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總是纏綿,細密的雨絲織就一張朦朧的網,籠罩著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徐明遠撐著一把油紙傘,傘面上繪著幾枝淡雅的紅梅,在雨幕中格外醒目。他的目光穿過雨簾,久久停留在街對面那家名為"錦心繡坊"的店鋪門前。
繡坊門口,一個身著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收晾曬的繡品。她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烏黑的發髻間只簪一支白玉蘭花簪,素凈得近乎寡淡,卻掩不住眉眼間那股子清麗。她抬手時露出一截皓腕,腕上戴著一只青玉鐲子,襯得肌膚如雪。
"柳掌柜,這雨眼看著要大了,您快些進屋吧。"隔壁茶葉鋪的伙計高聲提醒道。
那女子——柳青娘聞言抬頭望了望天色,手上動作卻依舊不緊不慢:"不妨事,這些繡活淋不得雨。"她的聲音不高,卻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
徐明遠站在雨中,聽得心頭一顫。這是他第三次來繡坊門前"偶遇"柳青娘了。三日前他隨母親來選繡品,第一眼見到這位年輕的繡坊掌柜,便如遭雷擊般呆立當場。母親見他失態,回去后告訴他,這柳青娘原是城中蘇秀才的兒媳,丈夫三年前進京趕考途中遇匪身亡,她便獨自經營這家繡坊度日。
"明遠,你莫要打那寡婦的主意。"徐母當時板著臉道,"咱們徐家是江南數一數二的絲綢商,你爹還指望你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呢。"
徐明遠卻只是笑笑,第二日便獨自來到繡坊門前,一站就是半日。今日是第三次,他鼓足勇氣,整了整衣冠,抬步向繡坊走去。
"這位公子,可是要選繡品?"柳青娘見有人來,將最后一幅繡品收入懷中,轉身問道。她眉眼間帶著禮貌的笑意,卻疏離得如同隔著一層紗。
徐明遠心跳如鼓,手中的傘微微傾斜,幾滴雨水落在他的錦袍上:"在下徐明遠,家父是徐記絲綢行的東家。前日隨家母來過貴店,對掌柜的手藝甚是欽佩。"
柳青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平靜:"原來是徐公子。小店粗陋,怕是入不得貴人的眼。"她側身讓出一條路,"公子若要選繡品,還請里面看。"
繡坊內陳設簡樸,卻處處透著雅致。四壁掛著各式繡品,有花鳥蟲魚,也有山水人物,針腳細密,配色精妙,顯是出自大家之手。徐明遠佯裝欣賞繡品,實則眼角余光一直追隨著柳青娘的身影。
"這幅'蝶戀花'繡得真好。"徐明遠指著一幅繡品贊道。
柳青娘正在整理繡線,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公子好眼力。那是小店最拿手的雙面繡,正反兩面圖案相同,卻用不同針法表現。"
徐明遠走近細看,果然見那繡品兩面皆可觀賞,一面針腳細密如工筆畫,另一面則疏朗有致似寫意。"妙極!"他由衷贊嘆,"不知掌柜的可愿收徒?在下對刺繡一道頗有興趣。"
柳青娘手上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徐明遠,見他神色認真,不由失笑:"公子說笑了。刺繡是女兒家的活計,哪有男子學的道理?況且..."她頓了頓,"徐家少爺學刺繡,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興趣所在,何分男女?"徐明遠正色道,"再者,徐家做的是絲綢生意,若不懂刺繡,如何識得好壞?"
柳青娘見他堅持,也不再推拒,只道:"公子若真有興趣,不妨常來看看。至于拜師...青娘技藝粗淺,不敢當。"
就這樣,徐明遠找到了接近柳青娘的借口。此后數月,他幾乎日日到繡坊報到,起初只是看柳青娘刺繡,后來漸漸幫著整理繡線,遞送繡繃。柳青娘起初對他客氣疏離,日子久了,見他確實用心,態度也柔和了些。
這一日,徐明遠又來到繡坊,卻見店門緊閉,門上掛著"今日歇業"的木牌。他正疑惑間,隔壁茶葉鋪的伙計探頭道:"徐公子找柳掌柜?她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去城外的慈云庵上香。"
徐明遠謝過伙計,轉身便往城外走去。慈云庵在城西五里的半山腰,香火旺盛,尤其以祈求姻緣靈驗著稱。徐明遠心中一動:莫非柳青娘是去為亡夫祈福?
