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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花海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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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慶威

暮春時節(jié),江南水鄉(xiāng)的垂柳抽出嫩綠的新芽,隨風輕擺,如少女的秀發(fā)般柔美。沈芳菲站在小舟上,任船夫緩緩劃槳,穿過這片花海。她身著淡粉色羅裙,腰間系著一條鵝黃色絲帶,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蘭,素雅中透著幾分靈動。

"小姐,您看那邊的桃花開得多好!"貼身丫鬟小桃指著岸邊一片桃林,眼中滿是歡喜。

沈芳菲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一片粉色的云霞浮在岸邊,與碧綠的湖水相映成趣。她輕輕點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是她十七年來第一次被允許獨自出游,父親沈老爺因生意繁忙無暇顧及她,便允了她這個小小的請求。

"船家,靠岸吧,我想去那桃林看看。"沈芳菲柔聲說道。

船剛靠岸,天空突然飄起細雨。小桃急忙撐開油紙傘:"小姐,下雨了,咱們還是回船上吧?"

沈芳菲卻搖頭:"不急,那邊有棵大柳樹,我們先去避避雨。"

兩人匆匆跑到柳樹下,卻發(fā)現樹下已站著一個年輕男子。那人一襲青衫,身形修長,正仰頭望著垂下的柳枝出神。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清俊的臉龐,眉目如畫,眼神清澈。

"姑娘也是來避雨的?"男子拱手行禮,聲音溫潤如玉。

沈芳菲微微頷首,退后半步,與小桃站在一起。按照禮數,未出閣的女子不該與陌生男子交談,但她忍不住偷偷打量眼前這人。他約莫二十出頭,腰間掛著一方硯臺,看起來像個書生。

雨絲漸密,打在柳葉上發(fā)出沙沙聲響。三人靜默無言,氣氛有些尷尬。

"這雨來得突然,怕是春神在梳洗她的長發(fā)。"男子忽然開口,目光落在遠處雨幕中的花海上。

沈芳菲一怔,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詩意的話來。她忍不住接道:"若是如此,這垂柳便是她發(fā)間的珠簾了。"

男子眼睛一亮,轉頭看向沈芳菲,眼中滿是驚喜:"姑娘好才情!在下宋明遠,字靜之,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沈芳菲剛要開口,小桃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透露姓名。她只好改口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宋公子是讀書人?"

宋明遠微微一笑,也不追問:"正是。在下準備赴京趕考,途經此地,被這花海美景所吸引,不想遇雨滯留。"

雨漸漸小了,天邊透出一線陽光。沈芳菲望著湖面上泛起的金光,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舍。這樣有趣的談話,在她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中實在罕見。

"小姐,雨停了,咱們該回去了。"小桃提醒道。

沈芳菲點點頭,向宋明遠福了福身:"宋公子,告辭了。"

宋明遠拱手還禮:"姑娘保重。若是有緣,他日再會。"

沈芳菲轉身離去,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宋明遠仍站在柳樹下,青衫被微風輕拂,宛如畫中人物。她心中一動,急忙轉回頭,臉頰卻悄悄熱了起來。

三個月后,城中石橋上。

沈芳菲帶著小桃在集市上采買繡線,正要回府時,忽然在橋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正俯身在橋欄上,望著流水出神,側臉在夕陽下鍍上一層金邊。

"宋公子?"她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冒失。

那人轉過頭來,果然是宋明遠。他先是一愣,繼而露出驚喜的笑容:"是姑娘你!真是巧遇。"

沈芳菲心跳加速,強自鎮(zhèn)定道:"宋公子不是說要赴京趕考嗎?怎么還在此地?"

宋明遠神色一黯,但很快又恢復笑容:"家中有變,科考之事暫且擱置了。如今在城南'墨香書坊'做些抄寫的活計。"

沈芳菲聽出他話中的無奈,心中莫名一疼。她正想說些什么,忽然一陣風吹來,帶來路旁桂花樹的香氣。宋明遠深吸一口氣,笑道:"好香!這香氣讓人想起姑娘那日在柳樹下說的話。"

"我說什么了?"沈芳菲好奇地問。

"你說垂柳如珠簾,我后來常想,那雨中的花海,便是春神的繡閣了。"宋明遠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芒。

沈芳菲心頭一熱,低頭掩飾臉上的紅暈。小桃在一旁看得分明,眼珠一轉,插話道:"小姐,時候不早了,老爺該等急了。"

"等等,"宋明遠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這是書坊新到的茉莉香茶,我見姑娘似愛花,若不嫌棄,請收下吧。"

沈芳菲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來:"多謝宋公子。"

回到沈府,沈芳菲將那包茉莉香茶藏在枕下,夜不能寐時便取出來輕嗅。那淡雅的香氣讓她想起宋明遠說話時溫柔的眼神,還有他站在橋上看流水時孤獨的背影。

"小姐,您這幾日怎么總是發(fā)呆?"小桃一邊為沈芳菲梳頭,一邊問道。

沈芳菲搖搖頭:"沒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

小桃狡黠一笑:"是在想那位宋公子吧?奴婢看得出來,小姐對他有好感。"

"胡說!"沈芳菲臉頰飛紅,"我們不過兩面之緣..."

"那小姐可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小桃神秘地問。

"什么日子?"

"月老誕辰啊!城東的月老廟有廟會,據說去求姻緣最是靈驗。"小桃眨眨眼,"奴婢聽說,宋公子每日午時都會去廟前的茶攤看書..."

沈芳菲心跳如鼓,手中的梳子差點掉落:"你...你怎么知道?"

"奴婢自有辦法。"小桃得意地說,"小姐若想去,奴婢可以安排。"

沈芳菲咬著下唇,內心掙扎。她知道未出閣的女子私自外出見男子是大忌,但心中那股莫名的渴望卻越來越強烈。

"好...但千萬要小心,別讓人發(fā)現了。"

次日正午,月老廟前人聲鼎沸。沈芳菲戴著面紗,在小桃的陪伴下穿梭在人群中。她的目光不斷搜尋,終于在茶攤一角發(fā)現了宋明遠的身影。他正專注地讀著一本書,不時提筆在紙上記些什么。

"小姐,咱們裝作偶然遇見的樣子。"小桃低聲說,然后故意提高聲音,"哎呀,這不是宋公子嗎?真巧!"

宋明遠抬頭,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了小桃,目光立刻轉向她身旁戴著面紗的沈芳菲。他站起身,眼中滿是驚喜:"姑娘也來逛廟會?"

沈芳菲輕輕點頭,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小桃識趣地說:"小姐,奴婢去買些香燭,您和宋公子在此稍候。"說完不等回應就溜走了。

"姑娘請坐。"宋明遠為沈芳菲拉開椅子,又向茶攤老板要了杯茉莉花茶,"我記得姑娘喜歡花香。"

沈芳菲摘下面紗,露出清麗的臉龐:"宋公子好記性。"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廟會上喧鬧的人聲仿佛遠去了,只剩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宋明遠終于打破沉默。

"沈芳菲。"她輕聲回答。

"芳菲...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宋明遠微笑道,"那日花海一別,我常想起姑娘說的那句'垂柳如珠簾'。"

沈芳菲低頭抿了一口茶,掩飾臉上的紅暈:"宋公子如今在書坊可好?"

