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偶遇
"你還缺個媳婦嗎?"小芳紅著臉問我,聲音輕得像春天的細雨。
那是1991年的春天,陰歷三月十五,農歷二月初八,鎮上一年一度的春季大集。我騎著那輛掉了漆的二八大杠,蹬了足足四十分鐘的山路,從村里趕到了鎮上。
那時候剛從縣里拖拉機配件廠下了崗,改革開放的浪潮席卷而來,不少國企開始精簡人員,我這個農村來的合同工自然首當其沖。好在自小跟父親學了一手木匠活,回到村里還能靠著這門手藝謀生。
集市上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賣花生糖的吆喝著"香甜可口嘞",賣針頭線腦的大嗓門喊著"縫衣服的針線來咧",賣布料的吹噓著"純棉的確良,一水兒就縮水"。我擠在人群中,準備買點木工用的刨子和鋸條。
天公不作美,一場春雨說來就來。集市上的人四散奔逃,我一邊跑一邊尋找躲雨的地方,最后鉆進了街角那家"老街口茶館"。
茶館里都是些趕集的鄉親,幾張方桌邊擠滿了人,煙霧繚繞中,一股濃濃的茶香夾雜著汗味和煙草味撲面而來。我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壺"八寶茶",才五分錢一壺,里面飄著幾粒枸杞和紅棗。
"是周曉峰嗎?"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一回頭,竟然是初中同窗李小芳。八年不見,她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扎著兩條細辮子,穿著打補丁衣服的小姑娘了。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頭發扎成一個簡單的馬尾,臉上帶著農村姑娘特有的質樸與羞澀。
"小芳?真是你啊!"我驚喜地站起來,連忙讓出位置,"快坐快坐,這么巧啊!"
她輕輕攏了攏被雨水打濕的劉海,在我對面坐下。我趕緊叫老板又添了副杯子,給她倒上熱茶。
"你這些年去哪了?初中畢業后就沒見過你了。"我問。
"我去縣城給姑姑幫忙照顧孩子了,后來姥姥生病,又回老家照顧了三年。"小芳低頭抿了口茶,"去年才到鎮上服裝廠上班。"
"服裝廠待遇怎么樣?"
"還行,一個月七十多塊錢,不過要加班,趕訂單的時候,常常干到凌晨。"小芳說著,無意間瞥了一眼我手上的繭子,"聽說你去拖拉機廠了?"
"嗯,去了幾年,現在回村里當木匠了。"我笑笑,"不算好也不算差,就是老娘天天念叨著讓我找個媳婦,說我都快二十八了,再不找,村里適齡的姑娘都嫁完了。"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水順著屋檐滴落,敲打在石板上的聲音格外清脆。茶館里卻熱鬧非凡,幾個老頭在角落里打著"拱豬",不時傳來幾聲爽朗的笑聲。
小芳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繞著茶杯轉圈,突然抬頭問道:"那你還缺個媳婦嗎?"
我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她見我表情古怪,臉瞬間紅到了耳根,急忙解釋道:"我...我表姐想給你介紹個對象。"
"哦?你表姐?"我松了口氣,卻又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嗯,她今年二十五,在縣醫院做護士,人挺好的。"小芳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
"那你表姐長啥樣?"我故作輕松地問。
"跟我差不多。"
"那挺好。"我說,心里卻想,有這樣一個媳婦該多好啊。
那天之后,我和小芳又斷斷續續地見了幾次面。每次都是在集市上,她總會帶些自家腌的酸豆角或是自己做的麻團給我。我也會特意做些小木工藝品送給她,一個小木梳、一個鏤空的木頭筆筒,雖然不值錢,但都是我一刀一鑿雕出來的。
奇怪的是,那位"表姐"的事再也沒提起過。我也不好意思問,怕惹得小芳難為情。直到有一天,我在鎮上偶遇她同廠的王嫂,才知道小芳根本沒什么表姐,更別說在縣醫院工作的護士了。
"那丫頭心眼實誠,就是臉皮薄。"王嫂笑著說,"她早就對你有意思了,就是不好意思明說。"
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下次見面時,我鼓起勇氣邀請小芳到我家吃飯:"小芳,明天周日你休息吧?要不...要不到我家吃個便飯?我娘做的酸菜魚可好吃了。"
小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我帶點自家腌的咸菜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來幫母親收拾屋子,掃地、拖地、擦桌子,忙得不亦樂乎。我家那三間磚瓦房,在村里也算是模樣周正。前兩年父親趁著木材便宜,換了新的檁條和椽子,把以前的茅草屋頂改成了瓦片的。院子里還種了幾棵果樹,春天開花,秋天結果,四季常青。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母親看我忙前忙后,打趣道,"平時讓你幫忙,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娘,今天有客人來,您做幾個拿手菜。"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啥客人這么金貴?"
