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建國,今年48歲,初中學歷,已婚,有一個女兒,在小城市的一家快遞公司做分揀員。
因為工作穩定,也沒太多的學歷門檻,我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干了十幾年。雖然辛苦,但也算是養家糊口,有一份踏實的收入。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家里兄妹三個,我排行老大,下面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母親在我十五歲那年因病去世,父親沒過兩年就娶了繼母。
那個時候我剛剛初中畢業,弟妹都還小,家里突然多了個女人,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也沒說什么。
繼母帶著一個比我小四歲的兒子嫁過來,我們叫他阿龍。
父親是個木匠,手藝不錯,但脾氣倔,家里的事他說了算。我記得繼母剛來的時候,對我們兄妹還算客氣,但隨著我長大打工,家里漸漸地就只剩下她和她親生的阿龍在了,弟妹也都早早出去謀生,和家里的聯系也慢慢少了。
我成家后在城里買了套小房子,雖然房貸壓力不小,但好歹也算有個窩。
父親去世那年,我剛三十出頭,回來奔喪,才發現繼母早就把家里的房契改了名,寫成她和阿龍的名字。
那時候我一肚子火,但想到父親已經不在,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就忍了。
這些年我幾乎沒怎么回過老家。除非有事,大年三十也都是在城里和老婆孩子過。但今年,心里總覺得有點空落落的。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回去看看。
02
除夕這天上午,我提前下了班,跟老婆打了聲招呼,說想回老家看看,順便給繼母拜個年。她愣了一下,說:“你不是說,那邊沒啥好回的嗎?”
我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順道看看阿龍他們。”
老婆沒再說什么,只說讓我注意安全。女兒在一旁玩手機,頭也沒抬:“爸,早點回來吃飯啊。”
我點點頭,騎上摩托,往老家趕。一路上風有些冷,耳邊嗖嗖地響著,我心里卻莫名其妙有些忐忑。
老家還是那個老樣子,村口的那棵大槐樹依舊挺立著,只是比我小時候似乎又老了幾分。我停好車,走進院子,院門半掩著,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年味兒。
敲了幾下門,沒人應,我只好自己推門進去。屋里燈光昏黃,繼母正坐在灶臺邊,燒著一小鍋什么菜。她聽見動靜,回頭看見我,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
“建國?你……你怎么回來了?”
我咧開嘴笑了笑:“過年了,回來給你拜個年。”
繼母愣了一下,嘴角笑了笑:“好,好,快進來坐。”
我走進屋里,看著她瘦小的背影,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她比我記憶中的樣子老了許多,頭發花白,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一般。廚房的鍋里只燉著一點白菜豆腐,還有幾塊凍豆腐。桌上擺著兩個碗,一碟咸菜,一小碗花生米。
我心頭一緊:“你和阿龍怎么吃這么簡單?”
她低頭擺碗筷,語氣平靜:“阿龍去他老婆家過年了,說年初二回來。”
我心里一沉:“那你一個人過年?”
她點點頭:“也習慣了。”
那一刻,我說不出話來,眼睛有點發酸。
這個女人,雖然不是我親娘,但終歸在我們小時候也算是照顧過我們。
她和父親的感情,一直平淡,但撐起了這個家。
如今父親不在了,阿龍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她就只能一個人守著這個老屋過年。
我坐下來,陪她一起吃了點飯。她看著我,一邊夾菜,一邊問起我的工作和孩子。我一一作答,她聽得認真,不時點頭。
飯后我幫她洗了碗,看著廚房角落里堆著的幾個空酒瓶和半袋米,心里不是滋味。我問她:“你最近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去看病?”
她笑了一下:“還能活,沒大毛病。”
我突然想起幾年前聽村里人說,她查出過一次高血壓,還有風濕,但一直也沒怎么治。我皺了皺眉:“你這樣不行,得抽空去城里查查。”
她擺擺手:“這身骨頭,舊了,查了也治不好。”
我沒再說話。那一刻,我做了一個決定。
回到家已是晚上九點,老婆還在廚房忙碌,一桌子年夜飯,香氣撲鼻。女兒興奮地拉著我說:“爸你快來吃飯,我們等你很久啦!”
我坐下,卻怎么也吃不出味道。腦子里一直是繼母那張憔悴的臉,那頓寡淡的飯。
吃到一半,我放下筷子跟老婆說:“過完年,我想把媽接來城里一起住。”
老婆一愣:“她不是還有阿龍嗎?”
我點點頭:“是有,可她一個人在老家過年,飯桌上連一塊肉都沒有。阿龍一家過得好好的,卻讓她孤零零地守著那棟破屋子。我不忍心。”
老婆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也好,咱家也不大,但再擠一擠也能住。”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其實這些年,我心里對繼母有些怨氣,但現在回頭想想,很多事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她也是個女人,在那個年代,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能撐起一個家,已經很不容易。
過完年,我真的把她接來了。她剛來那天,坐在沙發上,一臉拘謹。我笑著對她說:“媽,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
她眼圈紅了,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建國。”
我擺擺手:“一家人,說這個干嘛。”
她笑了,那笑容,我很久沒見過了。
03
日子一天天過去,繼母慢慢適應了城里的生活。她每天幫我們做飯、接送女兒放學,像個普通的老人,安靜又溫暖。
阿龍知道后,打電話來冷冷地說:“她自己愿意去的,別怪我。”
我沒回他,只是輕輕掛了電話。
有些事,計較不清了。親情這東西,不是非血緣就沒有;孝順,也不該只給親生父母。她是我父親的妻子,是我小時候喊了十幾年“媽”的人。她老了,我不忍她獨守空屋。
我想,人生的終點,是一個人如何被家人記住。
我希望我的女兒看到我對奶奶的關心,也能學會什么叫責任和感恩。
除夕夜那頓飯,雖然簡單,卻讓我重新審視了親情的意義。
那一刻,我做出的決定,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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