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凌晨一點四十七分。林悅揉了揉酸痛的頸椎，把最后一份設計稿打包發給客戶。寫字樓外的路燈在玻璃幕墻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一道道裂痕。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格外清脆。林悅剛要開燈，借著月光看見兒童房虛掩的門，三歲女兒蜷成小小的一團睡在卡通被子里。她輕手輕腳退出來，卻在推開主臥門的瞬間僵住了。

深藍色蠶絲被隆起人形輪廓，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混著酒氣撲面而來。林悅渾身血液倒流，手指顫抖著掀開被角，公公泛紅的臉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啊——！"尖叫沖出喉嚨的剎那，她死死咬住手背。兒童房傳來翻身響動，女兒含糊不清地喊了聲媽媽。林悅跌跌撞撞沖進衛生間，反鎖上門，后背貼著冰涼的瓷磚滑坐在地上。

這是本月第三次。

第一次是半年前公公搬來"幫忙帶孩子"，大清早端著熱粥直接推開主臥門。第二次是三個月前她泡澡時，老人舉著晾衣桿說要通通風。每次和徐明溝通，丈夫總說："爸在老家住慣了平房，沒那么多講究。"

手機在掌心震動，徐明帶著睡意的聲音傳來："又怎么了？我在廣州出差..."
"你爸又睡在我們床上！"林悅壓低的聲音像繃到極致的琴弦，"這次還喝了酒！"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可能爸又認錯房間了，次臥和主臥布局差不多..."
"次臥床單是格子的！主臥床頭掛著我們婚紗照！"林悅指甲掐進掌心，"上周剛換的指紋鎖，你非要錄他的指紋！"

"你能不能體諒下老人？媽走后爸得了抑郁癥，醫生說需要家人陪伴..."徐明突然提高聲音，"大半夜吵醒鄰居好看嗎？等我回去再說。"

忙音在耳邊炸開時，林悅看見鏡子里自己通紅的眼睛。結婚四年，這樣的對話像被設定好的程序。蜜月時公公突然心梗住院，他們被迫取消馬爾代夫行程；女兒百日宴老人當眾掀開她衣襟看奶水；去年買房時公公堅持要在主臥裝監控，說要看孫女有沒有踢被子。

晨光爬上馬桶邊緣時，林悅給閨蜜發了定位。打包衣物的聲響驚醒了次臥的老人，公公堵在門口滿臉通紅："兒媳婦你這是干啥？我昨晚就是看小寶尿床..."

"小寶睡兒童房。」林悅把最后一件大衣塞進行李箱，"您搬來那天我就說過，主臥是我們的私人空間。"

"你這丫頭怎么不知好歹？我們老徐家..."
"這里是周家。"林悅舉起房產證，"購房合同寫著我爸的名字。"當年徐明創業失敗，是她用父親給的嫁妝付的首付。

民政局門口梧桐葉飄落時，徐明還在翻手機相冊："你看爸抱著小寶多開心，老人就是...」
"是抱著小寶親嘴開心嗎？"林悅抽出文件袋，"上周幼兒園老師說孩子抗拒男性接觸，你說是孩子太敏感。"

鋼印壓上離婚證的那一刻，林悅忽然想起領結婚證那天下著同樣的雨。當時徐明說會為她遮風擋雨，卻沒說過最大的風雨來自同一屋檐下。

搬進新公寓那晚，女兒抱著新買的草莓熊突然說："媽媽，爺爺說你是外人。"林悅收緊環住孩子的胳膊，二十七樓窗外星河璀璨，遠處居民樓里萬千燈火明明滅滅，每扇窗后都藏著說不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