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8年,在剛剛滅掉北齊,統一北方之后,北周武帝宇文邕突發疾病而駕崩,死時僅僅三十六歲。
而宇文邕年紀輕輕駕崩給北周留下了一個非常復雜的政治環境,而當太子宇文赟上位后,就開始了對宇文邕時代朝臣的清洗,而這場清洗是從誅殺宇文憲開始的。
我們今天就來讀一讀《資治通鑒》上記載的宇文邕駕崩,宇文赟展開內部清洗的這段歷史。
《資治通鑒》原文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太建十年(戊戌,公元五七八年)
春,正月,壬午,周主幸鄴;辛卯,幸懷州;癸巳,幸洛州。置懷州宮。
二月,甲辰,周譙孝王儉卒。
丁巳,周主還長安。
乙丑,周以越王盛為大冢宰。
三月,戊辰,周于蒲州置宮,廢同州及長春二宮。
甲戌,周主初服常冠,以皁紗全幅向后襆發,仍裁為四腳。
壬辰,周改元宣政。
夏,四月,庚申,突厥寇周幽州,殺掠吏民。
五月,己丑,周高祖帥諸軍伐突厥,遣柱國原公姬愿、東平公神舉等將兵五道俱入。
癸巳,帝不豫,留止云陽宮;丙申,詔停諸軍。驛召宗師宇文孝伯赴行在所,帝執其手曰:“吾自量必無濟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孝伯司衛上大夫,總宿衛兵。又令馳驛入京鎮守,以備非常。六月,丁酉朔,帝疾甚,還長安;是夕殂,年三十六。
戊戌,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宣帝始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殯,曾無戚容,捫其杖痕,大罵曰:“死晚矣!”閱視高祖宮人,逼為淫欲。超拜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委以朝政。
己未,葬武皇帝于孝陵,廟號高祖。既葬,詔內外公除,帝及六宮皆議即吉。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葬期既促,事訖即除,太為汲汲。”帝不從。
帝以齊煬王憲屬尊望重,忌之。謂宇文孝伯曰:“公能為朕圖齊王,當以其官相授。”孝伯叩頭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陛下為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無故害之,臣又順旨曲從,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之子矣。”帝不懌,由是疏之。乃與開府儀同大將軍于智、鄭譯等密謀之,使智就宅候憲,因告憲有異謀。
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語憲,欲以憲為太師,憲辭讓。又使孝伯召憲,曰:“晚與諸王俱入。”既至殿門,憲獨被引進。帝先伏壯士于別室,至,即執之。憲自辨理,帝使于智證憲,憲目光如炬,與智相質。或謂憲曰:“以王今日事勢,何用多言!”憲曰:“死生有命,寧復圖存!但老母在堂,恐留茲恨耳!”因擲笏于地。遂縊之。
帝召憲僚屬,使證成憲罪。參軍勃海李綱,誓之以死,終無橈辭。有司以露車載憲尸而出,故吏皆散,唯李綱撫棺號慟,躬自瘞之,哭拜而去。
又殺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皆素與憲親善者也。帝既誅憲而無名,乃云與興等謀反,時人謂之“伴死”。
以于智為柱國,封齊公,以賞之。
閏月,乙亥,周主立妃楊氏為皇后。
辛巳,周以趙王招為太師,陳王純為太傅。
齊范陽王紹義聞周高祖殂,以為得天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據范陽,迎紹義,紹義引突厥兵赴之。周遣柱國東平公神舉將兵討昌期。紹義聞幽州總管出兵在外,欲乘虛襲薊,神舉遣大將軍宇文恩將四千人救之,半為紹義所殺。會神舉克范陽,擒昌期。紹義聞之,素衣舉哀,還入突厥。高寶寧帥夷、夏數萬騎救范陽,至潞水,聞昌期死,還,據和龍。
秋,七月,周主享太廟;丙午,祀圜丘。
庚戌,周以小宗伯斛斯征為大宗伯。壬戌,以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癸亥,周主尊所生母李氏為帝太后。
八月,丙寅,周主祀西郊;壬申,如同州。以大司徒杞公亮為安州總管,上柱國長孫覽為大司徒,楊公王誼為大司空。丙戌,以永昌公椿為大司寇。
九月,乙巳,立方明壇于婁湖。戊申,以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王官伯,臨盟百官。