山路蜿蜒,兩旁竹林掩映。徐明遠走到半途,忽聽前方傳來女子的驚呼聲。他心頭一緊,加快腳步轉過一道彎,只見柳青娘跌坐在路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正彎腰似要扶她。
"青娘!"徐明遠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
柳青娘抬頭見是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道:"徐公子?我...我沒事,只是崴了腳。"她試著站起來,卻因疼痛輕呼一聲又坐了回去。
那老者直起身,徐明遠這才看清他約莫六旬年紀,面容滄桑卻目光炯炯,背上背著一個破舊的琴囊。"這位娘子走路不小心,被石頭絆了。"老者解釋道,"老朽正想幫忙。"
徐明遠蹲下身查看柳青娘的腳踝,已經腫起一個小包。"得趕緊處理,不然會更嚴重。"他說著,毫不猶豫地脫下外袍鋪在地上,"青娘,得罪了。"然后輕輕將她的腳抬起放在袍子上。
柳青娘臉頰微紅,卻沒有拒絕。徐明遠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藥膏——這是他特意為接近柳青娘準備的,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他小心翼翼地為她涂抹藥膏,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珍寶。
老者在一旁看著,忽然道:"年輕人,你可是真心待這位娘子?"
徐明遠手上動作不停,頭也不抬地道:"自然是真的。"
老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從琴囊中取出一把古琴:"老朽身無長物,唯有這把'比翼琴'還算拿得出手。今日與二位有緣,便贈予你們吧。"
徐明遠這才抬頭看向那把琴。琴身烏黑發亮,琴弦銀光閃閃,琴尾處雕刻著一對交頸鴛鴦,栩栩如生。"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老者卻執意將琴塞到徐明遠手中:"琴贈知音人。這琴有個特別之處——若彈琴之人心中有真情,琴音便能打動聽者心弦。"他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柳青娘一眼,"老朽看這位娘子心中也有情,只是塵緣未了,不敢輕許。"
柳青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神色,低頭不語。
徐明遠鄭重接過琴:"多謝老丈。不知老丈高姓大名?他日必當厚報。"
老者擺擺手:"山野之人,不值一提。"說完,轉身飄然而去,轉眼便消失在竹林深處。
徐明遠扶著柳青娘慢慢下山,那把比翼琴背在身后,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量。一路上,柳青娘沉默寡言,直到臨近城門,她才輕聲道:"公子,你我身份懸殊,實在不宜...不宜走得太近。"
徐明遠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青娘,我知你顧慮什么。但我徐明遠行事,從不看旁人眼色。我心悅你,便是心悅你,與身份地位無關。"
柳青娘眼中泛起水光:"公子年輕有為,何苦..."
"何苦執著一個寡婦?"徐明遠苦笑,"我若說三年前在燈會上見過你一面,便再難忘懷,你可信?那時你隨蘇秀才一家觀燈,穿一件藕荷色衫子,發間簪著茉莉花...我打聽許久,才知你已許了人家。"
柳青娘震驚地望著他,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段淵源。
"后來聽聞蘇家公子遭遇不測,我...我竟有一絲不該有的慶幸。"徐明遠慚愧地低下頭,"這三年我暗中關注著你,卻不敢貿然打擾。直到前些日子隨母親去你店里,才終于有機會正式相識。"
柳青娘眼中淚光閃動,卻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徐公子,往事已矣,何必再提?我一個寡婦,實在配不上..."
"配不配得上,我說了算。"徐明遠打斷她,解下背上的比翼琴,"老丈說這琴能打動心弦,不如我為你彈一曲?"
不等柳青娘回應,他已在路邊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下,將琴置于膝上。修長的手指輕撫琴弦,一串清越的音符流淌而出。那琴音如有魔力,初時如清泉叮咚,漸漸轉為纏綿悱惻,最后竟似有萬千情愫在弦上跳動。
柳青娘怔怔地聽著,不知不覺淚流滿面。曲終時,她輕聲道:"這是什么曲子?我從未聽過。"
徐明遠收起琴,柔聲道:"即興所作,名為'思卿'。"
二人對視良久,柳青娘終于輕嘆一聲:"罷了...若公子不嫌,青娘...愿試著接納這份情意。"
徐明遠大喜過望,差點跳起來,又顧及柳青娘的腳傷,只得強壓興奮,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繼續前行。
自那日后,二人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徐明遠依舊常去繡坊,柳青娘也不再刻意保持距離。他們有時一起研究新的繡樣,有時徐明遠彈琴,柳青娘刺繡,琴聲與針線交織,竟出奇地和諧。
然而好景不長,徐家很快得知了此事。徐父勃然大怒,將徐明遠叫到書房訓斥:"混賬東西!我徐家世代清白,你竟要去娶一個寡婦?城中多少名門閨秀任你挑選,你偏要自甘墮落!"
