普第一任期被改造成支撐2024年重返月球的基石——不過，這個期限早已落空。

現在，隨著「電力與推進模塊」（PPE）逐漸成形，「居住與后勤前哨」（HALO）在亞利桑那進入組裝階段，項目正面臨關鍵時刻。首批兩個模塊預計耗資53億美元，將于2028年搭乘SpaceX重型獵鷹火箭發射，引發國會內外的高度關注。SpaceX新一代載具：星艦——一個無需軌道中轉就能直達月球的巨型著陸器——讓一些人質疑月球門戶的必要性。雪上加霜的是，特朗普提名的NASA新掌門艾薩克曼在4月9日的參議院聽證會上，針對門戶計劃避而不談，暗示新政府可能更關注火星。

▲月球門戶的HALO（居住與后勤前哨）將在諾斯羅普·格魯曼公司的吉爾伯特工廠完成最終裝配，然后在NASA位于佛羅里達的肯尼迪航天中心與門戶的PPE（電力與推進模塊）進行整合。

●多國共建，高昂賬單

門戶的吸引力部分在于它的國際基因。NASA出資打造PPE（由Maxar科技制造）和HALO（由Northrop Grumman組裝），但空間站的完工依賴于國際伙伴承擔約60%的開發成本。

歐洲航天局在設計居住艙和加油系統，日本負責宇航員長期生活的艙室，加拿大提供艙外機械臂，阿聯酋則建造支持太空行走的氣閘艙。「這不僅是探索，更是伙伴關系，」NASA從月球到火星計劃副主管阿米特·克沙特里亞在華盛頓的一次活動上說。這種合作模式延續了國際空間站的成功，歐洲已在為NASA的獵戶座飛船制造模塊，日本也在開發月球車。

對NASA來說，好處顯而易見：分攤成本，共享風險。但弊端也很明顯：退出可能引發外交風波。「這么多玩家參與的項目，你沒法說停就停，」一位與NASA仍有聯系的前官員匿名表示。美國仍需支付不菲的賬單——自2019年以來已花掉35億美元，未來還有運營和補給的開支。整個阿耳忒彌斯計劃到2025年的總成本預計高達930億美元，每一筆支出都備受關注。

●延誤、設計難題與質疑

月球門戶的發射之路坎坷不斷。原定2023年首飛的PPE和HALO，現已推遲到2028年，部分原因是2020年決定讓兩者一起發射，導致設計大改、成本激增。GAO（政府問責局）去年指出一個關鍵問題：門戶的質量可能超過重鷹火箭的運載能力，無法到達預定的近直線暈軌道（NRHO）——一種繞月的橢圓軌道。項目主管喬恩·奧蘭森最近表示，質量問題是航天開發的常態，但GAO敦促NASA盡快拿出解決方案。

更大的疑問在于：門戶還有必要嗎？立項時，NASA設想的是需要軌道中轉的小型著陸器來抵達月球南極。如今，星艦和藍源的月球著陸器都能獨立完成登月任務。星艦的巨大體型還帶來了新麻煩，停靠時可能讓門戶的推進器失控。NASA正在通過軟件調整和設計優化應對，但質疑聲不絕于耳。「如果星艦能獨當一面，何必花幾十億搞個中間人？」一位太空政策分析師匿名質問。有人甚至建議直接建月面基地，認為那更適合長期駐留。

NASA反駁說，門戶有獨特價值：它是月球科學的瞭望臺、深空技術的試驗場，也是宇航員的應急避難所。「它不是要取代星艦，而是提供更多選擇，」約翰遜航天中心負責管理門戶項目的奧蘭森表示。但隨著成本攀升、期限推遲，支持者面臨的挑戰越來越大。

●政治逆風

門戶的命運不僅取決于技術，還受政治左右。阿耳忒彌斯計劃誕生于特朗普第一任期，目標是2024年讓美國宇航員重返月球，但延誤讓這目標落空。現在特朗普強勢回歸，計劃面臨大調整。艾薩克曼，這位億萬富翁、商業宇航員、特朗普的親信——最近在參議院聽證會上表示，他上任局長后將深入研究門戶的「機遇與挑戰」，這一模棱兩可的表態讓支持者如德州參議員泰德·克魯茲不安，德州因約翰遜航天中心的管理角色而受益于門戶帶來的就業。

優先級的轉變可能顛覆NASA現有計劃。深受馬斯克影響的特朗普，對火星的執著很可能將月球降為跳板，最終削減門戶項目。「如果火星成為重點，門戶很可能被視為分心之物，終將砍掉。」行星學會太空政策負責人凱西·德雷爾說。目前NASA仍在推進，但艾薩克曼的審查可能重塑其軌跡。

●押注星辰

在亞利桑那和加州的工廠里，工程師們正為門戶的未來忙碌，該項目站在關鍵節點上。支持者視其為月球探索的支柱和通往火星的跳板，凝聚多國力量共創偉業。反對者則認為它是個昂貴的舊時代產物，被更靈活的商業登月方案甩在身后。結局或許介于兩者之間。門戶可能鞏固NASA在深空的領導地位——前提是能按時、按預算交付。

眼下，門戶工作仍在繼續。HALO的殼體即將裝上生命支持系統和電子設備。PPE的推進器接近完工，準備點亮通往月球的路。從歐洲布魯塞爾到中東阿布扎比，NASA伙伴們正緊趕慢趕。門戶能否一飛沖天，還是半路受阻，取決于NASA能否應對技術、財務和政治的重重難關——以及特朗普新政府愿不愿意為這場雄心與冒險并存的豪賭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