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
"啪！"
玻璃杯碎裂的聲音驚動了整層樓。林曼攥著半截杯柄后退兩步，深褐色的茶漬在張副總的西裝前襟洇開一朵污漬花。
會議室的空調發出嗡鳴，她看見對方后頸暴起的青筋像一條僵死的蜈蚣。"小林啊，"張副總扯松領帶冷笑，"上次你改方案時的熱情去哪了？"
這個月第三次了。林曼盯著自己發白的指節，喉嚨里還殘留著滾燙的反駁。自從升任策劃組長，那些脫口而出的鋒芒總在午夜化作細針扎進太陽穴——市場部王姐紅著眼圈交回的企劃書，財務老陳摔門而去時帶倒的盆栽，還有此刻張副總衣襟上逐漸凝固的茶漬。
地鐵呼嘯而過，林曼縮在角落擦拭眼鏡。玻璃映出她眉心的川字紋，忽然想起大學時美術老師的話："顏料滴在畫布上是意外，留在衣服上就是敗筆。"那時她總嗤笑這種老派作風，如今卻覺得這話比所有現代藝術理論都刺耳。
第二天清晨，她在小區門口遇見對門獨居的陳奶奶。老人提著菜籃顫巍巍站在臺階上，塑料袋突然裂開，西紅柿骨碌碌滾到馬路中間。疾馳的轎車幾乎貼著林曼腳尖剎停，她下意識沖過去護住老人。
"姑娘你..."陳奶奶的銀發沾滿晨露，枯枝般的手抓住她手腕。林曼蹲身撿拾果實，指甲縫滲出血絲。當她把洗好的西紅柿放在老人門墊上時，發現玄關鏡框里嵌著褪色的錦旗，"妙手仁心"四個金字已經斑駁。
周五例會，投影儀藍光照亮張副總緊繃的臉。"這個方案根本不可行。"林曼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劃破寂靜，"但我有個新想法，或許我們可以..."她展開圖紙的動作頓了頓，"先聽聽大家的意見。"
散會后，實習生怯生生遞來紙條："林組長，剛才您說的那個互動環節特別棒！"女孩馬尾辮上的櫻桃發繩晃啊晃，讓林曼想起上周美術展遇到的小畫家。那天她本想嘲諷對方稚嫩的筆觸，卻在對方眼睛里看見整個星空。
下班時暴雨突至，林曼撐傘拐進巷口，望見陳奶奶正踮腳夠晾衣架上的被單。雨水順著傘骨匯成溪流，她小跑著沖進雨幕。濕透的襯衫貼在后背，卻有暖流從胸腔漫向指尖——原來收起利齒的嘴巴，真的能嘗到風的清甜。
次日清晨，物業公告欄貼出通知：702室林女士義務擔任社區調解員。路過的人總會駐足看一眼那張淺綠便簽，上面畫著個微笑的太陽，旁邊寫著："說話的溫度，決定人心的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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