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福州軍區(qū)后勤部政委許軍成

“有了根據(jù)地就有了家”

——憶劉少奇同志在皖中的一次講話

許軍成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間，劉少奇同志在新四軍四支隊的政工會上作過一次重要講話。這個講話，對于打開皖東抗戰(zhàn)新局面，創(chuàng)建皖東抗日民主根據(jù)地，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我有幸聆聽了少奇同志的這次講話，其主要精神至今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

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根據(jù)中央的指示，曾在大別山區(qū)堅持了三年艱苦卓絕的游擊戰(zhàn)爭的紅二十八軍，改編為新四軍四支隊，于一九三八年四五月間開赴皖中抗日前線。在一年多時間里，四支隊和日軍打了幾仗，消滅了一些敵人，在安(安慶)桐(桐城)公路沿線的戰(zhàn)斗中，首次活捉了日軍官兵，將其送交安徽省政府。這在當?shù)厝嗣裰幸鹆司薮蟮恼饎樱奈枇巳嗣駣Z取抗戰(zhàn)勝利的熱情。同時，支隊還消滅了一些和日軍狼狽為奸、與人民為敵的漢奸土匪，深入宣傳共產黨的抗日路線、方針、政策，有力地推動了皖東地區(qū)人民抗日斗爭形勢的發(fā)展。

我們在抗戰(zhàn)中雖然取得了一些成績，但仍存在很多問題，主要是沒有一個可靠的后方。用那時干部戰(zhàn)士的話說，就是沒有自己的家。這使得傷病員沒有安全的地方治療、休養(yǎng)，不得不跟著部隊一起行動。部隊的給養(yǎng)無法保障，每人每天的伙食費只有三五分錢，有時甚至這樣的標準也達不到。指戰(zhàn)員們往往饑一頓，飽一頓，穿著就更難了。剛改編時發(fā)了一套衣服，以后就再也沒有發(fā)過，不少干部戰(zhàn)士衣衫襤褸，沒有鞋子穿(葉挺軍長一九三九年春天到四支隊視察時腳穿草鞋，看來類似的問題在新四軍全軍都是存在的)。冬天快到了，部隊的棉衣還沒有著落。這些困難嚴重地影響了部隊的戰(zhàn)斗力，也給部隊帶來了很多思想問題。

當時，我們解決給養(yǎng)的辦法主要有三個：一是派小部隊(連、排)到游擊區(qū)、敵占區(qū)去打漢奸，以繳獲漢奸的錢物來維持部隊的吃穿費用。我?guī)е〔筷犎チ撕脦状危幸淮卫U獲了一萬多元錢和很多小刀牌(日本產)紙煙。二是沒收或收購為敵人購糧的糧販子的糧食。三是搞統(tǒng)一戰(zhàn)線，做群眾工作，籌糧籌款。我們每到一地，就召集鄉(xiāng)、保、村長和地主老財開會，動員他們有糧出糧，有錢出錢，有槍出槍。但所能籌借到的糧款極為有限，少數(shù)比較開明的地主是小戶，藏糧不多，而大戶則裝窮叫苦，有糧也不愿出借。

盡管有這三個辦法，但部隊的給養(yǎng)仍難乎為繼。最使我們頭痛的是縣、鄉(xiāng)、保三級政權都是國民黨的，他們不為我們籌糧籌款，還往往暗中作梗，有的甚至和日軍漢奸相勾結。我們找他們要錢糧逼得緊了，他們實在搪塞不了，就向各家各戶群眾攤派。更使人氣憤的是，他們一旦從群眾中收集到糧款，就拿出小部分來敷衍我們，大部分則私吞了。個別惡劣的，竟打著新四軍旗號，大肆敲詐勒索，盤剝人民以中飽私囊，使得有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對新四軍意見很大。再加上國民黨有意制造摩擦，使我們處在很困難的境地。

