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依山傍水,是個不起眼的小鎮子。鎮上最出名的莫過于周家鹽鋪,祖傳三代的制鹽手藝讓周家在這方水土上頗有名望。周老漢今年五十有八,頭發花白,臉上的皺紋像是被鹽粒打磨過一般深刻。他兒子周順今年二十五,生得高大結實,是鎮上不少姑娘心儀的對象。
這年春天,周順從鄰鎮帶回一個叫白婉的姑娘,說是要娶她為妻。白婉生得極美,皮膚白皙如雪,眉眼如畫,只是那雙眼睛總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看人時讓人心里發毛。周老漢初見這姑娘就覺得不對勁,但兒子鐵了心要娶,他也只好應允。
婚禮辦得簡單,白婉沒有娘家人來,只說自己是孤兒。婚后小兩口住在周家老宅的東廂房,周老漢獨自住在西頭。起初日子倒也平靜,只是周老漢漸漸發現,兒子自從成親后,臉色一日不如一日。
"順子,最近鹽場的活重不重?"一日晚飯時,周老漢盯著兒子凹陷的眼窩問道。
周順扒拉著碗里的飯,含混道:"還行,爹別操心。"
白婉在一旁安靜地吃著,她幾乎不吃鹽,飯菜都是淡的。周老漢注意到,兒媳的皮膚越來越光滑,在油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而兒子的手卻開始微微發抖。
"婉丫頭,明兒個跟我去鹽場看看吧?"周老漢突然道。
白婉的筷子頓了一下,隨即笑道:"爹,我一個婦道人家,去鹽場做什么?"
"認認路,以后順子忙不過來,你也好幫襯。"周老漢說著,故意把一撮鹽撒到白婉面前的菜碟里。
白婉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猛地站起身,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我突然想起灶上還燉著湯。"說完匆匆離席,連碰都沒碰那碟撒了鹽的菜。
周老漢的眼睛瞇了起來。他年輕時聽老鹽工講過,有些東西怕鹽,特別是那些不干凈的東西。
夜里,周老漢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摸到東廂房窗外。月光如水,透過窗紙能看到里面的剪影。白婉俯身在熟睡的周順上方,長發垂落,似乎在吸食什么。周老漢的心猛地一沉,正要出聲,卻見白婉突然轉頭看向窗戶,他趕緊蹲下身子。
第二天一早,周順看起來更加憔悴了,眼下烏青一片,走路都有些打晃。周老漢裝作不經意地問:"順子,昨晚沒睡好?"
"做了個噩夢。"周順揉著太陽穴,"夢見被蛇纏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
周老漢心頭一跳。他借口去鹽場,實則去了鎮上的藥鋪,找老郎中打聽。
"怕鹽的東西?"老郎中捋著胡須,"老周啊,你該不會是遇上'鹽女'了吧?"
"鹽女?"
"傳說有些女子被妖物附體,最怕鹽分。她們靠吸食男子精氣為生,丈夫會日漸消瘦,而她們卻越發美艷。"老郎中壓低聲音,"若真是鹽女,你兒子怕是活不過三個月。"
周老漢的手緊緊攥住了鹽袋。回家的路上,他繞道去了鎮外的道觀,求了一張符紙,又去雜貨鋪買了紅繩和銅鈴。
晚飯時,周老漢故意在飯桌上撒了一把鹽。白婉果然面色大變,借口頭暈回了房。周順不解地看著父親:"爹,你這是做什么?"
"順子,你老實告訴爹,白婉晚上可有什么異常?"
周順的臉色變了變:"爹,您別瞎想,婉娘對我很好。"
周老漢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符紙:"把這個貼身放著,別讓她知道。"
當夜,周老漢將紅繩繞在東廂房四周,掛上銅鈴,又在門檻撒了一圈粗鹽。三更時分,銅鈴突然無風自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周老漢抄起早就準備好的鹽袋沖過去,正看見白婉站在門口,臉色慘白。
"爹...您這是做什么?"白婉的聲音發顫。
"別裝了!"周老漢厲聲道,"你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何要害我兒子?"
