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時,江西玉山縣臨湖的童興早餐店的竹匾里已騰起裊裊白煙。手搟的清湯皮薄得透光,在沸水里浮沉如白蝶,姜蒜的辛香混著山茶油的醇厚,沿著青石板路漫過將軍廣場。饒守坤將軍的銅像肩頭落著幾瓣早櫻,仿佛當年少年策馬揚鞭時掠過的山花。
祝氏宗祠的百年木梁正滲著春露,麒麟浮雕的鱗片間凝著水珠。穿堂風掠過"厚德載物"的匾額,驚醒了檐角銅鈴,叮咚聲驚起庫區竹林里的白鷺。金雞源水庫的碧波揉碎了高鐵橋的倒影,采茶女的竹簍掠過新發的蕨草,驚起蟄伏一冬的苔蘚氣息。
橫溪茶園的云海裹著炒青的焦香,茶芽尖上的露珠折射著七種晨光。穿藍布衫的老茶農攤開掌心,紋路里嵌著經年的茶漬,像極了宗祠窗欞上蜿蜒的藤蔓雕花。豆腐坊的石磨隆隆轉動,豆香與遠山飄來的刺槐花甜膩糾纏,惹得橋頭黃狗追著風打轉。
暮色漫過奇石公園時,饒北河將最后一片晚霞攬入懷中。岸邊的老柳樹正把新抽的嫩條探進水里,蘸著春汛書寫漣漪。祠堂墻根的虎耳草又長高了一寸,與石縫間的車前草爭奪著磚縫里的光陰。興隆大酒店的玻璃幕墻映著歸巢的燕群,電子屏的紅光與宗祠燈籠的暖黃在春夜里達成微妙的和解。
春月爬上姜田時,臨湖鎮的鼾聲里都帶著泥土翻新的腥甜。祠堂守夜人的收音機飄著贛劇唱段,與庫區蛙鳴應和成古老的搖籃曲。某個未眠人推開木窗,看見星光正順著刺槐的尖刺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銀色的漣漪——那是游子寄回鄉的月光信箋,每一滴都寫著"春深莫忘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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