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穆拉蒂(Mira Murati)自從去年9月離開OpenAI,就一直在創造驚喜。先是還沒成立公司就有投資者排隊,緊接著Thinking Machine Labs成立,有三分之二的成員來自OpenAI。
如今,傳聞中的10億美元融資目標,已經提高到了20億美元,目標估值約100億美元。要知道,這是一個什么產品都沒有的初創企業,如果融資成功,這將創下AI公司種子輪的紀錄。
今年不過37歲的穆拉蒂,正在創造一支硅谷的新興力量。
她不像OpenAI前首席科學家、同樣創業并備受關注的蘇茨克維那樣帶著“學院派”的氣息,也不像馬斯克那樣激進和聒噪。從求學時代起就培養起來的多視角、多領域融合的能力,讓穆拉蒂成為“六邊形戰士”。
人工智能、機械工程與人文,前沿技術與產品落地的能力,科技倫理安全與商業化的重視,理性與親和力,都在穆拉蒂身上融合。
而她的初創公司TML,也沒有走“創造超級牛的模型”的路,而是宣稱要解決人類與AI協作的問題。
沒有人知道,她的團隊究竟會捧上怎樣的成果,也沒有人知道,奧特曼是否會面臨出其不意的挑戰,而他又該如何應對。
01
從阿爾巴尼亞到硅谷的權力之路
穆拉蒂出鏡時總是穿著休閑,長發隨意地散著,或者簡單地扎起馬尾辮,說話間深入淺出,狀態松弛。能明顯地聽出來,她帶有某種特別的異域口音。
那是由她的成長背景決定的。1988年,穆拉蒂出生于阿爾巴尼亞的一個小鎮。后來她回憶時說,彼時的環境下,“一切都是平等的,知識的競爭非常激烈?!蓖瑫r,數學和物理非常受重視,人文學科則不然。
而穆拉蒂的父母教文學,這也決定了穆拉蒂一方面對計算機、機械有濃厚的興趣,另一方面也兼具多元的視角。
16歲時,穆拉蒂贏得獎學金,踏上異鄉求學之旅。先是在加拿大佩爾森學院讀計算機,后赴美深造,先后獲得科爾比學院的文學學士學位和達特茅斯學院的工程學學士學位??鐕摇⒖鐚W科的教育背景為她奠定了扎實的理工基礎和國際化視野。
2013年,25歲的穆拉蒂完成學業,進入特斯拉,擔任Model X的產品經理。
與此同時,特斯拉正在開發AI自動駕駛輔助軟件Autopilot的早期版本,穆拉蒂對AI在現實世界的更廣泛應用產生了興趣。
機械工程也好,人工智能也罷,抑或歷史、哲學、科幻……在穆拉蒂的世界中,這一切并非涇渭分明的獨立學科,一切都是可以求索的。同樣地,“大廠”還是初創公司,對于穆拉蒂來說也并不重要。
三年之后,她選擇奔赴下一站,進入增強現實初創公司Leap Motion(現更名為Ultraleap)工作,從事虛擬現實和人機交互方面的產品研發。
虛擬現實很激動人心,穆拉蒂看到了和計算機互動“像玩球一樣直觀”。但她也很快意識到,虛擬現實技術還遠遠沒有成熟。
是時候重新起航了,這一次,穆拉蒂選中了OpenAI。
穆拉蒂的加入恰逢其時,立刻擔起重任,成為“應用人工智能及合作伙伴關系副總裁”。那是在2018年,OpenAI正處在特殊的時期。他們用大規模數據和超算訓練AI模型,但是錢是一個問題。聯合創始人馬斯克因為分歧在年初離開OpenAI,前Y Combinaor走到臺前出任CEO,OpenAI經歷了轉型,拉來了微軟這個大金主。穆拉蒂利用自己在產品管理和商業合作方面的經驗,幫助OpenAI探索將AI技術產品化并建立外部合作伙伴關系。
隨后的幾年,穆拉蒂逐漸成為公司技術戰略和產品開發的核心人物,并于2022年5月正式成為CTO。
ChatGPT在2022年11月底向大眾推出,這個決定正是在穆拉蒂的推動下做出的。
這個做法不可謂不激進。在當時,科技公司對大眾開放的,更多是一些工具類的應用,如谷歌助手的語音機器人版本Google Duplex。但OpenAI一直以來以組建基礎設施,調整模型為主,并直接將大模型驅動的對話機器人推出市場,人人可用,免費。
“對話”,就是為了更好地收獲反饋。
穆拉蒂認為,如果一直在AI實驗室里“真空”研究AGI(通用人工智能),一來缺少大眾反饋,難以確定方向是否正確,二來如果真的研究出AGI,再向大眾釋放,也會造成過大的沖擊。
“我認為,以負責任、安全的方式將這些技術引入公眾意識非常重要?!?/p>
穆拉蒂不僅是AGI 的信徒,更積極地致力于將其變為現實。AGI 本質上是具有更多人類特征和智能的人工智能,或者用 Sam Altman 的定義來說,是“我們尚未完全擁有的東西”。
這種方法使她成為“實踐派”技術領導者,有別于谷歌和其他傾向于將研究限制在封閉群體內的公司。
