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薇第一次發現異常,是在陳默的白大褂上聞到了鈴蘭花香。
那是四月的傍晚,她去市立醫院給丈夫送換洗衣物。消毒水氣味里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和家里慣用的玫瑰香薰截然不同。陳默接過袋子時,袖口滑出個銀色領帶夾,菱形紋路里嵌著半顆碎鉆——她分明記得結婚五周年送的那枚是素圈設計。
"心外科最近收了個車禍重癥,家屬天天來送湯。"陳默摘下眼鏡揉鼻梁,眼尾的細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真實,"你別亂想,最近手術多,我連科里小護士都沒空多說兩句話。"
曉薇笑著點頭,指尖卻在手機備忘錄里記下:3月28日,領帶夾異常;4月5日,晚十點十七分,微信步數1862步(醫院到小區步行僅需800步)。她是室內設計師,最擅長在細節里拼湊完整的圖形,就像現在,把丈夫每周三的"學術會議"、深夜收到的"急診短信",以及錢包里消失的那張全家福照片,都標上紅色驚嘆號。
真正的轉折點在清明假期。她跟著導航找到"學術會議"地點,卻看見陳默在巷尾咖啡館里,正把一塊草莓蛋糕推給對面穿香奈兒套裝的女人。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女人手腕的翡翠鐲子上,那是陳默母親的傳家寶。
曉薇在手機里翻出上周幫客戶選的監控設備資料,指尖懸在"下單"鍵上時,聽見女人說:"你打算拖到什么時候?我懷孕八周了。"
蛋糕叉在瓷盤上磕出清脆的響。陳默的側臉繃得極緊,像極了當年值完48小時班后的模樣:"我會處理好離婚協議,下周先去把孩子..."話沒說完就被女人拍桌打斷:"姓陳的,你以為我跟那些小姑娘一樣好騙?"
曉薇轉身時撞翻了桌上的檸檬水,冰涼的液體滲進鞋尖,卻比不上心里的寒意。她想起上個月整理書房,在陳默的白大褂口袋里發現過毓婷的鋁箔包裝——原來不是給她買的,是給另一個女人的墮胎藥。
報復計劃在深夜兩點成型。曉薇打開電腦,把自己設計的新中式別墅效果圖發給"客戶",對方秒回:"林小姐的品味果然獨特,不知能否單獨聊聊細節?"她盯著對話框里那個頭像是梵高星空的微信頭像,想起在健身房遇見的周明軒。這個總穿淺灰色運動服的男人,每次打招呼都會露出整齊的烤瓷牙,像極了陳默出軌時揚起的嘴角。
接下來的兩周,曉薇開始有意無意在陳默面前提起"周先生"。她會對著手機笑出聲,說客戶非要送她梵克雅寶的手鏈;會在深夜接到"工作電話"時,故意讓浴室的門留條縫,讓嘩啦啦的水聲混著嬌嗔的"周哥別鬧"飄出來。陳默的下頜線越來越緊繃,有天凌晨她發現丈夫正對著她的聊天記錄截圖發呆,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發青。
反擊的契機藏在周明軒的公文包里。那天他說要參觀她的工作室,黑色托特包敞著口,露出半張產科檢查報告。曉薇掃到姓名欄時,手差點握不住馬克筆——"張曼麗,32歲,妊娠12周",正是咖啡館里那個戴翡翠鐲子的女人。
"陳醫生最近很困擾吧?"周明軒突然湊近,古龍水蓋過了她熟悉的鈴蘭香,"出軌的是他,可被威脅的卻是你,這不公平。"他指尖劃過她手腕內側,那里有塊淡褐色的胎記,"我幫你拿到他和張曼麗的開房記錄,還有她收受賄賂的證據——她老公是醫藥代表,你丈夫科室的器材采購單..."
曉薇猛地后退半步。工作室的落地窗外,梧桐葉正被春風吹得簌簌響,像極了那天在咖啡館聽見的,蛋糕叉磕在瓷盤上的聲音。她突然想起陳默電腦里加密的文件夾,那些標著"2023年3月心臟支架異常"的病歷,還有他最近總在研究的,關于醫療腐敗的新聞報道。
"你到底是誰?"她握緊了手機,指尖在快速撥號鍵上停頓。周明軒的笑容沒變,只是從公文包掏出個信封:"打開看看,你丈夫和張曼麗的親密照,還有她流產的手術記錄——哦對了,她根本沒懷孕,那些檢查報告都是偽造的。"
信封里的照片刺得她眼眶生疼。陳默穿著浴袍靠在床頭,手里舉著張A4紙,上面寫著"我自愿配合調查",張曼麗半裸著身子趴在他腿上,指尖正劃過他后頸的朱砂痣。曉薇忽然想起,上周整理衣柜時,在陳默的白大褂里發現過半片撕碎的布洛芬,那是治頭痛的藥,而他只有在高度緊張時才會犯偏頭疼。
"他們在逼他做假證。"曉薇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張曼麗的丈夫想讓醫院采購劣質器材,陳默掌握了證據,所以他們用出軌的假象威脅他。"周明軒的表情終于變了,他伸手去搶信封,卻被曉薇躲開。她后退著撞翻了畫架,顏料罐滾落在地,在米白色地磚上開出暗紅的花。
凌晨三點,曉薇把所有資料攤在餐桌上。陳默推門進來時,領帶歪在鎖骨處,眼底布滿血絲。看見桌上的照片和病歷,他的身子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本來想等調查組拿到確鑿證據...張曼麗說如果不配合,就把你車禍去世的父親當年的手術記錄公開——"
曉薇猛地抬頭。父親三年前死于急性心梗,當時主刀醫生就是陳默。她記得守在ICU的那個夜晚,丈夫握著她的手說"對不起,我盡力了",卻從沒提過手術中途設備故障的事。
"他們篡改了手術記錄,把器材問題寫成我的失誤。"陳默抓起玻璃杯灌了口水,指節捏得泛白,"張曼麗上周假裝流產,就是要逼我在采購單上簽字,否則就把偽造的記錄寄給你..."