面對嚴峻的現(xiàn)實，我們四支隊政治部于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下旬在安徽省定遠縣藕塘召開營以上政工干部參加的政工會。會議討論了部隊的思想情況，反映了上述問題，研究如何克服面臨的嚴重困難。我當時是四支隊七團一營的教導員，參加了這個會議。會議開到第二天下午，新四軍江北副指揮兼四支隊司令員徐海東同志陪著劉少奇同志(化名胡服)來到會場，和與會人員見面。徐海東同志向大家介紹說： “這是中央派來的胡服同志，現(xiàn)在請他給大家作指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少奇同志。他身著新四軍軍服，面容清癯，雙目炯炯有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少奇同志首先向四支隊的同志們問好。他說：大家到敵后來，打了一些仗，取得了一些勝利，做了很多工作，大家辛苦了。但是，皖東的局面還沒有真正打開，大家覺得還有很多困難。為什么會這樣呢了我覺得有一個根本性的問題需要很好解決一下。這個根本性的問題是什么呢？說到這里，少奇同志頓了頓，用目光掃視了一下會場，接著說，這就是政權問題。列寧講過這樣的話：政權問題是一切革命的根本問題。我們應該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我們在一個地區(qū)活動，就要建立抗日民主政府。有了自己的政權就好辦，就能建立很好的根據(jù)地。有了根據(jù)地就有了家。敵人住在大城市和交通線上，廣大農村是我們的。我們要占領農村，建立我們自己的政權，讓我們的同志去當縣長、鄉(xiāng)長，共產黨員可以當縣長、區(qū)長、鄉(xiāng)長吧!政府的領導權一定要掌握在黨派去的人的手里。有了我們自己的合法政權，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我們可以合法地征兵、征糧、征稅，例如趕集時，適當?shù)厥拯c稅也是可以的。有人說，我們不能招兵買馬。我們?yōu)槭裁床荒埽坑绣X，為什么不能買馬？有人，為什么不能招兵？我們要搞人槍主義。一個是要招人，一個是要買槍。要想盡一切辦法來擴大我們的隊伍，擴大我們的力量。人槍越多越好。不要怕別人說什么。擴大抗日力量是件好事，我們能占住理。我們有些同志在這點上連軍閥都不如，軍閥還有地盤觀點，還要講實力。沒有實力就要吃虧，就要受欺負吧!我們有些同志卻不懂。我們在人家屋檐下，人家想什么時候趕你走就趕你走，你有什么辦法？因此，建立我們自己的政權是非常重要的。建立了自己的政權，有了穩(wěn)固的根據(jù)地，打仗休息，吃飯穿衣的困難基本上可以解決，我們就可以堅持長期抗戰(zhàn)，爭取勝利。否則，我們就站不住腳，更談不上什么發(fā)展了。……

少奇同志的講話十分精辟又通俗易懂，使我們耳目一新，增強了戰(zhàn)勝困難奪取勝利的信心。少奇同志講完，四支隊政委鄭位三同志接著講話，他說：“胡服同志的指示很重要。我們搞了幾年，沒有解決政權問題。我們當領導的也沒能很好地認識這一問題。現(xiàn)在好了，胡服同志把原因找到了，把問題講清了。我們一定按胡服同志的指示去辦。”當天晚上，在支隊部召開的歡迎大會上，少奇同志又講了話，重申了上述精神。

少奇同志的講話在政工干部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當時大家都不知道他在黨內擔任什么職務，只知他是從中央來的。大家都一致認為他站得高、看得遠，這次講話很及時，解決了大問題。少奇同志的指示傳達到部隊以后，干部戰(zhàn)士都很高興，從心里叫好。當時還有一段趣事。那天晚上開會歡迎少奇同志，有的戰(zhàn)士把“胡服”聽成“伙夫”，就說：“來個伙夫還要歡迎啊？”聽完少奇同志的講話后，這些同志又說：“這個‘伙夫’真不簡單，講得真好。黨中央就是了不起，一個‘伙夫’都這么有本事，為什么不多給我們派點這樣的‘伙夫’呢？”

少奇同志的講話，解決了四支隊在建設抗日民主政權方面的認識問題。遵照少奇同志的指示精神，我們四支隊在皖東地區(qū)鎮(zhèn)壓了幾個勾結日軍、漢奸，罪行累累的鄉(xiāng)、保長，又把一些陽奉陰違，破壞抗戰(zhàn)的鄉(xiāng)、保長趕下臺，建立起抗日民主的區(qū)、鄉(xiāng)政府，把我們的同志派去當區(qū)長、鄉(xiāng)長。這個方法果然很奏效，局面很快就打開了。當年，我們四支隊就籌足了部隊急需的錢糧，老百姓也減輕了負擔，從而更支持擁護新四軍了。一九四O年春，四支隊攻下定遠縣城，成立了皖東地區(qū)的第一個縣級的抗日民主政府，魏文伯同志擔任了第一任縣長。接著，附近的幾個縣也都成立了抗日民主政府。

從這時起，四支隊才有了可靠的后方，吃穿問題才開始逐步得到解決，為粉碎頑軍摩擦，奪取抗戰(zhàn)勝利奠定了基礎。一九四一年，徐海東同志因傷病不能工作，根據(jù)上級指示，讓他在根據(jù)地休養(yǎng)。為了保證他在休養(yǎng)期間的安全，支隊還派了一個連隊保護他。由于后方比較穩(wěn)固，他在休養(yǎng)期間，都沒有發(fā)生過險情(敵人攻襲等)，這個連隊基本沒出動過。有一次，我去看望他，說：“要是還象以前那樣搞法，首長可別想象現(xiàn)在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休息啰！”徐海東同志聽了哈哈大笑說：“胡服同志來的好，解決了大問題。”

人民永遠不會忘記少奇同志對皖東抗日民主根據(jù)地建設所做出的重要貢獻。(鄭 京 整理)（選自《風展紅旗 第6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