宋明遠嘆了口氣:"家父早逝,家道中落,科舉之路已斷。幸而字還過得去,能在書坊謀生。"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但我不會就此放棄。待攢夠銀兩,我仍想一試。"

沈芳菲被他眼中的光芒所打動:"宋公子有志氣。我...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兩人聊得投機,不知不覺已過了一個時辰。小桃匆匆回來:"小姐,咱們該回去了,再晚老爺該起疑了。"

沈芳菲依依不舍地起身:"宋公子,告辭了。"

宋明遠忽然說道:"沈姑娘,明日此時,我還會在此讀書。若姑娘得空..."

沈芳菲心跳漏了一拍,輕輕點頭:"我會盡量前來。"

回府的路上,小桃神秘地說:"小姐,奴婢剛才去月老像前求了簽,是上上簽呢!簽文說'天定良緣,佳偶天成'。"

沈芳菲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卻涌起一股甜蜜。

接下來的幾日,沈芳菲每天都找借口出門,與宋明遠在月老廟前相會。他們談詩論詞,說古論今,兩顆心越靠越近。

第五日,宋明遠帶沈芳菲來到月老像前,鄭重地說:"芳菲,我雖現在貧寒,但對你一片真心。若你不嫌棄,我愿娶你為妻,一生一世不負你。"

沈芳菲眼中泛起淚光:"明遠,我愿意。"

宋明遠從懷中取出一枚古樸的玉佩:"這是我祖?zhèn)髦铮袢召浤悖鳛槎ㄇ樾盼铩?

沈芳菲接過玉佩,也從腕上褪下一只玉鐲:"這是我的回禮。"

兩人在月老像前許下誓言,約定等宋明遠攢夠盤纏赴京趕考后,便正式提親。

然而好景不長。沈老爺很快發(fā)現了女兒的異常,派人跟蹤后得知她與一個窮書生私會,勃然大怒。

"荒唐!我沈家的女兒怎能嫁給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窮書生!"沈老爺在廳堂大發(fā)雷霆,"我已經為你定下了趙家公子的親事,下月就過門!"

沈芳菲跪在地上,淚如雨下:"父親,女兒不愿嫁趙公子,女兒心中已有他人..."

"住口!"沈老爺一拍桌子,"從今日起,你不準踏出府門一步!若再讓我知道你與那書生有來往,我定讓他在這城中無立足之地!"

當夜,小桃偷偷溜出府,將沈家要強行嫁女的消息告訴了宋明遠。宋明遠面色蒼白,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告訴芳菲,三日后子時,在我們初遇的花海柳樹下等我。我會帶她離開這里,遠走高飛。"

小桃回到府中,將宋明遠的話傳達給以淚洗面的沈芳菲。沈芳菲擦干眼淚,眼中露出堅定的神色:"告訴明遠,我一定會去。

二、

沈芳菲倚在繡樓的窗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宋明遠送給她的那枚玉佩。月光如水,灑在她蒼白的臉上,映出兩道未干的淚痕。樓下傳來家丁巡邏的腳步聲,每隔一刻鐘就會有一隊人從她窗下經過。

"小姐,該喝藥了。"小桃端著一碗安神湯輕輕走進來,眼睛紅紅的,顯然也哭過。

沈芳菲搖頭:"我沒病,喝什么藥?父親不過是想用藥讓我昏睡,好乖乖嫁去趙家。"

小桃把藥碗放在一旁,湊近低聲道:"宋公子說三日后子時在柳樹下等您,咱們得想辦法出去。"

沈芳菲望向窗外,沈府的高墻在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自從父親發(fā)現她與宋明遠的私情后,府中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難飛出去。

"小桃,你可有辦法?"沈芳菲握住丫鬟的手,聲音微微發(fā)顫。

小桃咬著嘴唇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小姐,三日后是老夫人的壽辰,府中要大擺宴席,到時人來人往,守衛(wèi)必定松懈。我們可以趁亂溜出去。"

沈芳菲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但隨即又暗淡下來:"可父親命人日夜看守我的房門,如何出得去?"

"奴婢有個主意..."小桃湊到沈芳菲耳邊,聲音細如蚊蚋,"那天奴婢可以假扮小姐躺在床上,小姐則穿上奴婢的衣服混出去。"

"這..."沈芳菲猶豫了,"若被發(fā)現,父親不會輕饒你。"

小桃卻笑了,眼中閃著堅定的光:"小姐待我如姐妹,這些年從沒把我當下人看。如今小姐有難,小桃豈能袖手旁觀?再說,老爺再生氣,總不至于要了奴婢的命。"

沈芳菲緊緊抱住小桃,淚水浸濕了丫鬟的肩膀:"好妹妹,我若能與明遠在一起,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接下來的兩天,主仆二人秘密準備著逃亡計劃。小桃偷偷從廚房偷來干糧,沈芳菲則將幾件換洗衣物和首飾藏在妝奩夾層中。最珍貴的,是那枚宋明遠送的玉佩,她將它貼身戴著,一刻不離。

第三天傍晚,沈府張燈結彩,賓客絡繹不絕。沈老爺為討好趙家,特意將老夫人壽宴辦得格外隆重。沈芳菲被允許下樓向祖母請安,但身后始終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

"芳菲給祖母請安,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沈芳菲跪在老夫人面前,聲音輕柔。

老夫人拉著孫女的手,心疼地看著她消瘦的臉龐:"好孩子,怎么瘦了這么多?是不是你爹又逼你..."

"母親,"沈老爺急忙打斷,"芳菲只是近日偶感風寒,已經請大夫看過了。趙家那邊已經說好,下月初八就過門。"

沈芳菲低著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忍住沒有反駁。請安結束后,她又被婆子們"護送"回繡樓。小桃早已在房中等待,見小姐回來,立刻遞上一杯熱茶。

"都準備好了嗎?"沈芳菲低聲問。

小桃點點頭,從床下取出一個包袱:"小姐的衣服奴婢已經改好了,穿上后跟奴婢的身形差不多。這是奴婢攢的幾兩銀子,路上用得著。"

沈芳菲打開包袱,里面是一套粗布衣裙,正是沈府丫鬟的打扮。她迅速換上,又將發(fā)髻拆開,重新梳成丫鬟常見的雙髻。

"小姐,把這個涂在臉上。"小桃遞來一盒深色的脂粉,"您的皮膚太白嫩,不像干粗活的。"

沈芳菲依言將臉和手都涂暗了些,果然看起來像個整日勞作的丫鬟了。兩人剛準備停當,就聽見樓下傳來喧鬧聲——宴席開始了。

"時候差不多了,"小桃深吸一口氣,"小姐,您先躲在屏風后面,等奴婢引開門口的婆子,您就趁機溜出去。"

沈芳菲拉住小桃的手:"你一定要小心。若被發(fā)現,就說是我逼你的。"

小桃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沈芳菲看不懂的復雜神色:"小姐放心,奴婢自有辦法。"

小桃換上沈芳菲的衣服,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然后突然大聲呻吟起來:"哎喲...好痛...我的肚子..."