這個技術決策,一舉將OpenAI送上“神壇”。在大量的關注下,OpenAI獲得了愈發重組的資金,收獲了更多合作伙伴,也推動其產品加速研發。
02
權力斗爭中的決斷力與平衡術
OpenAI這家公司也好,人工智能本身也好,規模和影響力都在急速膨脹。
爭議與分歧也在急速膨脹。
科研、使命與商業化之間如何權衡,人工智能發展與人工智能安全之間如何平衡,以及人工智能與人類之間如何和諧共處,眾說紛紜。
尤其是在2023年,這樣的爭議帶來巨大的噪聲。馬斯克聯名呼吁暫停訓練大型AI模型以評估安全,后創辦了自己的AI公司xAI,旨在追求“可解釋和對齊”的通用人工智能。在OpenAI內部,也有以蘇茨克維為代表的研究者非常擔憂AI安全性的問題。而奧特曼,則被外界認為更加醉心于公司的商業化,或者說,對于公司如何獲得充足的資金繼續前行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不同于大呼“AI毀滅人類”,也不同于“OpenAI使命不再”“商業化和安全相?!?,穆拉蒂依然秉持“融合”之道。一方面,穆拉蒂曾在馬斯克執掌的特斯拉工作,這意味著她對馬斯克崇尚的“大膽創新、快速行動”文化不陌生。另一方面,穆拉蒂也很關注AI安全問題,在OpenAI長時間和蘇茨克維密切合作,后者側重前沿研究突破,她側重將研究轉化為產品和推進安全措施。穆拉蒂多次在公開場合直言不諱,主張引入AI監管,在GPT-4出廠時表示“如果少一些炒作會更好”。
可以說,馬斯克(尤其是在成立xAI之前)強調“控制AI以確保安全”,而穆拉蒂則更傾向于“在前進中解決問題”。
按理說,穆拉蒂的技術策略和奧特曼是高度吻合的——不排斥商業化,快速前進,同時盡量促進合規。
在2023年11月OpenAI那場震驚世人的“宮變”之前,穆拉蒂還沒有那么大的知名度。
人們驚訝地得知,OpenAI的CEO居然被解職,而穆拉蒂被任命為臨時CEO。更令人驚訝的是,很快,穆拉蒂帶領員工反抗董事會作出的決定,呼吁奧特曼回歸。蘇茨克維很快被“揪出來”,成為這場“宮變”的“幕后推手”。
隨著媒體的不斷挖掘,背后的故事愈發復雜。
去年3月,《紐約時報》曾援引知情人士稱,實際上,穆拉蒂曾向奧特曼發郵件,質疑其管理能力,并向董事會表達了她的擔憂,直接促成了董事會的罷免行動。
彼時,穆拉蒂駁斥了這個說法,并稱是前董事會的一些成員拉她當替罪羊。
隨后,《華爾街日報》也發布報道,披露了更多細節,稱是穆拉蒂和蘇茨克維兩個人向董事會質疑奧特曼的管理能力。穆拉蒂實際上提供了大量的事例來向董事會說明這一點。
其中一個事例是,奧特曼有害的管理風格多年來一直在給穆拉蒂制造問題,比如布洛克曼(另一位OpenAI聯合創始人,且一直在研發前線奮斗)向她匯報工作,但每當她試圖約束他時,他就會去找奧特曼。這讓她幾乎無法完成工作。
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董事會開除奧特曼的動作太過突然,且語焉不詳,導致OpenAI員工反彈劇烈。在這個時候,穆拉蒂和蘇茨克維意識到,要讓OpenAI不四分五裂的唯一方式就是奧特曼回歸。于是,穆拉蒂要求董事會披露開除奧特曼的細節,后者沒有做到后,她毅然站在了奧特曼一邊。
也就是說,即便穆拉蒂和奧特曼在公司的技術戰略上基本一致,但日常管理當中仍舊有很多分歧。在這樣的背景下,穆拉蒂既向奧特曼直言,也向董事會反饋。但當董事會處理不當的時候,她選擇支持奧特曼。
她知道什么是自己認同的,什么是自己不能茍同的,但同時,她對局勢有非常敏銳的判斷力,知道什么時候應該調整優先級。
在這樣一通鬧劇之后,蘇茨克維陷入沉默,并最終離開,成立專注于AI安全的公司。穆拉蒂卻通過出色的平衡與融合的本事,更加頻繁地活躍在前臺。
奧特曼回歸OpenAI之后的將近一年時間里,兩個人的合作甚至更加緊密。穆拉蒂更多地在臺前為OpenAI的新產品宣傳,經常面對一些很棘手的問題。同時,在外界穆拉蒂逐漸被人們所熟知,人們發現了ChatGPT背后隱秘的大佬,也發現了她不可思議的平衡術。
即便是談話本身也透露著這一點,穆拉蒂可以談得很深入,但同時說得清晰易懂。她不僅深入人工智能本身,也引入哲學家、社會科學家、藝術家等。她不向人們保證AI絕對不會替代人類工作,而是直言有些工作本身就不應該人類來做。
媒體開始將她稱為“人工智能領域最有趣的人”,《時代》雜志評價她:“米拉·穆拉蒂可以非常直接地和你討論人工智能的危險,同時還讓你覺得一切都會好的。”