庚戌,周主封其弟元為荊王。
周主詔:“諸應拜者,皆以三拜成禮。”
甲寅,上幸婁湖誓眾。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
冬,十月,癸酉,周主還長安。以大司空王誼為襄州總管。戊子,以尚書左仆射陸繕為尚書仆射。
十一月,突厥寇周邊,圍酒泉,殺掠吏民。
十二月,甲子,周以畢王賢為大司空。
己丑,周以河陽總管滕王逌為行軍元帥,帥眾入寇。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太建十一年(己亥,公元五七九年)
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于露門,始與群臣服漢、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置四輔官:以大冢宰越王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后承。
周主之初立也,以高祖《刑書要制》為太重而除之,又數行赦宥。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虞書》所稱‘眚災肆赦’,謂過誤為害,當緩赦之。《呂刑》云:‘五刑之疑有赦。’謂刑疑從罰,罰疑從免也。謹尋經典,未有罪無輕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豈可數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惡乎!”帝不納。既而民輕犯法,又自以奢淫多過失,惡人規諫,欲為威虐,懾服群下。乃更為《刑經圣制》,用法益深,大醮于正武殿,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群臣,小有過失,輒行誅譴。
又,居喪才逾年,即恣聲樂,魚龍百戲,常陳殿前,累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實后宮,增置位號,不可詳錄。游宴沉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請事者,皆因宦者奏之。于是樂運輿櫬詣朝堂,陳帝八失:其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與眾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實后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后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宦者”。其四,“下詔寬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其五,“高祖斫雕為樸,崩未逾年,而遽窮奢麗”。其六,“徭賦下民,以奉俳優角抵”。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其罪,杜獻書之路”。其八,“玄象垂誡,不能咨諏善道,修布德政”。“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帝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巖漢曰:“臧洪同死,人猶愿之,況比干乎!若樂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乃詣閣請見,曰:“樂運不顧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以廣圣度。”帝頗感悟。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臣。”賜御食而罷之。
癸卯,周立皇子闡為魯王。
甲辰,周主東巡;丙午,以許公宇文善為大宗伯。戊午,周主至洛陽;立魯王闡為皇太子。
二月,癸亥,上耕藉田。周下詔,以洛陽為東京;發山東諸州兵治洛陽宮,常役四萬人。徒相州六府于洛陽。
周徐州總管王軌,聞鄭譯用事,自知及禍,謂所親曰:“吾昔在先朝,實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斷可知矣。此州控帶淮南,鄰接強寇,欲為身計,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豈可以獲罪于嗣主,遽忘之邪!正可于此待死,冀千載之后,知吾此心耳!”