門口的婆子立刻推門進來:"小姐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快去請大夫..."小桃模仿著沈芳菲的聲音,痛苦地蜷縮著。

一個婆子慌忙跑去找大夫,另一個則去稟告沈老爺。沈芳菲趁亂從屏風后溜出,低著頭快步穿過走廊。她的心砰砰直跳,生怕被人認出,但府中人人都在忙壽宴,沒人注意一個"丫鬟"的去向。

穿過三道院落,沈芳菲終于來到后花園的偏門。這里平日有家丁把守,但今晚果然如小桃所料,守衛(wèi)都去前院幫忙了。她顫抖著手撥開門閂,輕輕推開一條縫,側身擠了出去。

冷風撲面而來,沈芳菲卻感到無比暢快。她拉緊衣襟,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向城外花海跑去。夜色如墨,只有一彎新月為她引路。

一個時辰后,沈芳菲的雙腳已經磨出血泡,但她不敢停歇。遠處,那片熟悉的柳樹林終于出現在視野中。她的心跳得更快了,不知是奔跑的緣故,還是即將見到心上人的激動。

柳樹下,一個修長的身影正來回踱步。聽到腳步聲,那人猛地轉身:"芳菲?"

"明遠!"沈芳菲再也忍不住,飛奔過去撲進宋明遠懷中。他的胸膛溫暖堅實,心跳聲透過衣衫傳來,與她的一樣快。

"你真的來了..."宋明遠的聲音有些哽咽,雙臂緊緊環(huán)住她,"我擔心...擔心你出不來..."

沈芳菲仰起臉,月光下宋明遠的眉眼如畫,眼中滿是柔情。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問道:"小桃呢?她沒跟你聯系嗎?"

宋明遠搖頭:"自從三日前她來傳信后,我就再沒收到消息。她...還好嗎?"

"她假扮我躺在床上,引開守衛(wèi)..."沈芳菲的眼中涌出淚水,"若父親發(fā)現,不知會如何懲罰她..."

宋明遠輕撫她的背:"小桃姑娘聰明伶俐,定能化險為夷。等我們安頓下來,再想辦法打聽她的消息。"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袱:"我準備了些干糧和盤纏,足夠我們走到鄰縣。我在那里有位同窗,可以暫時投靠。"

沈芳菲也取出小桃給她的銀兩:"我這里也有些積蓄。"

兩人正說著,忽然一陣風吹過,柳枝輕擺,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宋明遠拉著沈芳菲的手走到湖邊,單膝跪地:"芳菲,我宋明遠雖現在貧寒,但此生定不負你。待我考取功名,必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沈芳菲也跪下來,與他相對:"我不要什么風光大婚,只要與你在一起,粗茶淡飯也甘之如飴。"

宋明遠從懷中取出一物,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那是一枚精致的金鎖片,上面刻著繁復的紋樣。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說是與我的身世有關。"宋明遠輕聲道,"我自幼隨養(yǎng)父長大,不知親生父母是誰。養(yǎng)父臨終前告訴我,這金鎖可能關系到一個大家族的秘密。"

沈芳菲驚訝地看著那枚金鎖:"你是說...你可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宋明遠苦笑:"或許是吧。養(yǎng)父說我被遺棄在書院門口,身上除了這金鎖,還有一封信,說要我好好讀書,將來認祖歸宗。但信上沒有落款,這些年我也無從查起。"

沈芳菲握住他的手:"不管你是誰,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家世。"

宋明遠眼中閃爍著感動的光芒,正要說什么,突然臉色一變:"有人來了!"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和火把的光亮。沈芳菲驚恐地發(fā)現,那是沈府的家丁,還有...趙家的侍衛(wèi)!

"快走!"宋明遠拉起沈芳菲就往柳林深處跑,但追兵已經發(fā)現了他們。

"在那里!別讓他們跑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

箭矢破空而來,宋明遠猛地將沈芳菲護在身下。一支箭深深扎入他的肩膀,鮮血頓時染紅了青衫。

"明遠!"沈芳菲尖叫著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跑...芳菲...快跑..."宋明遠強撐著站起來,擋在她面前。

十幾個手持火把的壯漢已經將兩人團團圍住。為首的正是趙家公子趙世杰,他冷笑著走上前:"好一對癡情男女!沈芳菲,你以為逃得掉嗎?"

沈芳菲護在宋明遠身前,怒視趙世杰:"趙公子,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苦苦相逼?"

趙世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無冤無仇?你父親收了我趙家十萬兩聘禮,現在想反悔?做夢!"他轉向受傷的宋明遠,眼中閃過狠毒,"至于這個窮書生,敢碰我趙世杰的女人,活得不耐煩了!"

"住手!"沈芳菲掙脫趙世杰的手,"你若敢傷害他,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趙世杰愣了一下,隨即獰笑:"帶回去!把這書生關進大牢,至于沈小姐...好好'照顧',別讓她做傻事。"

兩個壯漢上前架起已經半昏迷的宋明遠,另一個則粗暴地抓住沈芳菲的手臂。她絕望地掙扎著,眼睜睜看著心上人被拖走,鮮血在草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跡。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女!"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見一隊身著官服的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面容威嚴,腰間佩劍。

趙世杰臉色一變,連忙拱手:"這位大人,在下趙家趙世杰,正在處理家務事..."

"家務事?"那官員冷笑,"我親眼看見你們持械傷人,還強擄女子,這算什么家務事?"他一揮手,"全部拿下!"

沈芳菲趁機掙脫鉗制,撲到宋明遠身邊:"明遠!明遠你醒醒!"

那官員下馬走過來,看到宋明遠的臉時,突然神色大變:"這...這位公子是..."

他的目光落在宋明遠腰間露出的玉佩上,更是渾身一震,立刻命令隨從:"快!把這位公子抬上馬車,速回府衙請最好的大夫!"

沈芳菲又驚又喜:"大人認識明遠?"

官員深深看了她一眼:"姑娘是..."

"我是他的未婚妻。"沈芳菲堅定地說。

官員點點頭:"姑娘請隨我們一同回府。這位公子...他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趙世杰在一旁叫嚷:"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

"閉嘴!"官員厲聲喝道,"你爹就是當朝宰相,今日也救不了你!來人,全部押回大牢!"

沈芳菲跟著官員的馬車,心中充滿疑惑和希望。宋明遠的身世之謎,似乎就要揭開了...

三、

府衙內燈火通明,沈芳菲坐在偏廳,雙手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隔壁房間傳來大夫和那位鄭大人低聲交談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宋明遠痛苦的呻吟。每一絲聲響都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姑娘請用茶。"一個衙役端來熱茶,態(tài)度恭敬得不像對待普通民女。

沈芳菲勉強點頭致謝,卻一口也喝不下。她的目光不斷飄向門口,期盼著有人來告訴她宋明遠的情況。

終于,鄭大人掀簾而入。這位不怒自威的官員此刻眉頭緊鎖,卻在看到沈芳菲時露出一絲溫和:"姑娘不必過憂,宋公子的箭傷已處理妥當,未傷及要害,靜養(yǎng)些時日便無大礙。"

沈芳菲長舒一口氣,眼淚奪眶而出:"多謝大人相救之恩!不知大人為何..."

"姑娘是想問,本官為何認得宋公子?"鄭大人撫須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姑娘可知宋公子身上那枚玉佩的來歷?"

沈芳菲從懷中取出宋明遠送她的定情信物:"可是這枚?明遠說這是他祖?zhèn)髦铩?

