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媽,您總說這世上哪有永遠的恩情啊。」
窗外雨下個不停,我盯著那模糊的身影,不禁想起四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二叔拄著手杖,在我家門口走來走去的樣子,至今歷歷在目。
那時在我眼里,他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可如今,那份刻骨銘心的親情,早就被時間沖得一干二凈。
01
深夜無眠,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翻老相冊。
這厚厚的相冊里,記錄著我和媽媽這么多年的苦與樂。
1967年,我剛有記憶時,媽媽在外公家日子過得很艱難。
在那個男尊女卑的年代,媽媽作為家里最小的女兒,沒少受氣。
唯一對她好的就是二叔。
每次媽媽被姥姥罵,都是二叔偷偷安慰她。
媽媽干活手磨出血泡,二叔半夜給她上藥。
吃飯時,二叔總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肉夾到媽媽碗里。
「小芹,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這是二叔常說的話。
媽媽常說,那段艱苦歲月,要不是二叔護著,她早撐不下去了。
可惜好日子不長,媽媽很快嫁給了我爸。
爸爸脾氣差,整天無所事事,晚上喝得醉醺醺回家,對媽媽拳腳相加。
那時我才七歲,看媽媽整夜哭,我心都碎了。
終于有一天,我偷偷跑去找二叔,哭著告訴他爸爸打媽媽的事。
二叔二話不說,抄起一把鐵鍬就沖到我家,把爸爸堵在門口。
「你再敢動我妹一根手指頭,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二叔的話擲地有聲,嚇得爸爸連連點頭。
那晚,二叔在我家門口站了一整夜,就為確保媽媽安全。
從那以后,爸爸老實多了,但家里重擔還是全壓在媽媽一個人身上。
直到有一天,媽媽實在忍無可忍,提出要離婚。
二叔知道后,立馬趕來接我們回家,拍著胸脯說:「我家有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們娘倆餓著。」
住在二叔家的日子雖然簡樸,但充滿了溫暖。
媽媽通過二叔介紹,認識了縣城一家廠子的主管,也就是我現在的繼父。
繼父為人憨厚,對我和媽媽都很好,生活慢慢有了起色。
誰曾想,就在1983年那個夏天,事情來了個大轉彎。
02
那時繼父靠關系搞到了一個入廠名額,對我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可就在我對未來充滿期待時,二叔突然找上門來了。
那是1983年八月的一個黃昏,我正在院子里給繼父種的辣椒澆水。
忽然門外傳來自行車鈴聲,一抬頭,是二叔騎著那輛飛鴿牌自行車來了。
「小麗,你繼父在家不?」二叔從車上下來,擦著滿頭大汗。
今天他穿得特別整齊,還特意把那件灰色的確良襯衫熨得一絲不茍。
我放下水桶,小跑進屋叫繼父。
那年我剛滿十七歲,正準備參加市里的技能培訓,就等著繼父承諾的那個入廠名額。
媽媽已經給我做好了兩套新工服,每天晚上都要拿出來摸幾遍。
繼父從里屋出來,看見二叔手里提著一條紅梅香煙和兩瓶白云邊酒,臉上寫滿了意外。
「大哥,今天這是怎么了......」
「妹夫啊,」二叔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搓著手,「聽說廠里最近在招人?」
這話讓我心頭一緊。
媽媽恰好從廚房走出來,看到這陣勢,臉色瞬間變了。
繼父讓我去倒茶,我在廚房里悄悄聽他們說話。
「妹夫,這些年你對我妹妹不錯,我心里真感激。」二叔坐在堂屋的木椅上,聲音帶著幾分不安,「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當講不當講。」
繼父給二叔點上煙:「大哥有話直說。」
二叔深吸一口煙,眼睛偷瞄了廚房方向,壓低聲音說:「是這樣的,我家那小子,你也知道,今年也到了該找工作的年紀。現在好工作難找,我聽說你們廠正好有個名額......」
03
我手一抖,茶水全灑在褲子上。
這個名額是繼父托了好幾個人情,花了整整五百塊錢才給我爭取來的。
「這個......」繼父的聲音明顯猶豫了,「這名額是我費了好大勁給小麗......」
二叔立刻打斷繼父的話:「妹夫,你還記得當年小芹被她前夫毒打那會兒嗎?要不是我趕緊出面,她今天能過上這好日子?」
說著,他聲音哽咽起來,「我這輩子就這一個兒子,眼看著村里娃娃都進了廠,就他還在家里混日子......」
媽媽站在廚房門口,手攥著圍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再說了,」二叔往椅子邊靠了靠,聲音壓得更低,「小麗還年輕呢,以后機會多的是。我那孩子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恐怕就要去廣東漂了......」
我端著茶出去時,看見繼父眉頭緊鎖。
二叔一見我,馬上住了嘴,尷尬地端起茶杯。
那晚,繼父和媽媽在房里嘀咕了大半夜。
我貼在墻上,斷斷續續聽見媽媽說:「可這名額明明是給小麗準備的......」
繼父嘆氣道:「你哥為咱家付出那么多,這個人情......」
第二天一大早,繼父把我叫到跟前:「小麗,這個名額......」
話沒說完,我就沖出了家門。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夢想像個泡泡,被二叔那句「你還記得當年」無情地扎破了。
堂哥進廠后,根本不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天天跟損友鬼混,經常曠工,最后被廠里開了。
而我,只能繼續在鄉下干活,一邊勞作一邊自學。
每天晚上,我都打著手電筒看書到深夜。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不懈努力,我終于考進了市里另一家企業。
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穩定,而且我勤懇踏實,很快得到領導賞識。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生活慢慢好轉,而堂哥卻因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整天東躲西藏。
04
一晃到了2002年,我已經成了企業里的技術主管,每月工資漲到了三千多。
媽媽常夸我爭氣,但每次說起二叔的事,她總是嘆氣:「血濃于水,做人不能不記恩。」
日子就這么平淡地過著,直到去年底,我辦了退休。
因為多年兢兢業業和出色表現,我每月能領到八千塊退休金,在我們這小城市也算是不錯的收入了。
我本以為能安心頤養天年,沒想到還會等來這出戲。
就在上個月,二叔托人捎話說要來看我。
多年不見,他身子已經佝僂,頭發全白了,臉上皺紋深得像刻下的溝壑。
站在我家門口,他吞吞吐吐,最后還是開了口,接下來那番話,讓我心里猛地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