周主從容問譯曰:“我腳杖痕,誰所為也?”對曰:“事由烏丸軌、宇文孝伯。”因言軌捋須事。帝使內史杜慶信就州殺軌,元巖不肯署詔。御正中大夫顏之儀切諫,帝不聽,巖進繼之,脫巾頓顙,三拜三進。帝曰:“汝欲黨烏丸軌邪?”巖曰:“臣非黨軌,正恐濫誅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閹豎搏其面。軌遂死,巖亦廢于家。遠近知與不知,皆為軌流涕。之儀,之推之弟也。
周主之為太子也,上柱國尉遲運為宮正,數進諫,不用;又與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皆為高祖所親待,太子疑其同毀己。及軌死,運懼,私謂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諫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遠之。”于是運求出為秦州總管。
他日,帝托以齊王憲事讓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于社稷,為群小所譖,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囑微臣,唯令輔導陛下。今諫而不從,實負顧托。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大慚,俯首不語,命將出,賜死于家。
時宇文神舉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鴆殺之。尉遲運至秦州,亦以憂死。
周罷南伐諸軍。
突厥佗缽可汗請和于周,周主以趙王招女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執送高紹義;佗缽不從。
辛巳,周宣帝傳位于太子闡,大赦,改元大象,自稱天元皇帝,所居稱“天臺”,冕二十四旒,車服旗鼓皆倍于前王之數。皇帝稱正陽宮,置納言、御正、諸衛等官,皆準天臺。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
天元既傳位,驕侈彌甚,務自尊大,無所顧憚,國之儀典,率情變更。每對臣下自稱為天、用樽、彝、珪、瓚以飲食。令群臣朝天臺者,致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上帝,不欲群臣同己,常自帶綬,及冠通天冠,加金附蟬,顧見侍臣弁上有金蟬及王公有綬者,并令去之。不聽人有“天”、“高”、“上”、“大”之稱,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高者為“姜”,九族稱高祖者為“長祖”。又令天下車皆以渾木為輪。禁天下婦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宮人,皆黃眉墨汝。
每召侍臣論議,唯欲興造變革,未嘗言及政事。游戲無常,出入不節,羽儀仗衛,晨出夜還,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撻。每捶人,皆以百二十為度,謂之“天杖”,其后又加至二百四十。宮人內職亦如之,后、妃、嬪、御,雖被寵幸,亦多杖背。于是內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茍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于終。
戊子,周以越王盛為太保,尉遲迥為大前疑,代王達為大右弼。
辛卯,徙鄴城《石經》于洛陽。詔:“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總管,并受東京六府處分。”
三月,庚申,天元還長安,大陳軍伍,親擐甲胄,入自青門,靜帝備法駕以從。
夏,四月,壬戌朔,立妃硃氏為天元帝后。后,吳人,本出寒微,生靜帝,長于天元十余歲,疏賤無寵,以靜帝故,特尊之。
乙巳,周主祠太廟。壬午,大醮于正武殿。
五月,辛亥,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邑各萬戶;令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逌并之國。