鄭大人一見玉佩,眼中精光暴漲,竟起身鄭重行禮:"果然是它!十五年了,老夫終于找到了!"

"大人這是..."沈芳菲驚得站起身。

鄭大人示意她坐下,聲音壓得極低:"姑娘與宋公子情深義重,有些事也不瞞你了。宋公子并非普通書生,他是十五年前被奸臣所害的忠良之后——宋大將軍的獨子!"

沈芳菲瞪大眼睛,手中的玉佩差點滑落:"這...這怎么可能?明遠說他自幼隨養(yǎng)父長大..."

"當年宋將軍被誣陷通敵叛國,滿門抄斬。宋夫人臨刑前將襁褓中的幼子托付給心腹帶走,自己則..."鄭大人嘆息一聲,"后來先皇察覺此案有冤,暗中派人尋找宋家血脈,卻始終杳無音信。這枚玉佩是當年先皇賜給宋將軍的信物,天下僅此一枚。"

沈芳菲腦中一片混亂,忽然想起宋明遠曾提到的金鎖:"大人,明遠還有一枚金鎖,他說可能與身世有關..."

鄭大人激動地拍案而起:"金鎖何在?"

"應該還在明遠身上..."

不等她說完,鄭大人已大步走向內室。沈芳菲連忙跟上,在門口卻停住了腳步——宋明遠正半臥在榻上,臉色蒼白如紙,肩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見她進來,他黯淡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芳菲...你沒事吧?"他的聲音虛弱卻充滿關切。

沈芳菲鼻尖一酸,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他的手:"我沒事,倒是你..."

鄭大人輕咳一聲:"宋公子,可否讓老夫看看你那枚金鎖?"

宋明遠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又詢問地看向沈芳菲。見她點頭,才艱難地從懷中取出那枚金鎖。鄭大人接過金鎖,仔細端詳上面的紋路,突然老淚縱橫:"果然是宋家小公子!這金鎖是當年宋夫人特意為公子打造的,內側應該刻有'永懷'二字。"

宋明遠渾身一震:"大人如何知曉?這二字連養(yǎng)父都不曾提過..."

鄭大人單膝跪地,鄭重行禮:"老臣鄭毅,曾任宋將軍帳下參軍,這些年來一直奉皇命暗中尋找公子下落。今日得見,實乃天意!"

沈芳菲看著宋明遠震驚的表情,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明遠,這位鄭大人說你是宋大將軍的兒子..."

"不可能..."宋明遠喃喃道,"若我真是忠良之后,為何會被遺棄在書院門口?養(yǎng)父又為何從不提及?"

鄭大人嘆息:"當年護送你出逃的宋家舊部想必遭遇不測,不得已才將公子托付給陌生人。至于公子的養(yǎng)父,或許根本不知你的真實身份。"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衙役慌張跑進來:"大人,不好了!趙宰相親自帶人圍了府衙,說要提拿傷害他公子的兇犯!"

鄭大人臉色一沉:"好個趙家,竟敢如此猖狂!"他轉向宋明遠,"公子有所不知,當年構陷宋將軍的,正是如今權傾朝野的趙氏一族!"

宋明遠眼中燃起怒火,掙扎著要起身:"我要當面質問那趙宰相!"

沈芳菲連忙按住他:"你的傷..."

"不必著急。"鄭大人從懷中取出一道黃絹,"老夫奉皇命查訪宋家舊案,有圣旨在此,看那趙老賊敢如何!"

公堂之上,趙宰相一身紫袍,面容陰鷙。他身后站著包扎著手臂的趙世杰,以及數十名帶刀侍衛(wèi)。鄭大人毫不畏懼,昂首闊步走到堂上,將圣旨恭敬置于案頭。

"趙相爺,深夜帶兵圍困府衙,是要造反嗎?"鄭大人冷聲道。

趙宰相瞇起眼睛:"鄭大人言重了。犬子遭人刺殺,本相只是來討個公道。"他目光掃向被沈芳菲攙扶出來的宋明遠,突然瞳孔一縮,"這人是..."

"這位是宋大將軍遺孤宋明遠,也是圣上密旨要尋的人。"鄭大人一字一頓道,"趙相爺,您看著可眼熟?"

趙宰相臉色瞬間慘白,后退半步:"不可能...宋家早就..."

"早就被你們滅門了是嗎?"宋明遠掙脫沈芳菲的攙扶,挺直腰板站在堂中,盡管臉色蒼白,氣勢卻絲毫不弱,"蒼天有眼,讓我活了下來,今日便是討還血債之時!"

趙世杰在一旁叫嚷:"爹,別聽他們胡說!這小子分明是個窮書生,怎么可能是..."

"閉嘴!"趙宰相厲喝一聲,隨即強作鎮(zhèn)定,"鄭大人,單憑一個長相相似之人和一枚玉佩,就想翻十五年前的舊案?未免太兒戲了。"

鄭大人冷笑:"趙相爺莫非忘了,當年宋夫人在獄中曾寫下血書,藏在金鎖之中?"

宋明遠聞言,猛地想起什么,從金鎖暗格中取出一塊泛黃的絹布——那是養(yǎng)父臨終前交給他的,說是母親遺物。他一直未曾打開看過。

鄭大人接過絹布,當眾展開,朗聲讀道:"'妾身將死,唯念幼子。若得天佑,望有朝一日能洗刷我宋家冤屈。夫君忠心為國,卻遭趙賊陷害...'"讀到這里,鄭大人抬頭直視趙宰相,"后面還有趙相爺當年勾結外敵、栽贓陷害的證據,要老夫繼續(xù)念嗎?"

趙宰相面如死灰,突然獰笑道:"就算如此又如何?如今朝中大半是我的人,你們以為能活著到京城嗎?"

"趙相爺這是要抗旨?"鄭大人拍了拍圣旨,"明日老夫便護送宋公子進京面圣,沿途自有御林軍護衛(wèi),不勞相爺費心。"

趙宰相陰冷地掃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沈芳菲身上:"沈姑娘,你可想清楚了。跟一個將死之人走,還是做我趙家的媳婦?"

沈芳菲毫不猶豫地站到宋明遠身邊:"我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

趙宰相怒極反笑:"好!很好!那我們走著瞧!"說完拂袖而去,趙世杰惡狠狠地瞪了宋明遠一眼,也跟著離開。

待趙家人走遠,鄭大人立刻下令加強戒備,同時安排明日啟程事宜。沈芳菲扶著宋明遠回到內室,憂心忡忡:"明遠,趙宰相不會善罷甘休的..."

宋明遠輕撫她的臉頰:"別怕,有鄭大人在,我們一定能平安到達京城。"他凝視著沈芳菲的眼睛,"只是連累你了,本不該讓你卷入這是非中。"

沈芳菲搖頭,眼中含淚卻帶著笑:"能與你共患難,是我的福分。"

夜深人靜,沈芳菲獨自在院中徘徊,難以入眠。忽然,她聽到墻根處傳來輕微的響動。警覺地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翻墻而入——是小桃!

"小桃!"沈芳菲又驚又喜,連忙跑過去,"你怎么找到這里的?父親沒為難你嗎?"