"就是...就是我初中同學,李小芳,在鎮上服裝廠上班的。"
母親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是個姑娘?"
我點點頭,臉上發燙。
"行,今兒個娘給你露一手!"母親興奮地系上圍裙,從廚房的角落里取出珍藏的小瓶香油,又從柜子底下摸出幾個雞蛋,"咱家待客,可不能寒磣了。"
中午時分,小芳如約而至,懷里抱著個小布包,里面裝著自家腌的咸菜。見到我父母,她顯得有些局促,說話聲音比蚊子還小。
"閨女,別客氣,就當自己家。"母親熱情地招呼她,親手泡了杯茶遞給她,"瞧這姑娘,模樣多周正,說話做事多有禮貌。"
我父親也難得地換上了那件深藍色的確良襯衫,笑呵呵地坐在一旁,還破天荒地從柜子底下掏出了珍藏多年的"二鍋頭",非要拉著我喝兩杯。
"小芳啊,你家是哪個村的?"父親一邊倒酒一邊問。
"安家坪的,就在山那邊。"小芳輕聲回答。
"哦,我知道,那兒有個老李木匠,手藝特別好,是不是你爹?"
小芳點點頭:"是我爺爺,我爹在煤礦上班。"
"那挺好,有份穩定工作。"父親滿意地點點頭。
飯菜很豐盛,母親拿出了看家本領:紅燒肉、清蒸鯽魚、酸菜燉排骨,還有我最愛吃的醋溜土豆絲。小芳不停地夸母親手藝好,把母親樂得合不攏嘴。
飯后,我領著小芳在村里走了走,給她看我的小木工坊。那是用幾塊木板搭起來的簡易棚子,里面擺著各種刨子、鋸子和鑿子,角落里堆著幾塊上好的榆木和柞木。
"這些都是你做的?"小芳指著墻上掛著的一排小木雕,驚訝地問。
"嗯,閑著沒事雕著玩的。"我不好意思地說。
"真好看,特別是這個小兔子,栩栩如生。"小芳輕輕撫摸著一個巴掌大的木雕兔子,愛不釋手。
"喜歡就送給你。"我取下小木兔,塞到她手里。
"這...這不好吧?"小芳猶豫著,但眼睛里卻滿是喜愛。
"有啥不好的,就當個紀念。"
她小心翼翼地將木兔放進口袋,笑容比春天的花兒還燦爛。
送她回鎮上的路上,我們誰都沒多說話,但心里都明白,彼此的關系已經悄然改變。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我推著自行車,她走在我身邊,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小芳,我...我挺喜歡你的。"在分別時,我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藏在心里的話。
她沒有回答,只是紅著臉點了點頭,然后轉身跑進了服裝廠的宿舍。
我以為這事穩了,回家后母親的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那姑娘是瞧上咱家的三間大瓦房了吧?"母親坐在灶臺邊,手里擺弄著火鉗子,眼神冷淡,"家里窮成那樣,來咱家還穿件舊襯衫,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媽,你這是說的啥話?"我急了,"小芳人老實本分,在服裝廠干活挺能干的。哪個姑娘不是這樣?"
"能干有啥用?她那一家子可都等著吃她的呢!"母親臉上堆滿了不屑,"她爹在煤礦上班,一個月能掙多少?還不都指望閨女養家?你把她娶進門,不是給咱家添負擔嗎?"
"媽,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氣得臉都紅了,"您今天不還夸她模樣周正,懂禮貌嗎?"
"那是客氣話!"母親瞪了我一眼,"娶媳婦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是為你好。隔壁李家那閨女多好,人家爹是鄉里的會計,家底殷實,還給閨女準備了三轉一響的嫁妝呢!"
三轉一響,指的是自行車、手表、縫紉機和收音機,那可是當時女方陪嫁的標配,一套下來得小一千塊錢,是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資了。
"我不稀罕那些!"我倔強地說,"我就認準小芳了!"