隨公楊堅私謂大將軍汝南公慶曰:“天元實無積德;視其相貌,壽亦不長。又,諸籓微弱,各令就國,曾無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剪,何能及遠哉!”慶,神舉之弟也。
突厥寇周并州。六月,周發山東諸民修長城。
秋,七月,庚寅,周以楊堅為大前疑,柱國司馬消難為大后承。
辛卯,初用大貨六銖錢。
丙申,周納司馬消難女為正陽宮皇后。
己酉,周尊天元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壬子,改天元皇后硃氏為天皇后,立妃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凡四后云。元氏,開府儀同大將軍晟之女;陳氏,大將軍山提之女也。
《資治通鑒》譯文
太建十年(戊戌,公元578年)
春季,正月,壬午(十四日),北周國主駕臨鄴城;辛卯(二十三日),駕臨懷州;癸巳(二十五日),駕臨洛州。設置懷州的宮室。
二月,甲辰(初七),北周譙孝王宇文儉去世。
丁巳(二十日),北周國主回長安。
乙丑(二十八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大冢宰。
三月,戊辰(初一),北周在蒲州營建宮室,廢除同州和長春二宮。
甲戌(初七),北周國主初次戴平日用的帽子,用整幅的黑紗從前向后包扎頭發,并裁成四個帽翅。
壬辰(二十五日),北周改年號為宣政。
夏季四月,庚申(二十三日),突厥入侵北周的幽州,殺害搶劫當地的官吏百姓。
五月,己丑(二十三日),北周武帝率領軍隊征討突厥,派柱國原公宇文姬愿、東平公宇文神舉等領兵分五路并進。
癸巳(二十七日),北周武帝生病,留在云陽宮;丙申(三十日),下詔所有軍隊停止行動。派驛使到長安召宗師宇文孝伯趕到武帝所在的地方,武帝握住他的手說:“我自己估計不能痊愈了,以后的事都托付給您。”這天晚上,授給宇文孝伯司衛上大夫的職位,總管宿衛兵。又命令他騎上驛馬到京城鎮守,防備非常事件。六月,丁酉朔(初一),武帝病情嚴重,回長安;在當天夜晚去世,年三十六歲。
戊戌(初二),皇太子宇文赟即位。尊稱皇后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北周宣帝剛即位,便放肆地奢侈縱欲。北周武帝還沒有殯葬,他毫無悲傷的樣子,撫摸以前被棍棒所打留下的傷痕,大罵道:“死得太晚了!”察看北周宣帝后宮的女子,強迫她們滿足自己的淫欲。越級封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把朝政委托給他。
己未(二十三日),將武皇帝埋葬在孝陵,廟號高祖。葬事剛結束,便下詔朝廷內外脫去喪服,讓朝臣議論皇帝和皇后、妃嬪換穿吉服。京兆郡丞樂運向周宣帝上疏,以為“葬期已經很匆促,葬事剛完就不穿喪服,太焦急了。”宣帝不聽。
北周宣帝因為齊煬王宇文憲位高望重,對他很忌恨。對宇文孝伯說:“您如果能為朕除掉齊王,就把他的官職授給您。”宇文孝伯叩頭說:“先帝有遺詔,不許濫殺骨肉至親。齊王是陛下的叔父,功高德重,是國家的重臣,陛下如果無緣無故地殺害他,那么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了。”宣帝很不高興,從此對他疏遠。宣帝便和開府儀同大將軍于智、鄭譯等人密謀,派于智到宇文憲的家里去伺探,誣告宇文憲有陰謀。
甲子(二十八日),宣帝派宇文孝伯傳話給宇文憲,想任命他為太師,宇文憲表示推辭。又派宇文孝伯召宇文憲,說:“晚上和其他王公一起來。”他們應召剛到殿門,宇文憲被單獨領進去。宣帝預先在別的房子里埋伏了壯士,宇文憲一到,就被捉住。宇文憲為自己辯護說理,宣帝就叫于智和他對證,宇文憲的目光如火,和于智對質。有人對宇文憲說:“以你今天事情的趨勢,何必多說!”宇文憲說:“死生有命,我難道還想活嗎!只是老母親還在,感到遺憾而已!”因此把朝笏扔在地上。宇文憲被絞死。
宣帝召來宇文憲部下的官吏,要他們證實宇文憲的罪行。參軍勃海人李綱,以死起誓,始終沒有亂說。官吏用沒有帷蓋的車子載上宇文憲的尸體出了殿門,宇文憲從前的官吏都散走了,只有李綱撫摸著棺木號啕痛哭,親自將宇文憲埋葬,大哭拜別而去。
宣帝又殺掉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他們都是素來和宇文憲親近的人。宣帝既然殺掉宇文憲而沒有罪名,便說他是和王興等人密謀造反,當時人稱王興等人為“伴死”。
任命于智為柱國,封齊公,作為對他的獎賞。
閏月,乙亥(初三),北周國主宣帝宇文立妃子楊氏為皇后。
辛巳(初九),北周任命趙王宇文招為太師,陳王宇文純為太傅.