小桃衣衫破爛,臉上還有淤青,顯然吃了不少苦頭。她緊緊抓住沈芳菲的手:"小姐,我好不容易逃出來...老爺發(fā)現我?guī)湍优埽铧c打死我..."

沈芳菲心疼地抱住她:"好妹妹,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小桃卻搖頭,神色異常嚴肅:"小姐,我來是要告訴您,趙家已經派了死士埋伏在去京城的路上,他們打算..."她突然看到沈芳菲腰間的玉佩,猛地瞪大眼睛,"這...這玉佩..."

"你認識?"沈芳菲疑惑地問。

小桃突然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少主在上,奴婢終于找到您了!"

沈芳菲一頭霧水:"小桃,你這是..."

"小姐,不,少主,"小桃激動得語無倫次,"奴婢本名青柳,是宋家舊部陳護衛(wèi)之女。十五年前,我父親奉命護送少主逃出京城,途中遭遇追殺。父親重傷之際,將少主托付給一位教書先生,自己則...后來我輾轉被賣到沈府為婢,一直暗中尋找少主下落..."

沈芳菲震驚不已:"你是說...明遠他..."

"正是!那日我在書坊見到少主,一眼就認出了他腰間的玉佩,那是宋家的傳家寶啊!"小桃淚流滿面,"所以我千方百計促成您與少主相見,就是希望..."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小桃臉色大變:"不好!趙家的人來了!小姐快叫醒少主和鄭大人,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沈芳菲慌忙跑回內室,推醒剛剛睡著的宋明遠。鄭大人也被驚醒,聽聞情況后當機立斷:"立刻從后門走,馬車已經備好!"

一行人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府衙,向城外疾馳。鄭大人安排了五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分頭行動,以迷惑追兵。沈芳菲、宋明遠和小桃同乘一輛,由鄭大人親自護送。

"前面就是青峰峽,過了峽谷就離開趙家勢力范圍了。"鄭大人指著前方險峻的山路,"到了驛站,會有御林軍接應。"

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宋明遠因傷勢面色慘白,卻強撐著安慰沈芳菲:"別怕,很快就安全了。"

沈芳菲握著他的手,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就在這時,小桃猛地掀開車簾:"大人,前面有埋伏!"

話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正中車夫咽喉。馬車頓時失控,向懸崖邊沖去。鄭大人大喊:"保護宋公子!"

數十名黑衣人從兩側山崖躍下,箭如雨下。鄭大人的隨從紛紛中箭倒地。小桃一把拉開車門:"小姐,少主,快跳車!"

宋明遠拉著沈芳菲跳下馬車,卻見前方道路已被黑衣人堵死。鄭大人拔劍護在他們身前:"公子快走,老夫斷后!"

"一個都別想走!"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揮手示意放箭。

千鈞一發(fā)之際,小桃突然沖上前,用身體擋住了射向宋明遠的箭:"少主小心!"

"小桃!"沈芳菲尖叫著想去扶她,卻被宋明遠拉住。

"芳菲,跳崖!"宋明遠指著路邊看似陡峭實則有樹木緩沖的山坡,"這是唯一的生路!"

沈芳菲還在猶豫,一支箭已射中宋明遠后背。他悶哼一聲,強撐著拉起沈芳菲的手:"相信我...跳!"

兩人縱身躍下山崖,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黑衣人的怒吼。下落過程中,宋明遠緊緊抱住沈芳菲,用身體護住她。他們不斷被樹枝刮擦,最終重重摔在一處突出的巖石上。

沈芳菲頭暈目眩,掙扎著爬起來,卻發(fā)現宋明遠已經昏迷不醒,后背插著那支箭,鮮血染紅了整片巖石。

"明遠!明遠!"她顫抖著呼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遠處傳來搜山的喊聲和火把的光亮。沈芳菲咬著牙,將宋明遠拖到一處隱蔽的石縫中。她撕下衣袖為他簡單包扎,眼淚滴在他蒼白的臉上。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她低聲啜泣,"我們好不容易才..."

石縫外,腳步聲越來越近。沈芳菲屏住呼吸,緊緊抱住宋明遠冰冷的身體。就在這時,她發(fā)現宋明遠腰間的那枚金鎖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鎖面上浮現出幾個之前從未見過的字跡——

"龍淵閣...密道..."

四、

金鎖上的字跡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沈芳菲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失血過多產生的幻覺。但那些字跡依然清晰可辨——"龍淵閣密道"四個小字下方,還有幾道細如發(fā)絲的紋路,像是地圖的一部分。

"龍淵閣..."沈芳菲低聲呢喃,突然想起小時候聽祖母提過,城外三十里的青峰山深處有座廢棄的皇家別院,就叫龍淵閣。據說那里是先帝為寵妃修建的避暑行宮,后來因故荒廢了。

石縫外,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經能照到沈芳菲藏身之處的邊緣。她屏住呼吸,將宋明遠往石縫深處又拖了拖。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后背的箭傷仍在滲血。

"搜仔細點!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個粗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沈芳菲咬緊下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金鎖。突然,她想起小桃臨死前塞給她的半塊玉玦。顫抖著從懷中取出,只見玉玦上也有類似的紋路。她試著將玉玦與金鎖拼合——

"咔嗒"一聲輕響,兩件器物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那些細小的紋路頓時連成了一幅微縮地圖,指向青峰山深處的某個位置。

"原來如此..."沈芳菲恍然大悟,小桃早就知道宋明遠的身份,這玉玦是她一直保管的關鍵信物。

外面的搜索聲漸漸遠去,沈芳菲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她必須想辦法帶著宋明遠離開這里,前往龍淵閣。但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搬動一個昏迷不醒的成年男子?

就在她絕望之際,石縫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明遠?"沈芳菲急忙爬過去,只見宋明遠的眼皮微微顫動,似乎要醒過來。

"芳...菲..."他的聲音虛弱得如同蚊蚋,卻讓沈芳菲瞬間淚如雨下。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你別動,傷口會流血的。"

宋明遠的眼神渙散,卻掙扎著說道:"金鎖...地圖...龍淵閣..."

"我看到了,我拼出了地圖!"沈芳菲急切地說,"但我們怎么去?你傷得這么重..."

宋明遠艱難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腰間:"信號...煙花...鄭大人..."

沈芳菲這才發(fā)現他腰間掛著一個小竹筒。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按照宋明遠微弱的指示,拉開引信。

"嗖——砰!"一道紅光沖天而起,在夜空中炸開成一朵梅花的形狀。

"現在...躲好..."宋明遠說完這幾個字,又陷入了昏迷。

沈芳菲緊緊抱住他,警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果然,信號煙花引來了追兵的注意,腳步聲再次向這邊聚集。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最后的時刻。

"在那里!"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是兵刃相接的聲音和慘叫聲。

沈芳菲鼓起勇氣從石縫中窺視,只見一隊身著黑衣的武士正在與趙家死士交戰(zhàn),手法干凈利落,幾個回合就將那些追兵斬殺殆盡。

"宋公子!沈姑娘!"為首的黑衣人高聲呼喚,"鄭大人派我等前來救援!"

沈芳菲猶豫片刻,但想到宋明遠命在旦夕,也顧不得許多了:"在這里!宋公子受傷了!"