曉薇看著丈夫后頸的朱砂痣,突然想起新婚那晚,她曾開玩笑說這是"前世被情人咬過的印記"。此刻那個紅點在燈光下格外清晰,像滴未干的血。她翻開周明軒給的信封,里面除了照片,還有張紙條,上面是她熟悉的、陳默的字跡:"4月15日,帶曉薇去三亞,她最愛海邊的木棉花開。"
原來今天是4月11日,離他們原定的結婚五周年旅行,還有四天。曉薇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哽咽。她想起自己設計的那棟別墅,主臥的飄窗特意留了足夠的位置,是給未來的孩子放嬰兒床的;想起陳默每次值完班回家,總會輕手輕腳幫她蓋好踢掉的被子;想起在咖啡館聽見的"懷孕八周",其實是張曼麗在威脅,而陳默說的"處理",是要帶她去做流產,因為他根本不想要這個用陰謀換來的孩子。
"周明軒是醫藥代表的競爭對手。"陳默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和當年在手術室外一樣灼熱,"他給你的資料里,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用來挑撥我們的。但有件事他沒撒謊——"他掏出手機,打開加密相冊,里面是張曼麗和周明軒在酒店房間的親密照,"他們才是真正的情人,從三年前就開始策劃,利用你父親的手術事故,一步步逼我就范。"
曉薇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她想起周明軒第一次在健身房搭訕時,說"我見過你,在市立醫院的走廊",那時正是父親去世后的第二周。原來所有的"偶遇"都是設計好的劇本,她以為自己在報復丈夫,卻差點成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報警吧。"曉薇突然握住陳默的手,把他冰涼的指尖貼在自己臉上,"我們一起去。把父親的手術記錄、器材采購的問題,還有他們偽造證據、威脅證人的事,全部說清楚。"陳默愣住了,眼里慢慢泛起水光,那是她很久沒見過的、屬于新婚時的溫柔。
窗外傳來第一聲鳥鳴時,曉薇正在廚房煮咖啡。陳默從背后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其實上周你說周先生送你手鏈時,我差點去他公司打人。"他聲音悶悶的,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后來發現他郵箱里的計劃,才知道你們約在工作室見面,所以我讓護士站的小劉扮成外賣員,一直在門口守著。"
曉薇轉身捶他胸口:"那你還裝沒事人?我每天演狐貍精演得累死了!"陳默笑著躲開,晨光里,他白襯衫領口露出的朱砂痣,忽然像朵盛開的木棉花。咖啡機發出"滴滴"的提示音,曉薇看著丈夫去拿杯子的背影,突然發現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藍色絲帶——那是她去年繡的平安符,說好要縫在他貼身衣物上的。
那天上午,他們帶著所有證據走進公安局時,周明軒和張曼麗正在辦公室爭吵。監控錄像顯示,張曼麗舉著水果刀要刺向周明軒,而后者手里攥著的,正是那份偽造的流產報告。曉薇突然想起在工作室看見的場景,周明軒伸手搶信封時,袖口露出的齒痕——和她在陳默白大褂上發現的,淡粉色掐痕,形狀驚人地相似。
三個月后,法院宣判那天,曉薇站在醫院走廊,看著陽光透過玻璃頂棚,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陳默的新白大褂上沒有任何香水味,只有淡淡的碘伏氣息。他正和年輕的實習醫生說著話,忽然抬頭對她笑,后頸的朱砂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晚上回家吃飯嗎?"曉薇晃了晃手里的保溫桶,里面是陳默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我買了新的香薰,鈴蘭味的——不過這次是正版,不是哪個壞女人留下的。"
陳默笑著接過保溫桶,指尖劃過她手腕的胎記:"其實鈴蘭的花語是'幸福歸來',很適合現在的我們。"他湊近她耳邊,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對了,周明軒在看守所里說,你假裝出軌時發的那張露肩自拍,讓他失眠了三個晚上——不過放心,我把原圖設成手機壁紙了,每天睡前看一遍。"
曉薇紅著臉捶他肩膀,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陽光正好,照得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像塊溫暖的琥珀。她忽然明白,婚姻里的背叛與報復,從來都不是簡單的黑白對錯,就像她設計的房子,只有在拆去所有虛假的裝飾后,才能看見承重墻里,那些用信任和勇氣澆筑的鋼筋。
而現在,他們正握著彼此的手,在真相的廢墟上,重建屬于他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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