北齊范陽王高紹義聽說北周高祖已死,以為得到了上天的幫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占領范陽,迎接高紹義,高紹義引來突厥兵去那里。北周派柱國東平公宇文神舉率軍討伐盧昌期。高紹義聽到幽州總管出兵在外,想乘虛襲擊薊州,宇文神舉派大將軍宇文恩率領四千人去援救,被高紹義殺死一半。恰好宇文神舉攻下范陽,生擒盧昌期,高紹義聽到噩耗,穿上白色喪服舉行哀悼,退回突厥。高寶寧率領夷人和漢人的幾萬騎兵去救范陽,到潞水時,聽到盧昌期已死的消息,返回,占據和龍。
秋季七月,北周國主到太廟祭祀;丙午(十一日),到圜丘祭天。
庚戌(十五日),北周任命小宗伯斛斯征為大宗伯。壬戌(二十七日),任命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癸亥(二十八日),北周國主對親生母親李氏尊稱為帝太后。
八月,丙寅(初二),北周國主到西郊祭祀;壬申(初八),去同州。任命大司徒杞公宇文亮為安州總管,上柱國長孫覽為大司徒,楊公王誼為大司空。丙戌(二十二日),任命永昌公宇文椿為大司寇。
九月,乙巳(十一日),陳朝在婁湖建立方明壇。戊申(十四日),任命揚州刺史始興王陳叔陵為王官伯,和朝廷百官立盟效忠皇室。
庚戌(十六日),北周國主封弟弟宇文元為荊王。
北周國主詔令:“應當對皇帝朝拜的,都以三拜成禮。”
甲寅(二十日),陳宣帝駕臨婁湖對眾官盟誓。乙卯(二十一日),分派大使將盟誓對全國宣布,使上下互相告誡防備。
冬季十月,癸酉(初十),北周國主回長安。任命大司空王誼為襄州總管。戊子(二十五日),陳朝任命尚書左仆射陸繕為尚書仆射。
十一月,突厥入侵北周邊境,包圍酒泉,屠殺搶掠當地官吏百姓。
十二月,甲子(初二),北周任命畢王宇文賢為大司空。
己丑(二十七日),北周任命河陽總管滕王宇文為行軍元帥,率眾侵犯陳朝。
太建十一年(己亥,公元579)
春季正月,癸巳(初一),北周國主在宮室最里面的正門接受百官的朝拜,開始和群臣穿戴漢、魏時代的衣帽;大赦全國,改年號為大成。設置四名輔助皇帝的官職;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后承。
北周國主宣剛即位時,認為高祖時的《刑書要制》量刑太重而廢除,又幾次施行赦罪。京兆郡丞樂運向宣帝上疏,以為:“《虞書》中所說的‘眚災肆赦’,是說因無心的過失而犯罪的,應當寬恕赦免;《呂刑》中說:‘五刑之疑有赦’,是說對叛刑有懷疑可以改為處罰,對處罰有懷疑可以改為免罪。我認真地查閱了經典,沒有發現對罪行不分輕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記載。天子怎能幾次施行非同尋常的仁慈,使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惡!”北周宣帝不采納他的意見。不久以后百姓不怕犯法,宣帝自己又因為奢侈有許多過失,痛恨別人的規勸,想用威勢和殘暴,令下面的人畏懼屈服。于是另行制定《刑經圣制》,用刑更加嚴厲,在正武殿設壇進行祈禱,禱告上天以后加以實施。秘密地派左右的人窺伺觀察群臣,發現犯有小的過失,便任意殺害治罪。
另外,北周宣帝居喪剛過一年,就恣意于音樂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賞魚龍變化等魔術雜技,連日連夜,不知道休息;又選了許多美女充實后宮,增添了不少名位稱號,無法詳細記錄;游宴酗酒,甚至一連十天不出宮,群臣向他啟奏請示,都由太監轉奏。于是樂運用車拉了棺木到百官議事的朝堂,面陳北周宣帝的八條過失:一,認為“天子近來對大事多獨斷專行,不和宰相輔臣一同商議。”二,“搜羅美女充實后宮,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兒不準出嫁,無論貴賤都對此怨恨。”三,“天子一進后宮,幾天都不出來,官員們要奏事,必須通過太監。”四,“下詔放寬刑罰,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嚴厲。”五,“高祖皇帝去絕浮華,崇尚樸實,駕崩還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壯麗。”