黑衣人們迅速圍攏過來,其中一人檢查了宋明遠的傷勢后,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御醫(yī)特制的金瘡藥,先穩(wěn)住公子的傷勢。"他又轉向沈芳菲,"姑娘可有受傷?"

沈芳菲搖頭,急切地問:"鄭大人怎么樣了?小桃她..."

黑衣人神色一黯:"鄭大人身中數箭,但無性命之憂,已經先行前往龍淵閣。那位丫鬟姑娘...已經歿了。"

盡管早有預料,沈芳菲還是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小桃,不,應該是青柳,為了保護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我們必須立刻前往龍淵閣,"黑衣人低聲道,"趙家已經調集了大批人手封鎖了這一帶。"

他們用樹枝和衣物制作了簡易擔架,小心地將宋明遠抬上去。沈芳菲堅持要走在擔架旁,一路上緊握著宋明遠冰涼的手。

"他到底是誰?"沈芳菲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么趙家不惜一切代價要殺他?"

黑衣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該說多少:"宋公子不僅是宋將軍的遺孤,更是...當朝圣上流落在外的血脈。"

"什么?"沈芳菲驚得停下了腳步。

"十五年前,圣上微服私訪時與宋將軍的妹妹有一段情緣,后來宋小姐有了身孕,恰逢宋家遭難..."黑衣人壓低聲音,"此事極為隱秘,連趙宰相最初都不知道他要殺的是皇家血脈。后來先皇察覺此事,暗中派人調查,才逐漸拼湊出真相。"

沈芳菲腦中一片混亂,所以宋明遠不僅是忠良之后,還是...皇子?

一行人沿著隱秘的山路前行,途中幾次險些遭遇趙家的巡邏隊伍。宋明遠的情況時好時壞,有次甚至停止了呼吸,幸虧隨行的醫(yī)者及時施救才緩過來。

天蒙蒙亮時,他們終于來到一處隱藏在瀑布后的山洞前。

"龍淵閣密道,"黑衣人指著山洞,"從這里可以直通龍淵閣內部,趙家的人找不到。"

洞內潮濕陰暗,沈芳菲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擔架后面。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絲光亮。穿過一道石門后,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站在一個寬敞的石室中,四周點著長明燈,鄭大人正坐在中央的石桌旁,肩上纏著繃帶。

"公子!"見宋明遠被抬進來,鄭大人立刻起身,臉上寫滿擔憂。

醫(yī)者們迅速將宋明遠安置在石室一角的床榻上,開始處理他的箭傷。沈芳菲站在一旁,雙手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渾然不覺。

"箭頭有毒,"為首的醫(yī)者沉聲道,"必須立刻解毒,否則公子撐不過今日。"

沈芳菲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鄭大人扶住她:"姑娘莫急,龍淵閣內有先帝留下的靈藥,可解百毒。"

他親自從石室暗格中取出一個玉盒,里面是一枚紫色的藥丸。醫(yī)者將藥丸研碎,混入清水灌入宋明遠口中。

"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鄭大人嘆息道,"這毒是趙家秘制的'七日斷魂散',若非有先帝留下的'紫金丹',恐怕..."

沈芳菲跪在宋明遠榻前,輕輕撫摸他蒼白的臉龐:"他一定會挺過來的,他必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石室中靜得可怕。突然,宋明遠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接著是劇烈的咳嗽。

"明遠!"沈芳菲驚喜地呼喚。

宋明遠的眼皮顫動著,終于緩緩睜開。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掃過石室,最后落在沈芳菲臉上,嘴角微微上揚:"芳菲...你...沒事..."

沈芳菲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胸前痛哭起來。鄭大人和其他人識趣地退到石室另一端,給他們留出私人空間。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沈芳菲抽泣著說。

宋明遠虛弱地抬起手,輕撫她的發(fā)絲:"我不會...丟下你..."他環(huán)顧四周,"這是...龍淵閣?"

沈芳菲點點頭,壓低聲音:"明遠,鄭大人說你是...是皇上的..."

宋明遠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我知道..."

"你知道?"沈芳菲震驚地看著他。

"養(yǎng)父臨終前...告訴了我一些事,"宋明遠艱難地說道,"但我...不想卷入權力斗爭...所以選擇隱瞞..."他睜開眼,直視沈芳菲,"我只想...做個普通人...和你..."

沈芳菲握緊他的手:"不管你是誰,我愛的只是你這個人。"

宋明遠露出一絲微笑,卻又突然皺眉:"趙家...不會放過我們...你必須...先離開..."

"不!"沈芳菲堅決地搖頭,"我絕不會丟下你!"

就在這時,鄭大人匆匆走來:"公子,姑娘,我們得立刻轉移。趙家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龍淵閣的位置,正帶兵趕來。"

宋明遠掙扎著要起身:"鄭大人...帶芳菲走...我拖住他們..."

"不行!"沈芳菲和鄭大人異口同聲地反對。

鄭大人沉聲道:"公子,您身上流淌著皇室血脈,肩負著為宋家平反的重任,絕不能有閃失。"他轉向沈芳菲,"姑娘,石室后有密道可通山下,老夫已安排人手接應。請帶公子先行離開,老夫斷后。"

沈芳菲剛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和兵刃相接的聲音。鄭大人臉色大變:"來得這么快!快走!"

幾名黑衣人沖進來,攙扶起宋明遠就往石室后方跑。沈芳菲緊跟在后,回頭看了一眼——鄭大人拔出佩劍,帶著剩余的死士沖向入口處,背影決絕而悲壯。

密道狹窄幽暗,眾人屏息疾行。宋明遠雖然清醒,但傷勢嚴重,幾乎是被半拖著前進。沈芳菲不時回頭,生怕追兵趕來。

"前面就是出口,"領路的黑衣人低聲道,"山下有馬車等候,可直接前往京城。"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身后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他們發(fā)現密道了!快走!"

黑衣人分成兩批,一批繼續(xù)護送宋明遠和沈芳菲,另一批轉身迎敵。沈芳菲聽到身后傳來慘烈的廝殺聲,卻不敢回頭,只能扶著宋明遠加快腳步。

終于,他們沖出了密道出口。清晨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兩輛馬車果然等候在樹林中。沈芳菲和宋明遠被扶上其中一輛,黑衣人揚鞭催馬,馬車立刻飛馳而去。

"其他人..."沈芳菲透過車窗回望,卻見密道出口處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他們點燃了密道,與追兵同歸于盡了..."駕車的黑衣人沉痛地說。

沈芳菲轉向宋明遠,只見他緊閉雙眼,淚水從眼角滑落。她知道,這些為他犧牲的人,都是宋家舊部或皇上的密探,他們用生命保護著這個流落民間的皇子。

馬車在山路上顛簸前行,宋明遠因傷勢過重再次陷入昏迷。沈芳菲緊握著他的手,生怕一松開就會永遠失去他。

突然,馬車猛地一頓,接著是馬匹的嘶鳴聲。黑衣人厲聲喝道:"有埋伏!"

箭矢如雨般射來,一支箭穿透車簾,擦著沈芳菲的臉頰釘在車廂上。她聽到車外黑衣人倒地的聲音,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逼近。

"芳菲..."宋明遠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眼神異常清明,"記住...龍淵閣地下...有先帝留下的..."

