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中美兩個大國的角力到了2025年,竟然都面對著一個類似的重大命題,那就是化債。
“相愛相殺、活成了對方”……兩個大國的話題說不盡,網上也有各種各樣的梗,但它們所面對的最頭疼的問題竟然都一樣。兩大國也成了兩“債務大國”,不禁令人唏噓……
只不過,美國化債主要是聯邦政府債務,中國化債則主要是地方政府債務。
這就有意思了,為什么會有這種區別呢?
美國聯邦政府擁有強大的財政權,尤其是在貨幣發行、征稅(比如所得稅)、國債發行等方面。而地方政府(比如州和市)財政權相對獨立,但受到憲法和法律限制,大多不能隨意發行赤字債務。
這一點和中國地方政府迥異,中國地方政府可以自己通過城投債等方式發債。
美國的聯邦政府承擔了大多數宏觀調控責任,因此債務主要集中在聯邦政府層面。
中國雖然是中央政府主導的單一制國家,但“分稅制”基礎上的地方財政體制,決定了發展模式和債務模式。自1994年“分稅制改革”以來,地方政府承擔了大量支出責任(如基建、教育、醫療),而收入分成偏向中央。
這樣就形成了“地方事權大、財權小”的狀況,形成“上收財權、下放事權”的中央與地方結構性矛盾。
于是,地方財政為了平衡收支,不得不依賴隱性債務(如城投債)和土地財政。
這就是為什么這兩年化債的時候,總是強調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才是定時炸彈。因為隱性債務的規模、杠桿率等等都是容易失控的。
現在主動提高赤字水平,就是債務壓力較輕的中央政府,替地方政府承擔一部分債務。
那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問題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咱們先來看看美國債務的規模演進:
1980年:約9000億美元(GDP約2.9萬億美元,債務占比約32%);
2000年:約5.6萬億美元;
2020年:約27萬億美元;
2024年:突破34萬億美元,債務占GDP比重超過120%。
現今的美債問題最早可以追溯到二戰,當時美國為了打仗的資金,發行了巨量的戰爭債券。在《父輩的旗幟》這部電影當中,就有這個情節,一些英雄士兵被拉去當戰爭債券的廣告代言人。
1980年代的里根時代,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今日美國,包括債務。為了挽救滯脹中的美國經濟,同時抗擊蘇聯,里根實行大規模減稅同時進行軍費擴張,等于減少了財政收入同時還增加了財政支出,這樣一來,聯邦赤字劇增,債務從約9000億飆升至2.9萬億美元。
里根開啟了“以減稅刺激增長”的共和黨路線,但也奠定了赤字財政長期化的趨勢。所以國家行為總是雙刃劍,里根將這一點體現得淋漓盡致。
克林頓時期是美國的黃金時代,政府支出得到控制,經濟也自由而繁榮,所以債務問題得到很大的緩解。
美國現在居高不下的債務,始于克林頓之后的小布什時期。大家都知道,伊拉克戰爭、阿富汗戰爭有多燒錢,這都是財政支出白花花的銀子。
關鍵是,緊接著發生了2008年金融危機,美國政府不得不出手救市,這又是巨量的白花花銀子往下撒。奧巴馬時期,還在為走出金融危機而努力,量化寬松、大規模財政刺激計劃,讓美國債務從10萬億升至19.9萬億,“赤字依賴”從此成了一個無法逃脫的陷阱。
到了2020年就更不用說,大流行讓全世界所有國家政府都焦頭爛額,需要用政府赤字去救濟賑災,這進一步推高了美國債務。
當然,美債問題形成的原因還有很多,但是從底層邏輯來說的話,最核心的一點就是“路徑依賴”。也就是說,靠發債來給政府執政帶來便利、推動經濟發展、緩解財政問題……形成了一種路徑依賴,每屆政府用得爽,用完就拍屁股走人。
這背后做背書的,是美元和美國的主權信用,說白了就是“美國敢一直借錢,別人也真敢一直借”。所以美國國債一直不愁賣,是全球市場上長期以來的寵兒。
這也是為什么最近川普因為美國國債收益率和到期的問題焦頭爛額——國債賣不掉,或者國債付息過高,都是川普政府、美國政府最要命的問題。
川普化債、馬斯克改革,就是在給里根時代以來所有的美國總統“擦屁股”。
美國的主權信用萬一出現松動乃至崩塌,將會是一場史詩級的全球金融危機,規模超過2008年,是百年級別的金融災難。
那么相比之下,中國債務、中國化債又有什么異同呢?
前面所說的“路徑依賴”,就是兩大國債務最重要的共同點。
美國的路徑依賴是:“聯邦政府靠債務擴張更容易推動社保、醫保、軍費、賑災等支出,從而獲得執政合法性”。
中國的路徑依賴則是:“地方政府通過大規模舉債,可以用最高的效率完成基建、招商引資、提升官員政績”。
這種模式下,地方官員們其實就是“地方集團公司”的CEO,而GDP就是他們的年終業績考核。這種模式也讓地方官們一年到頭辛苦工作,最后就是為了能晉升提級、仕途通暢。
客觀上來講,中國近30年的高速發展有這種模式的刺激作用。
但背后有兩個問題:1、太過依賴房地產和土地財政;2、舉債規模走向了失控——因為官員們其實只對GDP負責,對債務黑洞卻不怎么需要負責。
這就進一步推高了“唯GDP論”所帶來的經濟結構性失衡,同時也讓內需不足這個問題一直加重。
為什么內需不足還跟這個有關?因為長期依賴GDP,不僅不會刺激政府提高社會保障水平,反而會更傾向于削減福利,因為社保和福利無法直接推高GDP。
地方債務高企還有個問題就是導致了很多財政浪費。因為借錢太容易,導致花錢大手大腳,這就導致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面子工程。
所以中美兩國的債務問題、化債方式,其底色都是政府的路徑依賴,但表現方式卻因為體制的不同而非常不一樣。
美國化債最艱巨的任務是縮減聯邦開支的同時,不打擊經濟——這是一個極難處理的平衡。
中國化債的難度雖不同卻也類似,即:化債的同時,不導致經濟的緊縮。
因為我前面說了,中國經濟發展成也地方債,問題也在地方債務。那么,在化債的時候地方政府就容易走到反面,開始縮手縮腳,什么也不干,導致經濟發展停滯。
同時,大量原本用于教育、醫療、社保的支出被騰出來還債,會進一步導致消費緊縮問題加劇,不利于經濟的結構性改革。
路徑依賴是各國政府的慣性,與體制無關;但化債是否能成功,卻是下一輪國際競爭見分曉的關鍵。
前面說到里根,里根當年面對的蘇聯政府,也是債務高企、財政困難,但里根給美國的發展續命成功,蘇聯卻倒下了。
為什么?因為蘇聯的化債并沒有做到點子上,他們并沒有搞“長期主義”,去提升蘇聯居民的錢袋子,促進經濟的繁榮,而是靠拆東墻補西墻來化債。
所以直到蘇聯解體之前的最后一刻,戈爾巴喬夫還在打電話問當時的美國總統老布什:蘇聯財政沒錢了,能再給你們賣一點石油么?
作為一個超級大國領導人,到了這種份上,何其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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