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9月，李寶林與趙力忠、吳建科在新疆通往紅其拉普寫生的路上

一條公路在無遮無攔的由砂石和紅柳組成“涌動”著的“海面”上劃出一條起伏黑線，在這談不上繁忙的交通線兩側，不時閃過牧中的羊群和響著很有節奏鈴聲的駝隊，以及點點的帳篷和裊裊的炊煙。

前方再次出現一抹抹深色的山影，我則一次又一次被這種由陽光和戈壁熱浪調繪出的玩笑所戲弄。當我又一次以為這不過是幻影的時候，路旁飯館正招呼客人的小伙計告訴我那是真的。涼棚下一位司機師傅正一邊擦汗一邊向灶房里喊道：“大盤雞兩只，挑最大個的上！”

2013年10月赴新疆采風

開始進山了。

褐色的石塊在地面上漸漸隆起，越隆越大，越隆越高，從十幾層樓高，到二十幾層樓高，到三十幾層樓高……后來，路面平緩下來，忽然，峰回路轉，展現在面前的是一番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一大片草地，一條條在草地上蜿蜒的小河和片片濕地，羊群、牦牛群和身著色彩斑斕民族服裝的婦女兒童，點綴在這大片墨綠之間……

又開始進山了。這一次沒有前兆，沒有過渡，剛才還是肥沃的草甸，馬上面對的就是突兀的大山，讓人來不及有半點思想準備。吉普車加大馬力，繞著一個又一個“之”字形，前不見山頂，后邊原本平坦的大草甸的遠處卻越“抬”越高，當整個草甸子被“抬”到簡直就像是立起來的時候，吉普車終于穿過了一個山隘。“啊！上山了！”只是這感嘆聲尚未落地，忽然發現我們只不過又處在另一座高山的下面。就這樣，一次次以為眼前的山是最高的，但到了頂峰后，橫在前面的卻是更高更多的群峰。伴隨著一次次的驚訝和一次次感嘆交替重復，天越來越藍，風越來越涼，山石越來越黑，越來越赤裸。忽然，遠處兩山間閃出一片耀眼的白色，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司機說，那是終年不化的積雪。

2024年9月，李寶林創作大幅作品《泓源峻極圖》

這樣的景象不斷重復，不斷延續，給人不斷的驚喜，不斷的期盼，不斷的對美的追求與享受，還有那不斷的思考與領悟：什么是蒼茫？什么是博大？什么是壯闊？什么是雄偉？什么是悲愴？什么是神奇？什么是圣潔？什么是單純？什么是胸懷？什么是千秋萬年？

這每一個“什么”都在這里擺著，又都不是單純用文字所能闡述清楚的。我在頻頻按下照相機快門的時候，腦子里也飛快地閃現出照相機所無法記錄的感受與種種聯想，從怎么作畫，到怎么做人……

文/李寶林，轉載自《中國文化報》美術文化周刊第10357期；來源：中國國家畫院）

藝術家簡介

李寶林，中國美術家協會河山畫會名譽會長，一級美術師，中國國家畫院院務委員、中國畫學會副會長、李可染畫院名譽院長、李可染藝術基金會名譽副理事長、中國人民大學畫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