話未說完,車簾被粗暴地掀開,幾個蒙面人持刀而立。宋明遠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推開沈芳菲,自己撲向那些刺客:"跑!芳菲,快跑!"

沈芳菲被推下馬車,跌入路邊的草叢中。她眼睜睜地看著宋明遠被幾個刺客拖出馬車,其中一人舉起了明晃晃的長刀...

"不!"沈芳菲撕心裂肺地喊道。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那舉刀刺客的咽喉。緊接著,整齊的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一隊身著明光鎧的騎兵從山路拐角處沖出,為首的旗幟上赫然繡著一個大大的"御"字。

"御林軍!是御林軍!"刺客們驚慌失措,紛紛逃竄。

沈芳菲掙扎著爬起來,向宋明遠跑去。她看到他被一名刺客拖著往樹林里退,那名刺客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站住!再靠近我就殺了他!"刺客厲聲威脅。

御林軍停下腳步,為首的將領高聲道:"放開宋公子,饒你不死!"

刺客獰笑道:"趙相爺有令,寧可殺錯不可放過!"說著,他手中的刀就要用力——

"嗖!"又是一箭,這次是從樹林深處射來,精準地貫穿了刺客的太陽穴。刺客瞪大眼睛,緩緩倒下。

沈芳菲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抱住搖搖欲墜的宋明遠。他的脖子上已經有一道血痕,但所幸傷口不深。

"芳菲..."宋明遠虛弱地喚道,然后徹底昏死過去。

御林軍迅速圍攏過來,為首的將領單膝跪地:"末將御林軍統(tǒng)領周震,奉圣上密旨迎接宋公子入京。姑娘是..."

"我是他的未婚妻,"沈芳菲緊緊抱著宋明遠,警惕地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救兵,"你們如何證明身份?"

周震從懷中取出一塊金牌,上面刻著與宋明遠金鎖上一模一樣的紋樣:"此乃圣上親賜的龍紋令,與宋公子身上的金鎖是一對信物。"

沈芳菲這才稍稍放松,但仍不放心:"明遠傷勢嚴重,需要立刻醫(yī)治..."

"姑娘放心,隨行有太醫(yī)。"周震一揮手,一名老者提著藥箱快步走來,"圣上已經知曉公子遇險之事,特命我等星夜兼程趕來。趙家的陰謀,該到頭了。"

太醫(yī)為宋明遠簡單包扎后,眾人將他抬上御林軍的馬車。沈芳菲剛要跟上,周震卻攔住了她:"姑娘,圣旨只提到接宋公子一人..."

沈芳菲臉色煞白:"大人是要我..."

周震搖頭:"姑娘誤會了。末將的意思是,姑娘若隨公子同去,恐怕...朝中局勢復雜,公子此行兇險萬分..."

"我不怕,"沈芳菲堅定地說,"無論生死,我都要陪在他身邊。"

周震肅然起敬,側身讓開:"姑娘請。"

馬車緩緩啟動,在御林軍的護衛(wèi)下向京城方向駛去。沈芳菲握著宋明遠的手,望著他蒼白如紙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她愛的這個人,不僅是忠良之后,還是當朝皇子。他們的未來,將不再只是兩個人的花前月下,而是卷入朝堂的血雨腥風...

馬車轉過一個彎,遠處巍峨的京城輪廓已經隱約可見。而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山路上,一個蒙面人從樹叢中鉆出,望著遠去的馬車,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五、

皇宮的朱紅色大門在沈芳菲面前緩緩打開,鎏金銅釘在陽光下閃爍著威嚴的光芒。御林軍的馬蹄聲在青石板上回蕩,驚飛了屋檐上的白鴿。沈芳菲緊握著昏迷中的宋明遠的手,心跳如擂鼓。

"姑娘不必緊張。"御林軍統(tǒng)領周震看出了她的不安,"圣上早已知道宋公子的存在,此次是特意派我等前去接應的。"

沈芳菲勉強點頭,目光卻無法從宋明遠蒼白的臉上移開。自從上次遇襲后,他就再沒醒來過,太醫(yī)說箭毒雖解,但失血過多,能否蘇醒全看天意。

馬車穿過重重宮門,最終停在一座精巧的殿宇前。幾名太監(jiān)早已候在階下,見馬車到來,立刻抬著軟轎迎上前。

"圣上在養(yǎng)心殿等候,請宋公子即刻覲見。"為首的老太監(jiān)尖聲道。

沈芳菲剛要跟隨,卻被攔下:"這位姑娘請留步,圣上只見宋公子一人。"

周震上前解釋:"李公公,這位沈姑娘是宋公子的未婚妻,一路守護公子不離不棄,還請通融。"

李公公瞇起眼睛打量沈芳菲片刻,突然壓低聲音:"可是沈家的小姐?趙宰相正在滿城搜捕你,說你拐帶了他的兒媳。"

沈芳菲面色一白,卻挺直腰桿:"民女與宋公子兩情相悅,何來拐帶一說?趙家強娶民女在先,追殺我們在后,還請公公明鑒。"

李公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姑娘好膽識。罷了,隨老奴來吧,不過圣上若不見你,可莫要糾纏。"

太監(jiān)們小心地將宋明遠抬入殿中,沈芳菲緊隨其后。養(yǎng)心殿內沉香裊裊,明黃色的帳幔低垂,一位身著明黃常服的中年男子背對著門口,正在觀賞墻上的畫卷。

"陛下,宋公子到了。"李公公輕聲稟報。

那男子緩緩轉身,沈芳菲這才看清當今天子的容貌——眉宇間與宋明遠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幾分威嚴與滄桑。皇帝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宋明遠身上,瞬間柔和下來,甚至泛起一絲淚光。

"像,真像他母親..."皇帝喃喃道,伸手輕撫宋明遠的臉龐,卻在碰到他冰涼的皮膚時神色一變,"怎么傷得這么重?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一陣忙亂后,數名太醫(yī)為宋明遠會診,結論與之前相同——性命無礙,但何時蘇醒難以預料。皇帝坐在龍榻旁,親自為宋明遠掖了掖被角,這才注意到跪在一旁的沈芳菲。

"你就是沈家的姑娘?抬起頭來。"

沈芳菲抬頭,不卑不亢地迎上皇帝的目光。皇帝打量她片刻,忽然問道:"你可知明遠的身世?"

"民女只知他是宋將軍遺孤,也是...也是陛下的血脈。"沈芳菲謹慎地回答。

皇帝長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塊與宋明遠金鎖一模一樣的信物:"十五年前,朕微服私訪時與宋將軍的妹妹相識相知。后來宋家遭趙構陷害,滿門抄斬。宋夫人臨刑前將剛出生的明遠托付給心腹帶走...這些年,朕一直在暗中尋找他。"

沈芳菲想起鄭大人和小桃的犧牲,心中一痛:"陛下,鄭大人和小桃...不,是青柳,他們?yōu)榱吮Wo明遠..."

"朕知道,"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他們都是忠臣義士,朕會厚加撫恤。"他頓了頓,"沈姑娘,你可知明遠此次回京,將面臨什么?"

沈芳菲搖頭,卻聽皇帝沉聲道:"趙家把持朝政多年,若知道明遠是朕的血脈,必定不惜一切代價除掉他。朕本想讓他在民間平安度日,但如今..."