父親卻出乎意料地站在了我這邊:"老婆子,你別太勢利了。過日子找個老實人最重要,家里困難咱們一起度過就是了。再說了,曉峰今年都二十八了,再不成家,村里人要戳脊梁骨的。"
"你懂什么!"母親氣呼呼地摔了碗就進了里屋,"你們爺倆合伙欺負我一個老太婆!成,你們愿意咋樣就咋樣,到時候吃虧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就這樣,家里為了小芳的事爭執不休。我堅持要娶她,母親堅決反對,父親則尷尬地站在中間調和。春去夏來,這事僵在了那里。
我依舊隔三差五地去鎮上看小芳,有時送點自家種的蔬菜水果,有時就帶點自己雕的小玩意兒。小芳心思細膩,總能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
"是不是家里有人不同意?"某個周末傍晚,我們坐在鎮邊小河堤上,她輕聲問道。
夏日的晚風輕輕吹拂,河面上泛起陣陣漣漪。遠處的山巒漸漸披上了一層紫色的薄紗,幾聲蛙鳴從田野深處傳來。
我嘆了口氣,不想騙她:"我娘...有點想法。"
"我就知道。"她苦笑著,眼里泛起一絲黯然,"我家條件不好,她肯定瞧不上我。"
"不是你的問題。"我握住她的手,"娘她就是有點固執,時間長了會想通的。"
"可是..."小芳欲言又止。
"別擔心,我心里有數。"我堅定地說,"我認定你了,誰說也不好使。"
回家后,我發現事情更復雜了。母親不知從哪聽說小芳家里情況不好,爹常年在礦上喝酒打牌,還有個弟弟在念高中,家里全靠小芳一人支撐。
"你看看,我說什么來著?"母親得意洋洋地說,"她家就是個無底洞,你娶她進門,就得養她全家!"
我無言以對,只能悶頭干活,躲進木工坊里發泄情緒。一連幾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滿腦子都是小芳那雙黯然的眼睛。
直到那天,我在鎮上碰見了小芳的鄰居王嬸。閑聊中,王嬸提起小芳幾年前的事:"那丫頭心眼實誠著呢,她姥姥癱瘓那三年,是小芳一個人照顧的。那時候她才十七歲,別的姑娘都在談對象,她卻天天給老人家擦身子、喂飯,從來沒有半句怨言。姥姥去世那天,她抱著老人家哭了一整夜。"
"真的?"我心頭一震。
"可不是嘛!那丫頭雖然家里條件不好,但心腸好著呢。她爹雖然愛喝兩口,但對孩子疼愛有加。她弟弟學習可好了,縣里重點高中的,將來考上大學,這一家子可就指望他了。"
我回家后,把這事告訴了母親。母親不置可否,只是嘆了口氣:"世上孝順的人多了去了,可咱家能養活幾個?"
我知道,母親是擔心我將來生活太辛苦。她這輩子沒享過啥福,就指望兒子過得比她強點。可我已經認定了小芳,誰也改變不了。
幾天后,我做了個決定——搬出去住。在鎮上租了間小平房,離小芳的工廠不遠。房子雖小,但收拾得干干凈凈,還支了張木工臺,打算在鎮上接些零活干。
"老崔家的兒子為了個姑娘跟家里鬧翻了!"村里人議論紛紛,"聽說那姑娘家里窮得叮當響,兩老口子就這么一個兒子,可算是被哄得團團轉了。"
小芳知道后很是擔心:"曉峰,要不咱們算了吧,我不想你為難。"
"不算,"我握住她的手,"咱們好好過日子,用事實說話。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娘會看到你的好。"
就這樣,我在鎮上邊做工邊租房生活,每天晚上下班后,會和小芳一起吃個便飯,然后送她回宿舍。日子雖然清苦,但心里踏實。
沒成想,一個月后,母親找上門來了。那天早上,我正在加工一個訂單的柜門,忽然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母親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復雜。她手里拎著個大包袱,身后還跟著提著籃子的父親。
"娘,爹,你們怎么來了?"我驚訝地問。
"我是來看看你租的房子像不像樣。"母親環顧四周,眼睛卻悄悄瞟向擺在桌上的信封,那是小芳每月寄回家的錢,還有幾封弟弟的來信。
父親咧嘴一笑:"你娘惦記你,非要我跟她一起來看看。擔心你在外面受委屈呢。"
那天,他們在我這住了一宿。晚上,小芳下班回來,看見我父母,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走。母親卻主動招呼她:"閨女,別走,一起吃個飯吧。"
我不知道母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好硬著頭皮讓小芳留下。飯桌上,氣氛一度十分尷尬,都是父親在打圓場,講些村里的新鮮事,逗得大家笑了幾聲。
飯后,母親突然從懷里掏出個紅包塞給小芳:"這是給你弟弟上學的錢。"
小芳驚訝地看著紅包,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阿姨,這...這不合適..."
