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現代都市人將“逃離”掛在嘴邊,將“詩和遠方”視為一種精神圖騰時,《牧羊人》 (Bergers) 給出了一個更誠實的答案:真正的“遠方”并非逃離現實的烏托邦,而是一面鏡子,照見人類如何在自然的秩序中重新校準自己的位置。
這部改編自馬蒂亞斯·勒菲弗 (Mathyas Lefebure) 半自傳體小說的電影,講述了一位城市精英褪去西裝、踏入法國普羅旺斯山區的蛻變之旅。導演用廣袤的阿爾卑斯山脊線和流動的羊群,編織出一部關于存在本質的視覺散文。它既是一封寫給自然的情書,也是一次對現代性幻象的溫柔解構。
來自加拿大魁北克的導演蘇菲·德拉斯佩 (Sophie Deraspe) ,她2019年的作品《安提戈涅》 (Antigone) 曾代表加拿大入圍奧斯卡。她的新作《牧羊人》獲得了2024年多倫多國際電影節最佳加拿大劇情片。在這個春天,它將作為第十五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主競賽單元入圍影片與各位觀眾見面。
在《牧羊人》中,山脈不再是背景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角色。
攝影師文森特·岡內維爾 (Vincent Gonneville) 的鏡頭像一雙詩人的手,輕輕撫過阿爾卑斯山的褶皺。晨霧中的羊群如珍珠散落草甸,暴風雨前的云層翻涌成鉛灰色巨浪,遷徙途中蜿蜒的羊隊與公路上的汽車形成荒誕的蒙太奇……這些畫面不僅是視覺奇觀,更構成一種“呼吸的節奏”。
對于被鋼筋森林困住的都市人而言,這部電影宛如一劑銀幕氧氣瓶。德拉斯佩刻意拉長的空鏡頭中,觀眾能觸摸到風的形狀,嗅到青草與泥土的腥氣。當主人公馬蒂亞斯 (菲力克斯-安托萬·杜瓦爾 飾) 站在山巔,手持牧羊杖俯瞰云海時,那種眩暈感幾乎穿透銀幕——那是被城市規訓的感官久違的“失重時刻”。
導演拒絕用糖衣包裹自然。影片的視覺語言像影評人形容的那樣——如同未經剪裁的羊毛——這就是真實牧羊生活的本質:美與痛楚共生,安寧與危機并存。
這部電影當然是浪漫的。然而,德拉斯佩拒絕讓觀眾沉溺于田園牧歌的幻覺。
當馬蒂亞斯懷揣著“成為當代維吉爾”的浪漫想象踏入牧場,迎接他的是積滿灰塵的小屋、暴躁的農場主、新生羔羊的胎盤、布滿老繭的雙手……隨著敘事的展開,這部作品揭穿了“逃離即救贖”的謊言,觀眾看到的不是都市精英的降維征服,而是一個現代人在古老生存法則前的踉蹌學步。
如果說山景是電影的骨骼,那么馬蒂亞斯和艾莉絲 (索琳·里戈特 飾) 的相遇相知則是流淌其中的血液。當兩人并肩站在山間牧場時,語言讓位于更原始的交流:如何在雨中親吻,又如何接受某些羔羊注定無法活到下一個春天。
在更深層的敘事里,《牧羊人》悄然拋出一系列現代性詰問。
當遷徙的羊群阻塞盤山公路,不耐煩的司機狂按喇叭時,我們會意識到,被效率綁架的現代社會,早已喪失與自然共處的語法。影評人說,《牧羊人》的美,在于德拉斯佩以生態系統的方式構建她的世界。這部作品也在提醒我們,當剝離所有中介工具后,人類能否僅憑身體與存在和自然對話?這種視角讓電影超越個體命運,成為一曲關于文明與野性共生的復調詩。
或許這正是影片獻給所有倦怠靈魂的啟示:所謂的“詩和遠方”,從來不在他處。當我們學會像山一樣思考,像羊群一樣感知季節的流轉,那些在會議室里窒息的午后、在地鐵通道中磨損的黃昏,都將獲得重新注解的可能。畢竟,每一雙被鍵盤磨出繭的手,都曾蘊藏著握住牧羊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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