徐明遠跪在地上,卻挺直了腰板:"父親,兒子心意已決。青娘賢良淑德,繡藝精湛,兒子非她不娶。"
"你!"徐父氣得胡子直抖,"你若執意如此,就休想繼承家業!"
徐明遠沉默片刻,重重磕了一個頭:"兒子不孝。但家業與幸福,兒子選擇后者。"
徐父怒極,拂袖而去。徐母心疼兒子,暗中派人調查柳青娘底細,想找出些把柄讓兒子死心。誰知這一查,竟查出柳青娘身世清白,守寡期間恪守婦道,鄰里無不稱贊。徐母無奈,只得轉而勸說丈夫:"那柳氏我看著也不錯,明遠既然喜歡,不如..."
"休想!"徐父斷然拒絕,"我徐家的媳婦,必須門當戶對!"
就在徐家為此事鬧得不可開交時,柳青娘那邊也出了狀況。原來城中一些長舌婦見她與徐家少爺走得近,開始風言風語,說她勾引富家子弟,不守婦道。繡坊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有些老主顧甚至當面羞辱她。
柳青娘不堪其擾,這日對前來探望的徐明遠道:"徐公子,我們還是...還是算了吧。這樣下去,對你我都不好。"
徐明遠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青娘,你信我么?"
柳青娘抬頭看他,眼中滿是掙扎:"我信你,可是..."
"沒有可是。"徐明遠堅定道,"我這就回去準備聘禮,三日后正式上門提親。那些閑言碎語,由他們說去,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
柳青娘望著他堅毅的側臉,終于點了點頭。
三日后,徐明遠果然帶著豐厚的聘禮來到繡坊。聘禮中有一對翡翠鐲子,是他特意請京城巧匠打造的,鐲子內側刻著"比翼連理"四字。柳青娘接過聘禮時,手微微發抖,眼中淚光盈盈。
然而就在此時,徐父帶著家丁氣勢洶洶地趕來,當眾宣布與徐明遠斷絕父子關系,并命人將聘禮砸了個粉碎。翡翠鐲子落地斷裂,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柳青娘此刻碎裂的心。
"徐老爺何必如此?"柳青娘強忍淚水,挺直腰桿道,"青娘自知身份低微,從未奢望嫁入徐家。今日之事,全是徐公子一廂情愿,青娘這就與他斷絕往來。"說完,轉身就要回繡坊。
徐明遠一把拉住她:"青娘!我說過,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他轉向父親,一字一頓道:"父親,兒子今日便搬出徐府。家業您愛給誰給誰,兒子只要青娘一人足矣。"
徐父氣得臉色鐵青,甩袖而去。徐明遠果真當日就收拾細軟搬出了徐府,在繡坊附近租了間小院住下。他變賣了隨身佩戴的玉佩、金鎖等物,湊錢重新置辦了聘禮,雖不如先前豐厚,卻誠意十足。
柳青娘見他如此堅決,終于卸下心防,答應了他的求婚。婚禮很簡單,只請了幾位親近的鄰居和繡坊的繡娘們。徐明遠特意請人修復了那把比翼琴,在婚禮上為新娘彈奏了一曲《鳳求凰》。琴音裊裊中,柳青娘一襲紅衣,美得不可方物。
洞房花燭夜,徐明遠輕輕揭開柳青娘的紅蓋頭,只見她粉面含春,眼波流轉,比平日更添幾分嬌媚。他執起她的手,發現她腕上除了一只白玉鐲子外,還多了一道細細的紅痕,像是被什么勒過似的。
"這是..."徐明遠疑惑道。
柳青娘慌忙拉下袖子遮掩:"沒什么,可能是繡線勒的。"她轉移話題,"夫君,你我今日結為夫妻,有些事...我該告訴你了。"
徐明遠正待細問,忽覺一陣眩暈,眼前發黑,竟直接倒在了婚床上。柳青娘驚呼一聲,連忙扶住他,卻見他面色慘白,呼吸微弱,嚇得趕緊喚人請大夫。
大夫匆匆趕來,診脈后卻面露困惑:"奇怪,徐公子脈象平穩,并無大礙,為何昏迷不醒?"他開了些安神的藥便告辭了。
柳青娘守在床前,寸步不離。夜深人靜時,她輕撫徐明遠的臉龐,淚如雨下:"明遠,我本想今夜告訴你真相...我...我不是柳青娘,我是..."
