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
海浪靜靜地沖刷著岸邊,背景音樂忽明忽暗,一個小男孩的素描動畫形象,時不時出現,打著手語的模樣,率真、燦爛。這是電影《看我今天怎么說》的“開場白”。這部由思言等編劇,黃修平導演,游學修、鐘雪瑩、吳祉昊主演的聽障人士題材電影,在2月20日上映,累計票房已超千萬元。
電影從仲夏時的一間教室起幀:臺上,一位嚴肅的女老師正在解釋光合作用;臺下,兩個調皮的小男孩正分享著熱帶魚的神奇美妙。其中一個膚色黝黑的男孩名為子信,正用嫻熟的手語交談。而他的玩伴,那個梳著小分頭的清秀男孩昊倫,開心地笑了起來。但是歡樂很快被老師打破,因為子信違反了特殊學校的規定——在這里,聽障兒童打手語是不被允許的。那時的主流觀點認為,學好口語可以幫助聾人更好地融入社會。在聽障人士的教育中,手語與口語的討論歷史悠久,在人工耳蝸問世之初,這個新發明更受到來自聾人社會的激烈反對。但是影片并未將重點放在爭議之上,而是用多個視角,為我們呈現了聽障社群的歡喜悲愁,令人動容,更引人深思。
時間轉眼過,子信長成一個健康活力的大男孩,在最喜歡的海洋中潛水,在停車場賣力洗車。狹小的房間里,一家人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用手語互相表達著關心。同為聽障人士的父母,以裁剪小店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對兒女可以獨自生活。而昊倫則學成歸來,成為廣告創意策劃。他接受的最新任務,是與同為“人工耳蝸大使”的素恩拍攝一段人工耳蝸的宣傳片。昊倫曾答應子信,即使安裝了人工耳蝸,即使已經可以流利地用口語交流,也不會忘記手語。
導演黃修平談到影片時曾說,聾人群體有其文化,創作不能被情緒牽動,要盡量尊重他們。從觀影的角度來看,影片敘事結構清晰完整,其間未言盡之處頗多,給予觀眾思考空間的同時,讓人感受到對生命的理解與尊重。編劇思言亦坦言,劇本創作深受游學時自己的義工經歷的影響,不熟悉西班牙語的思言用手語為不同障礙的朋友帶來過幫助,也讓她自己深受啟發。
素恩在兩歲時遭遇了一場高燒,病愈后再也聽不到鐘愛的玩偶發出的“吱吱”聲。在能干又強勢的母親照料下,素恩自幼便選擇人工耳蝸手術,學習口語,并以優異成績從大學畢業。在那場“人工耳蝸大使”的慈善宣講會上,素恩分享了自己的經歷,一句“人工耳蝸令世界上再無聾人”激起了子信的憤怒。以手語為傲、以聾人為傲,這是子信的人生信條。他稱呼聽力正常者為“聽人”,夢想著成為聽人和聾人的潛水教練。但在昊倫的“斡旋”下,素恩與子信成為朋友,并跟隨子信學習手語。
素恩的求職路并不順利,期待成為精算師的她,變成頂流保險公司的公平機會案例。她在面試時遇到一個提問:你是否可以為聾人客戶進行手語翻譯?素恩開始思考,如此積極地融入“正常人”的社會,讓自己看起來與“普通”無異,曾經花費了長時間的心血,而僅僅是在辦公室里西裝革履,做一些可有可無的輔助工作,接受著同事和領導的“過度善意”,是不是自己內心真的想要的?夕陽西下,素恩站在露臺上,望著遠處的城市和更遠處的山巒,張開雙手,面對著內心的拷問。
昊倫曾幫助子信設計聾人洗車的logo和宣傳冊頁,亦會使用手語與一些聾人朋友相約聚會。但在他的心里,不斷更新人工耳蝸,用流利的口語與人溝通,才是聾人融入社會的必由之路。素恩慢慢了解到,聾人有“手語名”,用手語也可以玩文字接龍,甚至這種交流令素恩感到,這才是自己發自真心的溝通。
影片并沒有評價手語和口語孰優孰劣,亦沒有以主觀的角度指出何種交流方式才是更適合聾人的。昊倫對素恩說:“你與子信不一樣?!闭\然,這里既有表達選擇上的不同,也有世俗意義上的不同。素恩的人工耳蝸裝置出現了故障,她索性摘下發射器,用心去感受這個無聲的世界,靜謐而又多彩,繁復卻很簡單。昊倫曾試著仿效,最終還是戴上設備,用自己更熟悉的方式與這個世界對話。子信在素恩的鼓勵下,學習英語,赴美考取潛水教練資格。而素恩選擇離開光鮮的寫字樓,用手語幫助聽障兒童。他們之間有沖突,有碰撞,但都聽從了內心的聲音。
世界包羅萬物,萬物自有其音。我們可以聽見蟲吟鳥鳴,也能聽見風過浮萍;我們可以聽見風急猿嘯,也能聽見雨潤樹高。一杯清水,一塊蛋糕,一束鮮花,一捧菜苗,光合作用,萬物皆需要。善意與尊重,即使沒有音頻的振動,心有靈犀,自然知道。萬物有靈,生命如歌,其旋律有高亢激昂,有婉轉低回,聽人如此,聾人亦如此?!跋嘀M在多,但問同不同”,惟心可聆聽,惟愛可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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