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統計公報陸續發布,遼寧、吉林2024年常住人口分別減少27萬人、22.1萬人。
在已公布數據的29個省份中,兩地常住人口減量規模分別排在第四和第五;按減量人口與常住人口比值看,吉林、遼寧分別為0.9%、0.65%,占據前兩位。
2023年,吉林、遼寧一度實現人口凈流入(即機械增長為正);2024年,兩地則重回凈流出局面——這意味著2023年的數據只是特殊背景下的“曇花一現”。
當“人口流失”代替“闖關東”成為長期標簽,東北人口是否還有止跌回升的可能?
吉遼常住人口重回凈流出
年度人口是增是減,取決于機械增長和自然增長這兩個指標——前者指當年流入人口與流出人口的差值,后者則是出生人口與死亡人口的差值。
如果一個地區當年流入人口高于流出人口,那么機械增長人口為正(凈流入狀態),反之則為負(凈流出狀態);若出生人口高于死亡人口,那么自然增長人口為正;反之則為負。機械增長與自然增長之和,便是一個地區當年人口增長總量。
與產業經濟走勢一致,東北人口機械增長數據長期為負。
自2011年以來,吉林一直處于人口凈流出狀態,即便是在2021年、2022年,人口凈流出也在15萬以上;遼寧自2012年以來一直處于人口凈流出狀態,凈流出人口在10萬以上。
2023年,吉林、遼寧人口機械增長雙雙轉正,人口凈流入分別達到4.34萬、8.6萬。
不過2024年,吉林、遼寧人口機械增長再次回到負值,分別凈流出10.8萬人、4.9萬人。
這意味著,2023年的人口凈流入只是暫時的——當特殊時段結束,東北人口又開始大規模外流。
人口機械增長為負,自然增長更不樂觀。由于老齡化嚴重且出生率較低,東北早已進入人口自然負增長狀態。
2024年,吉林出生9.7萬人,死亡21萬;遼寧出生18 萬人,死亡40.1萬人。這意味著吉林、遼寧人口自然增長分別為-11.3萬人、-22.1萬人。
兩項指標相加,吉林、遼寧常住人口分別減少22.1萬人、27萬人。從減量規模來看,全國已公布數據的29個省份中,只有山東、河南、湖南更多。
不過,由于吉林、遼寧人口規模遠小于魯豫湘三省,這也讓吉遼常住人口減量比例(降幅),高居全國前二。
東北三省中,黑龍江尚未公布最新數據。
不過按近年趨勢看,情況可能更嚴峻。七普數據顯示,黑龍江常住人口十年減少646.4萬人,降幅16.9%;同期吉林、遼寧分別減少338萬人、115.5萬人,降幅分別為12.3%、2.6%。
2022年初,黑龍江提出“通過培育產業、創辦企業、增加就業,做到安業、拴心、留人,從根本上解決人員外流和人口減少問題”,但收效甚微。
近三年,吉遼人口曾有過凈流入,黑龍江則持續凈流出。2021-2023年,黑龍江常住人口減少109萬人,規模冠絕東北三省。
東北四城獨大輻射力堪憂
當“人口流失”成為東北的標簽后,早已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產業發展不振通過就業渠道與人口流出互為因果;公共服務質量與人口基數互為因果;經由消費渠道所生的商業環境與人口結構互為因果——這幾組因果聯系,將東北往人口流失的漩渦,越推越深。
受資源、技術等要素影響,東北老工業區制造業優勢消退,二產增加值全國占比從2010年的8.9%降至2020年的4.5%;規上工業企業數量、營收和利潤占比分別下降4%、3.4%和5.2%。
截至去年底,東北原本具有傳統優勢的高端裝備制造業企業數量占全國比重僅為5.6%。
特色鮮明的是,東北產業“偏重、偏投資、偏國有”,存在產業結構、發展模式和所有制結構單一化等問題,導致東北地區民營企業、社會組織等各類平臺載體薄弱,不利于“安業、拴心、留人”——這也是黑龍江“從根本上解決人員外流和人口減少問題”難以湊效的肯綮所在。