03
該走了
去年9月的一個早晨,穆拉蒂告訴奧特曼,她決定離開公司。
這對奧特曼來說是一個很糟糕的消息。
OpenAI剛發布了首個推理模型o1,且傳出了將轉型為營利性公司的消息,正在創新與轉變的關鍵時期。另一方面,高管震蕩已經持續有一段時間,就在幾個月前,蘇茨克維也離開了。
而穆拉蒂成為OpenAI的代言人式人物,在奧特曼應對一個又一個危機、公眾信任度下降的同時,穆拉蒂的親和力是一種中和力量。
“我當然不會假裝這次變動如此突然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別無它法,只能答應,并且為穆拉蒂送上祝福。
穆拉蒂在給員工的備忘錄中表示,離開自己珍愛的地方永遠沒有理想的時機。之所以要離開,是要“進行自己的探索”。她特別提到,她當時在OpenAI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平穩過渡,保持已經建立的勢頭。
在這次官宣離職之中,穆拉蒂和奧特曼之間的糾葛成了“房間里的大象”。而從穆拉蒂的字里行間,不難看出在OpenAI“維穩”已經不能滿足她。
也許一切已經在《紐約時報》爆料穆拉蒂參與了“宮變”時注定。這無關乎奧特曼是否會“記恨”穆拉蒂,而是穆拉蒂已經準備好再進一步。就像從阿爾巴尼亞到加拿大、美國求學,就像從機械工程到文學、人工智能的多重跨越,就像從特斯拉到初創小公司的選擇。
在OpenAI后續即將來臨的重組中,穆拉蒂勢必需要更努力地“維穩”,在產品發布、外界質疑、員工變動中艱難保持技術步伐。在這里,管理和公關的壓力足以蓋過“探索”的歡欣。
而她已經收獲了巨大的聲譽,在OpenAI內部也積累了豐富的人才資源,創業是一個有廣闊可能性的選擇。蘇茨克維在離開后的新公司“安全超級智能(SSI)”致力于在確保安全與道德的基礎上開發超級智能,籌集了超過10億美元,估值高達300億美元規模。
在穆拉蒂剛離開OpenAI的時候,只是傳出可能要創業,就已經有人排著隊想要投資。人們也好奇穆拉蒂的“探索”會是什么。
最終,在今年2月,穆拉蒂終于揭曉她的新公司名叫Thinking Machines Labs,宗旨是開發以人機協作為中心的下一代AI系統,而非追求完全自主的超強AI。
穆拉蒂表示,新公司的愿景是在保持最前沿能力的同時,讓AI更靈活地適應人類的各種需求,讓AI技術“更廣泛可及”地為人所用。
這和OpenAI、Anthropic,抑或蘇茨克維的SSI都非常不同,他們追求更強大的模型,而穆拉蒂希望填補AI能力和用戶使用、社會理解之間的鴻溝。在她看來,AI要做的不是替代人類,超越人類,而是與人類達成真正的協作關系。
這種公司愿景的差異化,疊加穆拉蒂本人在OpenAI作為技術領導者的號召力,對人才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此前官宣的29人團隊陣容里,有三分之二來自OpenAI。首席科學家是OpenAI聯合創始人約翰·舒爾曼(John Schulman),CTO巴雷特·佐夫(Barret Zoph)則是OpenAI前研究副總裁,領導后訓練研究工作,直接參與ChatGPT的核心開發。
今年2月,TML計劃以90億美元估值進行10億美元融資,但最新消息顯示,TML正在尋求高達20億美元的種子輪融資,估值可能高達100億美元。這一規模前所未有,遠超傳統初創公司的融資范疇。如果成功,將創下AI創業公司種子輪的紀錄。
投資者與OpenAI舊部對穆拉蒂的認可和信心可見一斑,AI版圖上正在崛起一支新的重要力量。
只是創業與在明星公司當高管終究有很大的不同,穆拉蒂的新公司尚未推出任何產品。實際上,人們甚至不清楚TML的產品大概會是怎樣的。
作為創業者的穆拉蒂,是否還能很好地平衡技術與倫理,融合不同的視角,兼顧倫理與商業化?這都需要時間的檢驗。
但對于奧特曼來說,穆拉蒂已經成為“OpenAI叛將”中最有威脅力的存在之一。她有產品落地和商業化的經驗,處事圓滑且建立了良好口碑和大眾形象,差異化的打法很可能出其不意,讓OpenAI難預判也難防守。
穆拉蒂“新的探索”,奧特曼“新的挑戰”,都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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