"陛下是要認回明遠?"沈芳菲心跳加速。

皇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若明遠恢復皇子身份,你當如何?"

沈芳菲深吸一口氣:"民女只愿明遠平安喜樂。若他為皇子,民女不敢高攀;若他仍是書生,民女愿追隨天涯。"

皇帝凝視她良久,忽然笑了:"好個癡情女子。起來吧,朕準你留在明遠身邊照料。至于其他...等他醒來再說。"

三日后,宋明遠終于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錦繡帳頂,和沈芳菲喜極而泣的臉。

"這是...哪里?"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沈芳菲連忙扶他喝下溫水,輕聲解釋了一切。當聽到自己身在皇宮,皇帝已確認他的身份時,宋明遠的表情復雜至極。

"芳菲,我..."他握住沈芳菲的手,眼中滿是憂慮。

"我知道,"沈芳菲溫柔地打斷他,"不管你做何選擇,我都支持你。"

正當兩人相視無言時,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太監(jiān)的驚呼:"陛下遇刺!快傳太醫(yī)!"

宋明遠聞言,不顧傷勢猛地坐起:"怎么回事?"

一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跑進來:"宋公子,不好了!趙宰相在宮宴上突然發(fā)難,用毒箭射傷陛下!御林軍已經控制住局面,但陛下...陛下情況危急!"

宋明遠臉色瞬間慘白,強撐著要下床:"帶我去見陛下!"

沈芳菲知道攔不住他,只好扶著他跟隨小太監(jiān)匆匆趕往乾清宮。殿內一片混亂,太醫(yī)們圍在龍榻前忙作一團,幾位大臣跪在一旁,神色惶恐。

"讓開!讓我過去!"宋明遠推開阻攔的侍衛(wèi),踉蹌著撲到龍榻前。

皇帝面色鐵青,胸口插著一支箭,箭身烏黑,顯然是淬了劇毒。他看到宋明遠,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艱難地抬起手:"你...來了..."

宋明遠握住那只手,聲音哽咽:"陛下...父親...您一定要撐住!"

皇帝虛弱地搖頭:"趙賊的毒...無解...朕的時間不多了..."他艱難地轉向一旁的大臣,"擬旨...宋明遠為朕之血脈...立為太子..."

大臣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違抗,立刻準備筆墨。皇帝又看向宋明遠:"孩子...大周的江山...就交給你了..."

宋明遠淚如雨下,突然想起什么,轉向沈芳菲:"芳菲,龍淵閣的秘方!你不是說..."

沈芳菲猛然記起在龍淵閣石室中看到的古籍記載,連忙道:"需要百年靈芝、雪山蓮子和...和龍血!"

"宮中有前兩樣,"太醫(yī)急忙道,"但龍血..."

宋明遠毫不猶豫地取出隨身匕首,劃破手掌:"用我的血!我是龍子龍孫,我的血應該有用!"

太醫(yī)不敢怠慢,立刻按沈芳菲說的方子配藥。一碗黑褐色的藥湯灌下去,皇帝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面色也有了血色。

"有效!"太醫(yī)驚喜道,"陛下脫離危險了!"

殿內眾人長舒一口氣,宋明遠卻因失血和激動,再次昏了過去。

當宋明遠再次醒來時,已是次日傍晚。沈芳菲趴在床邊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痕。他輕輕撫摸她的發(fā)絲,心中滿是柔情。

"醒了?"皇帝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坐在輪椅上,由太監(jiān)推著進來,雖然虛弱,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宋明遠要起身行禮,被皇帝制止:"不必多禮。朕是來謝你的救命之恩的。"

"陛下言重了,這是兒臣...這是我應該做的。"宋明遠有些不自在地說。

皇帝看了看仍在熟睡的沈芳菲,微微一笑:"這姑娘三天三夜沒合眼,剛睡著不久。朕已經下旨赦免了沈家的所謂'罪過',還升了沈老爺的官——雖然他是個糊涂父親。"

宋明遠感激地點頭,卻聽皇帝話鋒一轉:"明遠,朕想正式認你為子,立你為太子,你意下如何?"

宋明遠沉默了。權力、地位、江山...這些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代價是什么?是失去自由,是卷入無休止的朝堂斗爭,是...可能失去沈芳菲。

"陛下,"他最終開口,"若我選擇做太子,能否與芳菲在一起?"

皇帝嘆息:"朕知道你的心思。按祖制,太子妃需出身名門...但朕可以破例允許她做側妃。"

宋明遠搖頭:"那我選擇放棄。我只要芳菲一人足矣。"

皇帝并不意外,反而露出贊許的微笑:"朕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也罷,朕不勉強你。但你要知道,趙家雖已伏誅,朝中仍有他們的黨羽。你放棄皇子身份,朕就不能明目張膽地保護你了。"

"我明白,"宋明遠堅定地說,"我寧愿做一介布衣,與心愛之人相守到老。"

皇帝沉思片刻,忽然道:"朕有個折中的辦法。朕可以保留你的皇子身份,但不公開,只記錄在皇室玉牒中。你與沈姑娘可歸隱田園,過你們想過的生活。若他日國家有需,你再回來相助,如何?"

宋明遠看向熟睡的沈芳菲,眼中滿是柔情:"謝陛下恩典。"

三個月后,江南那片花海旁的柳樹下,多了一座簡樸的草堂。沈芳菲正在院中晾曬新采的草藥,忽然被人從背后抱住。

"猜猜我是誰?"宋明遠故意壓低聲音問。

沈芳菲笑著轉身,在他唇上輕啄一下:"除了我的傻書生,還能是誰?"

宋明遠如今氣色紅潤,早已不見當初的蒼白虛弱。他拉著沈芳菲的手走到湖邊,變戲法似的從懷中取出一對紅燭和兩支香。

"今日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沈芳菲好奇地問。

"今日,我想在天地見證下,正式娶你為妻。"宋明遠認真地說,"沒有繁文縟節(jié),只有你我二人和這片花海。"

沈芳菲眼中泛起淚光,輕輕點頭。兩人在柳樹下拜了天地,又對著京城方向拜了皇帝,最后夫妻對拜。沒有賓客,只有微風拂過花海的聲音為他們祝福。

當晚,草堂內紅燭高燒。宋明遠取出一封信遞給沈芳菲:"陛下派人送來的賀禮。"

沈芳菲展開信箋,里面除了一些金銀地契外,還有一道密旨——封宋明遠為"逍遙王",不參與朝政但享親王俸祿,可在緊急時刻調動地方官兵。

"看來陛下還是放心不下你。"沈芳菲笑道。

宋明遠將信箋投入燭火:"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深情地望著沈芳菲,"我終于能與你過上平靜的生活了。"

燭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久久不分。

而在京城的高墻內,皇帝站在御花園中,望著南方的星空,對身旁的心腹太監(jiān)道:"那孩子像他母親,不愛權勢愛自由。也罷...只要他平安喜樂,朕就安心了。"

太監(jiān)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若他日太子人選..."

皇帝微微一笑:"朕還年輕,不急。況且...明遠雖不在宮中,但他的子孫后代,總有愿意回來的。"

一陣風吹過,御花園中的花瓣紛紛揚揚,如同那年江南的花雨,見證著一段跨越身份與地位的真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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