常住人口流失及相伴的產業外流和住房需求下降,會導致當地稅收、賣地收入等政府財力流失——因“白菜價”房子備受關注的黑龍江鶴崗,此前曾因財政形勢嚴峻啟動了財政重整——這必然影響公共服務質量,而勞動力往往向教育、醫療高質量供給區流動。
人口流出地不僅面臨總量下降問題,還會因青年和高學歷人口流出意愿更強而面臨人口結構惡化。三省撫養比均超過全國平均,六普至七普,東北具有高等教育學歷的高技能人才全國占比從10.2%降至7.6%。
這樣的變化,經由消費渠道影響商業環境,進一步削弱吸引力。
除了上述三組互為因果的“連環扣”之外,還有“四城獨大”但輻射孱弱的區域不平衡現實影響了東北人口積聚。
數據顯示,六普至七普期間,東北八成以上城鎮常住人口都在流失,人口向中心城市集聚趨勢明顯——然而,中心城市輻射帶動能力又跟不上。
近十年,哈爾濱、長春、沈陽、大連四市常住人口占東北地區人口比重由30%增至36%,城鎮人口占比由34.8%增至40.3%——東北越來越依賴四大中心城市,然而受環境、體制因素影響,這四地存在綜合承載能力弱、產業布局和城市功能空間配置效率低等問題。
以東北第一經濟強市大連為例,2012年,大連GDP即已超過7000億元,12年之后卻依舊沒能破萬億;可供參考的是,2012年GDP剛突破4000億元的合肥,去年GDP達到1.35萬億。“大連之困”折射了東北經濟動能減弱的問題,當然也會影響人口增長。
自2021年哈爾濱常住人口跌破千萬后,東北這片土地便再無千萬人口大市。去年以來,沈陽和長春雙雙喊出沖擊“千萬人口”的口號,并把實現目標的節點定在2025年。按照目前的趨勢來看,難。
抓大放小做好收縮型規劃
東北人口問題,表面是人口外流問題,實質是經濟結構、體制機制問題。連續10多年的人口負增長、“投資不過山海關”及經濟份額占比持續下降等,都顯明了東北區域性城市收縮效應——這該如何破局?
“建立產業優勢,減少人才流失;優化生育配套,擴充人口總量;完善養老保障,拓展老年消費”等手段自然是題中之義。
不過,在生育率整體走低、經濟預期困難前提下,這些“放諸四海皆準”的招數,對人口流失問題早已“冰凍三尺“的東北,效果極為有限。
“人口問題是全國性問題,也是世界性難題,不是東北獨有的,只不過東北地區表現得更為典型而已”。
遼寧大學教授梁啟東此前接受媒體采訪時稱,需要做好收縮型城市規劃——就像歐美國家出現的“銹帶”一樣。具體而言,就是順勢而為“抓大放小”。
即以交通主軸為核心,集中發展大中型城市,例如沈陽、大連、長春、哈爾濱等中心城市要擴張,但很多三四線小城市可能已經不可避免地走向收縮,諸如偏遠地區、傳統生態脆弱區、小城鎮等。
與此相對應,中心城市要優化布局完善配置,而收縮型城市要定財政重整預案。
收縮城市重整財政已有案例。從2021年宣布財政重整至今,鶴崗“開源節流”,財政狀況逐漸向好:2022年,其財政收入增速居全省首位,2023年、2024年繼續增長;2025年全市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安排38.5億元,增幅6.7%。
區域發展“抓大放小”前提之下,東北才有精力在產業上處理“輕與重”、“新與舊”的關系——即在重工業之外培育輕工業、在傳統產業之外發展新興產業——如此才有可能擴大崗位需求、留住高技能人才。
例如,可以發揮東北冰雪、河流、森林、海洋等資源稟賦優勢以及包含多座邊境口岸城市的地域優勢,打造以冰雪旅游、溫泉養生、森林康養、濱海旅游、邊境旅游等為核心的特色旅游品牌。如今哈爾濱的冰雪、伊春的康養,已成為有影響力的旅游項目。
可以預料的是,接下來東北人口流失趨勢會繼續。對于留在當地的人和關心東北發展的人來說,應有如同接受四季輪轉般的心情,去看待區域性收縮。“闖關東”是起潮,“抓大放小”是弄潮——善用潮汐,方能行穩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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