六,“叫百姓服勞役納賦稅,用來供養耍雜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藝人。”七,“向天子獻書中有錯字,就被治罪,杜絕了獻書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現了告誡的預兆,不能征求詢問為善之道,修整實行德政。”“如果不革除這八件事,臣將見到周朝的宗廟不會有殺牲取血的祭祀了。”北周宣帝勃然大怒,要殺死他。朝臣們都很恐懼,沒有人敢救他。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巖嘆道:“漢獻帝時的陳容愿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況比干!如果樂運不免一死,我將和他一起去死。”于是到中求見北周宣帝,說:“樂運不顧死活,是為了求名。陛下不如對他慰勞而后放他走,才顯出陛下度量宏大。”宣帝稍有點感動省悟。第二天,把樂運召來,對他說:“朕昨天晚上考慮你所奏的話,實在是個忠臣。”賜給他御用的食物但又將他罷免。
癸卯(十一日),北周立皇子宇文闡為魯王。
甲辰(十二日),北周國主東巡,任命許公宇文善為大宗伯。戊午(二十六日),北周國主到洛陽;立魯王宇文闡為皇太子。
二月,癸亥(初二),陳宣帝到藉田舉行耕種儀式。
北周下詔,以洛陽為東京;征調潼關以東各州的士兵修建洛陽宮,平時服勞役的有四萬人。把相州的六府遷到洛陽。
北周的徐州總管王軌,聽到鄭譯當權,自己知道將有災禍,對親近的人說:“我從前在先帝時,真實地申述了治國的根本大計。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斷然可以知道。這個州控制淮南,靠近強敵,如果要替自己打算,可說是易如反掌。但是忠義的節操,不敢違背,何況我蒙受先帝的厚恩,怎能因為得罪了當今皇上,就忘掉所受的恩德!正可以在這里等死,希望在千年以后,知道我的忠心!”
北周宣帝曾經隨便問鄭譯說:“我腳上被杖打的傷痕,是誰干的?”答道:“事情的起因是烏丸(王)軌、宇文孝伯。”因此告訴他王軌在宮中宴會時捋先帝胡子的事。北周宣帝派內史杜慶信到徐州將王軌處死,內史中大夫元巖不肯在詔書上簽名。御正中大夫顏之儀懇切勸阻宣帝,宣帝不聽,元巖隨后進見宣帝,脫下頭巾叩拜,三次叩頭三次前進。宣帝說:“你要袒護王軌嗎?”元巖說:“臣不是要偏袒王軌,而是擔心亂殺會失掉天下人對陛下的期望。”宣帝大怒,叫太監打元巖的耳光。王軌于是被殺死,元巖也被免職回家。遠近各地不論是否知道王軌,都為之流淚。顏之儀是顏之推的弟弟。
當北周宣帝還是皇太子時,上柱國尉遲運擔任太子宮正,屢次對皇太子進諫,意見不被采納;尉遲運和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都曾受到北周武帝親切的對待,皇太子懷疑尉遲運和他們一同在武帝跟前誹謗自己。王軌死后,尉遲運感到恐懼,私下對宇文孝伯說:“我們這些人一定免不了遭禍,怎么辦?宇文孝伯說:“現在堂上有老母親,九泉之下有先帝,作為臣子和兒子,怎能知道去哪里!況且作為臣子奉侍君主,本應遵從名義;對君主加勸阻而不被采納,怎能避免一死!足下如果為自己考慮,最好暫且躲遠一點。”于尉遲運請求離開朝廷去做秦州總管。
另一天,宣帝假借了齊王宇文憲的事情責備宇文孝伯說:“你知道齊王謀反的事,為什么不說?”答道:“臣知道齊王忠于國家,由于被一幫小人造謠中傷,我說話一定不被陛下采納,所以不說。況且先帝曾囑咐微臣,只讓我輔導陛下。現在規勸而不被采納,實在辜負了先帝的委托。以此作為罪名,我心甘情愿。”北周宣帝大為慚愧,低頭不語,命令放他出去,在家里把他賜死。
當時宇文神舉是并州刺史,北周宣帝派使者去并州賜給毒酒將他害死。尉遲運到秦州后,也因憂愁而死。
北周停止南征的軍事行動。
突厥佗缽可汗向北周求和,北周宣帝將趙王宇文招的女兒封為千金公主,嫁給佗缽可汗為妻,又命令可汗捉住高紹義送回北周,佗缽可汗不服從。