白婉的表情突然變了,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老東西,多管閑事。"她的聲音變得嘶啞,眼睛在月光下泛著綠光。
周老漢二話不說,抓起一把鹽朝她撒去。白婉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叫,皮膚上冒出絲絲白煙。她猛地撲向周老漢,指甲突然變長,如利爪般抓來。
千鈞一發之際,周順沖了出來,擋在父親面前:"婉娘!住手!"
白婉的爪子停在周順咽喉前,她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著:"順郎...走開...我控制不住..."
周老漢趁機又撒出一把鹽,這次直接命中白婉的臉。她發出凄厲的嚎叫,身體開始扭曲變形,一條粗大的蛇尾從裙擺下伸出。
"蛇妖!"周老漢大驚,連忙拉著兒子后退。
白婉——不,現在應該說是蛇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她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面青綠色的鱗片。"老東西...你壞我好事...我養了三個月的血食..."
周順面如死灰:"你不是婉娘...那婉娘在哪?"
蛇妖獰笑著:"那個蠢女人?早就被我吃了...只留下這張皮..."說著,她撕開自己的臉皮,露出猙獰的蛇頭。
周老漢將兒子護在身后,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里面是他特制的粗鹽混合了朱砂和雄黃。"妖孽!今日就讓你現原形!"
蛇妖猛地撲來,周老漢將鹽粉撒出,同時拉著兒子滾到一旁。蛇妖被鹽粉籠罩,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開始融化。但就在這時,它甩動尾巴,將周順卷住拖向自己。
"就算死...我也要帶他一起..."蛇妖張開血盆大口。
周老漢目眥欲裂,抄起門邊的鹽袋全力砸向蛇妖。鹽袋破裂,雪白的鹽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蛇妖完全覆蓋。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聲中,蛇妖的身體如同被潑了強酸,迅速腐蝕消融,最后只剩下一灘腥臭的黑水和一張人皮。
周順癱坐在地上,脖子上赫然有兩個發黑的牙印。周老漢連忙扶起兒子,發現他氣若游絲。
"爹...我...好冷..."周順的嘴唇發紫。
周老漢想起老郎中的話,立刻取來清水,將剩下的鹽溶化,喂兒子喝下。又用鹽水清洗他脖子上的傷口。漸漸地,周順的呼吸平穩了些,臉上的青紫也褪去了。
天亮后,周老漢請來老郎中。老郎中查看后說:"還好發現得早,再晚幾天,精氣被吸干,神仙也難救。"他開了些補氣血的藥,又囑咐繼續用鹽水擦洗傷口。
一個月后,周順才漸漸恢復。父子倆將那張人皮和黑水埋在荒郊,撒上厚厚的鹽。周老漢又請道士做了法事,超度可能被蛇妖害死的亡魂。
后來,周順再娶了個樸實能干的姑娘,是鎮上李鐵匠的女兒。新婚之夜,周老漢在新房門口撒了一圈鹽,新媳婦見了笑問為何。周老漢只是說:"老習慣了,保平安的。"
每當月圓之夜,周老漢還會在院子里撒些鹽。有人問他,他就說鹽能防腐,撒著玩。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在防備著什么。
至于白婉,鎮上人只當她是跟人跑了。只有周家父子知道,那個美麗的女子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只是一張蛇妖披著的人皮。
日子一天天過去,周家鹽鋪的生意越來越好。周老漢的背更駝了,頭發全白了,但他依然每天早起制鹽。有時夜深人靜,他會想起那個怕鹽的"兒媳",然后更加用力地研磨手中的鹽塊。
鹽,不僅能調味,還能驅邪。這是周家祖傳的秘密,如今他又傳給了兒子。而關于鹽女和蛇妖的故事,則隨著周老漢的離世,永遠埋在了青石鎮的土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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