話音未落,徐明遠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誰?"
柳青娘——或者說,假冒柳青娘的女子驚得后退一步,卻被他牢牢抓住。燭光下,她看到徐明遠的頭發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轉眼間,一頭烏發已成雪白!
"你的頭發!"她驚呼。
徐明遠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苦笑道:"看來那老丈說的沒錯,比翼琴確實有靈性。"他直視女子的眼睛,"現在,告訴我你是誰。"
女子沉默良久,終于緩緩跪下:"妾身...妾身本名蘇婉清,乃十五年前被徐家陷害致死的蘇秀才之女..."
原來,十五年前,徐父為奪取蘇家祖傳的一塊風水寶地,誣陷蘇秀才通匪,致使蘇家滿門抄斬。當時年僅十歲的蘇婉清被老仆人救出,隱姓埋名流落他鄉。三年前,她得知徐家獨子徐明遠尚未婚配,便設計接近——先嫁給一個窮書生,待書生"意外"身亡后,以寡婦身份在徐家附近開設繡坊,等待時機報復。
那把比翼琴和贈琴的老者,都是她安排的。琴上涂有慢性毒藥,本應在洞房之夜讓徐明遠毒發身亡。誰知徐明遠一片真心感動天地,毒性反噬,竟使他白發如雪,卻保住了性命。
"我本想親眼看著徐家絕后..."蘇婉清泣不成聲,"可是這三年來,你的真心...我...我下不了手..."
徐明遠聽完,沉默良久,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釋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拉起蘇婉清,"起來吧,我的白發娘子。十五年前的恩怨,不該由我們來承擔。"
蘇婉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恨我?"
"恨?"徐明遠撫摸著她的臉,"我該恨你什么?恨你為家人報仇?還是恨你最終選擇放棄復仇?"他輕嘆一聲,"其實我早有所懷疑,只是...情之所鐘,不愿深究罷了。"
正當二人相擁而泣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開門一看,竟是徐府的老管家,滿臉驚慌:"少爺!老爺...老爺聽說您成親,氣得中風了!現在...現在怕是不行了,一直喊著要見您..."
徐明遠與蘇婉清對視一眼,二話不說,隨老管家趕往徐府。徐父躺在床上,已是氣若游絲,見兒子一頭白發進來,老淚縱橫:"明遠...爹...爹對不起你..."
徐明遠跪在床前:"父親,兒子不孝..."
徐父顫抖著伸出手,摸到兒子的白發,又看到隨后進來的蘇婉清,忽然瞪大眼睛:"你...你是..."
蘇婉清上前一步:"徐老爺,我是蘇秀才的女兒蘇婉清。"
出乎意料的是,徐父非但沒有驚恐,反而露出解脫的神色:"果然...果然是報應..."他艱難地從枕下摸出一封信,"這...這是我當年寫給知府的信,證明蘇秀才清白的...可惜送信人被收買了...我...我這些年..."
話未說完,徐父便咽了氣。徐明遠展開那封信,發現確實是父親筆跡,信中明確表示對蘇秀才的指控純屬誣陷,請求知府明察。
"原來...父親這些年也活在愧疚中..."徐明遠喃喃道。
辦完徐父的喪事,徐明遠繼承了家業。他沒有追究蘇婉清的真實身份,而是讓她以柳青娘的名義繼續生活。二人齊心協力經營徐家產業,將繡坊與絲綢行合并,生意越做越大。徐明遠的白發成了他的標志,有人問起,他只笑說是為情所困,一夜白頭。
至于那把比翼琴,被他們供奉在祠堂里,每逢清明便取出來彈奏一曲,紀念那些逝去的親人,也紀念這段離奇的情緣。
多年后,有人看見徐明遠和蘇婉清在慈云庵后的竹林漫步。徐明遠一頭白發在風中飄揚,蘇婉清腕上的紅痕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對翡翠鐲子——正是當年被徐父摔碎的那對,被徐明遠一片片找回,用金線修補如初。
竹林深處,隱約傳來琴聲,似有老者低吟:"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卻也救人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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