辛巳(二十日),北周宣帝將皇位傳給皇太子宇文闡,大赦全國,改年號為大象,自稱天元皇帝,居住的地方稱“天臺“,皇冠懸垂二十四條玉串,車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皇帝所住的地方稱正陽宮,設置納言、御正、諸衛等官職,都按照天臺那樣。尊稱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
天元皇帝傳位以后,更加驕縱奢侈,妄自尊大,無所顧忌,國家的典章制度,隨意改變,常常對臣子自稱為天,飲食時用金、玉制成的食器,命令群臣到天臺朝見以前,先素食三天,潔身一天。他自比上天,不準群臣和他同樣穿戴,常常穿配有絲帶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蟬作為裝飾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蟬和王公衣服上配有絲帶,都叫他們去掉。不準別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稱呼,官員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樣,一律改掉。姓高的改為姓“姜”,九族中稱高祖的改稱“長祖”。又命令天下的車輛用整塊木材做車輪。禁止天下的婦女搽粉畫眉,以后如果不是宮中的女子,都不準涂脂抹粉畫眉毛。
天元皇帝召集侍臣議論,只談宮室的興建變革,從不談論政事。隨意游戲,出入沒有節制,有儀仗隊隨從,早出晚歸,連陪伴侍奉的官員,都無法忍受。自公卿以下的官員,常常遭到刑杖的拷打。對人拷打時,以一百二十下為準,稱為“天杖”,以后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宮女和在宮中任職的女官也都這樣,后、妃、嬪、御,雖然受到寵幸,也多被拷打背脊。于是內外都感到恐怖,人心惶惶,動搖不定,只求茍安幸免,失去了意志,恐懼到疊足而立不敢出氣,直到他死去為止。
戊子(二十七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太保,尉遲迥為大前疑,代王宇文達為大右弼。
辛卯(三十日),將鄴城的《石經》遷到洛陽。詔令:“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州的總管,都受東京六府的管轄。”
三月,庚申(疑誤),北周天元皇帝回長安時,大張旗鼓地擺開軍隊的陣容,自己穿戴了鎧甲和頭盔,從長安的青門進城,靜帝備好皇帝的車駕在后跟隨。
夏季四月,壬戌朔(疑誤),天元皇帝立妃子朱氏為天元帝后。天元帝后,是江南吳人,出身低賤,是靜帝的生母,比天元皇帝大十幾歲,原先被疏遠輕視得不到寵愛,因為生了靜帝所以賜給尊號。
乙巳,北周國主到太廟祭祀。壬午(二十二日),在正武殿舉行禱神除災的祭祀。
五月,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分別食邑一萬戶;令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一起去各自的封國。
隨公楊堅私下對大將軍汝南公宇文慶說:“天元皇帝實在沒有積德,看他的相貌,壽命也不長。另外,各個藩王勢力都很微弱,叫他們去各自的封國,沒有深根固本、不可動搖的長遠之計。羽毛都被剪掉了,怎么能飛得遠呢!”宇文慶是宇文神舉的弟弟。
突厥侵擾北周的并州。六月,北周征調潼關以東各地的百姓修葺北齊所筑的長城。
秋季七月,庚寅(初一),北周任命楊堅為大前疑,柱國司馬消難為大后承。
辛卯(初二),陳朝開始使用六銖錢的大錢幣。
丙申(初七),北周靜帝納司馬消難的女兒為正陽宮皇后。
己酉(二十日),北周對天元帝太后李氏尊號為天皇太后。壬子(二十三日),改天元皇后朱氏為天皇后,立妃子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一共有四個后。元氏,是開府儀同大將軍元晟的女兒;陳氏,是大將軍陳山提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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