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故鄉是很熱鬧的。

村里的老屋里，田野里，都是人；一大家人擠在狹小的土磚屋里。

小學，集市，車站，還有村口的古樹下，都活力滿滿。

時光如白駒過隙，70后這一代人，很多都五十多歲了。

一大批人，從初中畢業開始，就到處漂泊，謀生，也謀愛，謀新家。

近些年，很多70后這樣安排自己的晚年：退休了，回老家去，養幾只雞，一條狗，修整老屋；每天一大早，就面朝大山，春暖花開。

可現實卻給我們狠狠一擊，原來我們的故鄉，已經不再復活了。

01

我們的故鄉，是經歷過復活的。

村里有一個老太太，也許是你的母親、祖母，也許是隔壁家的母親、祖母。

反正老太太活著的時候，逢年過節都有人來陪伴。

過年了，老太太家門口擺著好幾臺小車。車里拉著一些年貨，還有大人、孩子、玩具。

家家戶戶都有年輕人返回。大家在一起小聚，似乎找到了童年的滋味。

老太太盼望著子孫回來，早早就準備了年糕，腌菜等。把門口清掃了好幾次。

門口的菜地，是綠油油的，任由子孫挑選。

大概是一個寒風瑟瑟的日子，老太太過世了。這就更加熱鬧了。

但凡在村里留守的人，都來送別老太太。隔壁村的親戚，也來了。大家放鞭炮，一起回憶老太太的生平故事。

送葬的這一天，老太太的所有家人，都來了，從未有過的整齊。

另外，這些年里，我們的村莊，也發生過一些大事。

村里要裝路燈了，修進村的馬路。

在外地打工的中年人，眷戀著故鄉，也會回來，幫忙把村莊改變一番。投工，也是一種支持方式。

最可喜的是，有一兩個年輕人，嘗試著改變村里的落后狀況。就搞起了直播。他們也琢磨著開墾農場，留下一個鄉村致富的夢。

年輕人的新舉措，讓十里八鄉的人都來圍觀。大家就想知道，這網絡如何神奇，如何改變命運。

可惜的是，年輕人來了，又走了。原因很復雜，總體來說，還是錢難賺。

其一，回到村里的年輕人，被大家認為是“沒有本事的人”。因為有本事的人，都外出闖蕩了。年輕人難免被大家當成另類，不看好。

其二，村里確實有很多空地，但是年輕人不能隨意動。荒地無人耕，一耕有人爭，這不變的小農意識，讓年輕人望而生畏。

其三，年輕人并沒有太多農村的經驗，要搞大事，很難。

終于，年輕人離開，村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老人過世、過年過節、婚姻、修小洋樓、搞網絡、修路、年輕人返鄉創業......這都是故鄉的一次次復活。

02

我們的故鄉，越發暮氣沉沉。

看這些年，村莊有什么改變？如果是郊區，改變巨大，甚至已經變成了城市的一部分。

而偏遠的山溝，卻還是老樣子。

經歷過幾次復活的故鄉——昨天的熱鬧，只是襯托了今天的荒涼。

就像過年一樣，當年輕人陸續離開村莊的時候，留守的老人，淚眼婆娑地站在村口。似乎把心都掏空了，卻不能說出口。

老人只是一次次打起精神，不讓子孫擔憂。一轉身，所有的委屈和孤獨，都自己扛下來。

就像一次葬禮一樣，只要鞭炮和鑼鼓的聲音一停下，到處一片寂靜。

葬禮過后，也就意味著老屋再也沒有人居住了。大門上鎖，任由鎖頭生銹。屋前屋后開始長野草，藤蔓翻過不太高的圍墻。

每一次葬禮，似乎都意味著“村里少了一戶人家”，并且少得特別徹底。

事實上，很多村莊里，老人過世，都湊不齊抬棺材的勞動力了。能干活的，都外出打工了，不一定會奔襲千里，就為了到村里參與一次葬禮。

70后的人，葉落歸根，也不太現實了。

小時候，我們讀《故鄉》：“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了。”覺得那是煽情。

到了五十歲后，再讀《故鄉》，就感同身受了。

回故鄉做客，還好，真的要常住，我們似乎在骨子里抗拒著。

一來是故鄉已經蕭條，和童年的故鄉不一樣。讓人看到了，心中不是滋味。

二來是故鄉的地理位置，仍舊不占優勢。加上沒有了村小，醫院等設施，越發不適合生活。

三來是70后的一批人，已經在外頭混了多年，在異鄉扎根了。不是真正的故鄉人。

四來是我們的兒女，基本考慮在外頭生存，我們作為父母的，哪能不支持呢？

五來是一批人，根本不會種地，農時都搞不清。打工多年，也有了退休金，算是大半個城里人了。

綜合方方面面的因素，就不再回鄉了。

你不回來，我不回來。這偌大的故鄉，也就空了。故鄉的復活夢，也在慢慢消散。

03

人總要向前看，而不是生活在回憶里。

很多的路，確實可以回頭再走一次，但是每一次重來，不會和原來一模一樣。

年年歲歲花相似，沒有錯，但是今年的花，不是去年的花。

歲歲年年人不同，看著頭頂的白發，臉上的皺紋，還有五十多歲的年紀，哪能回到童年去呢？

也許很多人和我一樣，也只有清明節才會到鄉里去，祭拜祖先，清掃墓地，然后急匆匆地離開，一刻不停。

被火燒過的野草，會在春風里復活。

被人拋棄的村莊，卻在春風里蕭瑟。

作者：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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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配圖來源于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