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碼大玩家#

在開往妙香山的顛簸大巴上，33歲的男導游李正浩第四次整理胸前的金日成徽章。這個動作總在他談及家事時出現——"我妻子是平壤第三中學教師，必須和我父母同住，這是規定。"他懷里的三星手機突然震動，鎖屏壁紙是四歲兒子在萬景臺少年宮表演團體操的照片。

后排48歲的女導游金英淑鼻腔里發出輕哼。這位資深導游的挎包深處藏著女兒在金星學院的自拍，照片里21歲的少女穿著露腰韓服——這在她口中成了"資產階級腐朽思想"的罪證。當我們問及為何不再生育時，她的食指無意識摩挲著人造革座椅的裂紋："生男生女都是祖國的未來。"

平壤地鐵的自動扶梯以每秒0.4米的速度沉入地心，穿灰藍工裝的市民如蠟像般靜止。當廣東游客舉起自拍桿時，抱孩子的婦女突然側身，用襁褓擋住嬰兒的臉。車廂里飄蕩著《勞動新聞》油墨味，戴金絲眼鏡的青年將報紙翻至求職專欄，那里常年掛著大同江啤酒廠的招工啟事：男性，25歲以下，黨員優先。

在凱旋門廣場，我們撞見正在拍婚紗照的新人。伴娘金美蘭的貂皮大衣下露出褪色的的確良襯衫，她邊替新娘整理頭紗邊傳授經驗："我嫁到婆家三年才分到獨立住房。"新郎胸前的金正日徽章隨著假笑起伏，攝影師按下快門的瞬間，天空掠過米格戰斗機的轟鳴。

化妝品。主要是春香牌和金剛山牌，據說都挺好，還都不貴，圖中一盒三瓶那個RMB100元，大盒面霜40元、眼霜20元、防曬霜15元、人參香皂3元。

平壤第一百貨的柜臺像博物館展柜般纖塵不染。售貨員崔英愛用雞毛撣子掃過春香牌化妝品時，眼神掃向門口的軍裝保安。"這是用大同江水萃取的精華。"她背誦臺詞般介紹著三件套禮盒，身后的價簽標注著40元人民幣——相當于她半個月工資。

據說六年的藥性最好，紅色鐵盒內裝1kg，RMB3500元／盒，可帶入中國境內。買多可以砍價，一個廣東團買了一箱（大概20盒），價錢砍到3200元／盒

真正的交易在地下室進行。廣東商人老林掀開"人參專柜"的紅色絨布，露出印著中文的六年齡高麗參。"要二十盒？"他掏出計算器敲出七折價，保安適時轉身望向窗外。角落里，穿人民裝的"便衣"正用阿里郎手機拍攝交易過程，屏幕反光映出他袖口的補丁。

在主體思想塔頂層，我偷拍廣場清潔工時，金英淑突然按住我的華為手機："他們叫城市美容師。"這個稱謂讓穿膠鞋的大爺更像革命油畫里的符號。不遠處，交警在崗亭里跺腳取暖，他的毛呢大衣下擺露出美軍制式靴——這是黑市最緊俏的物資。

這種RMB1000元／盒（6丸），比同仁堂500多一丸便宜多了，而且據說還是使用天然犀角、天然牛黃、天然麝香等制作的，因為中國加入世界動物保護協會，所以這種使用天然動物成分做材料的商品中國不允許入境。

深夜的羊角島酒店，服務員送來安宮牛黃丸的宣傳單。"純犀角成分，"她壓低聲音，"從羅先特區過來的。"走廊監控探頭紅光閃爍，我們數著藥丸完成交易，就像冷戰片里的特務接頭。次日過關時，邊檢人員的手指在違禁品清單上停留良久，最終停在那盒寫著"土特產"的紅色禮盒。

返程列車駛過鴨綠江時，李正浩發來道別短信："歡迎再來學習主體思想。"附件是張PS過度的宣傳照：他兒子站在電腦合成的宇宙飛船前，身后是虛構的平壤星空。我翻出偷拍的市民表情包——地鐵里緊抿的嘴唇，商店柜臺后的白眼，新婚夫婦強撐的笑臉——這些才是朝鮮真實的星座圖。

當丹東的高樓群浮現時，手機突然恢復4G信號。微信群里，廣東團友正在炫耀砍價戰績，而我想起金英淑女兒那張被加密的自拍。或許在某個平行宇宙，那個穿著露腰韓服的少女，正在TikTok上跳著女團舞——這個念頭讓我在海關通道笑出了聲，嚇得安檢員按響了警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