"拿著吧,"母親堅持道,"我知道你每月都要給家里寄錢供弟弟上學。你弟弟爭氣,你也爭氣,這錢是我跟你公公的一點心意。"
原來,母親偷偷去了小芳家,看到了她家簡陋的土坯房和辛苦勞作的父母。更讓母親感動的是,她看到了小芳弟弟的優秀成績單,還有小芳每月寄回家的錢和囑咐弟弟好好學習的信。這一點,恰恰與母親年輕時相似。母親也是靠著做工供弟弟上了師范,如今弟弟在縣里中學當老師,生活過得不錯。
"其實,我不是嫌你家窮,"母親拉著小芳的手說,"我是怕你吃不了苦。曉峰這木匠活,冬冷夏熱的,日子不會太舒坦。他這人倔,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怕你受委屈。"
小芳眼眶紅了:"阿姨,我不怕苦,只要能跟曉峰在一起。我從小就沒過過什么好日子,但我相信只要兩個人齊心,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母親點點頭,眼里閃著淚光:"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既然你們都這么認定了,我這個當娘的還能說什么?"
第二天,母親回村前留下了那個大包袱:"這是給你們準備的一點嫁妝,不多,但都是我一針一線縫的。"
我打開包袱,是兩床新棉被和幾件貼身衣物,還有個小荷包,里面裝著母親積攢的三百塊錢。最讓我感動的是,包袱底下還壓著一本存折,上面有兩千塊錢,那可是我爹娘好幾年的積蓄了。
"這錢是給你們蓋房子用的,"父親低聲說,"你娘早就準備好了,就是嘴上倔強不肯認。"
兩個月后,我和小芳舉行了簡樸的婚禮。沒有豪華的場面,只有幾桌親朋好友。婚禮在我家院子里舉行,母親親手扎了幾個紅燈籠掛在門前,又在院子里擺了幾張桌子。鄰居們都來幫忙,有的包餃子,有的剁肉餡,院子里熱熱鬧鬧的。
小芳穿著一件樸素的紅色連衣裙,頭上別著一朵小紅花,看起來格外清秀。我穿著村里唯一一套西裝——是從縣城照相館租來的,有點小,袖子短了一截,但我還是穿得挺神氣。
敬完長輩酒,我和小芳來到母親面前。母親摟著小芳,眼里含著淚水:"閨女,歡迎回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啥難處,咱們一起扛。"
小芳緊緊抱住母親,眼淚奪眶而出:"謝謝娘,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和爹。"
父親在一旁抹著眼淚,嘴里卻不停地嘀咕著:"這破天氣,風沙真大,眼睛都迷住了。"
婚后的日子,我和小芳租住在鎮上的小屋里。我在鎮上開了個小木工坊,生意漸漸好起來。小芳繼續在服裝廠上班,閑時還會幫我打理賬目。我們省吃儉用,一點一點地攢錢,打算明年在鎮上買塊地,蓋自己的房子。
每個周末,我們都會騎著自行車回村里看望父母,帶些自己做的小吃或是鎮上買的新鮮蔬果。母親總會提前準備好一大桌子菜,還會偷偷塞給小芳一些腌制的咸菜或是自家釀的米酒。有時候,小芳的父母也會來村里做客,兩家人坐在一起,聊著各自的家常,其樂融融。
特別是看到小芳的弟弟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績,被省城一所重點大學錄取時,兩家人都高興得不得了。母親甚至特意從柜子底下取出了珍藏多年的"茅臺",說是留著兒子結婚的,現在拿出來慶祝外甥的金榜題名。
那一刻,我明白了,生活的真諦不在于擁有多少,而在于那些平凡日子里的相互理解與包容。就像春雨滋潤大地那樣,默默無言,卻蘊含著生生不息的力量。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烙印,而愛情與親情則穿越時空,永遠溫暖著我們的心靈。。
如今,我和小芳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家,日子雖然清苦,但充滿了希望。每當夜深人靜,看著小芳熟睡的面龐,我都會想起那個春雨綿綿的集市,想起她紅著臉問我的那句話:"你還缺個媳婦嗎?"
生活就是這樣,最美好的相遇往往在不經意間。而真正的幸福,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平平淡淡的相守,是風雨同舟的勇氣,是共同面對生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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