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詩歌｜讀睡詩社

《睡在愛中間》

文/葉小松

轉瞬間，愛把我送到

六十歲這個節點。眾神之夢

就像采擷到的一朵小花

世界這么大，你認識的人

就那么幾個，道聽途說的人卻很多

猶如畫眉飛過醉醺醺的水面

留下的波紋卻清晰可辯

腳下的路總是崎嶇不平

睡在愛中間的小朋友

模糊地伸出小手。渴望

我聽到了渴望清澈的響聲

哦，水流嘩嘩的聲音

藏在萬紫千紅里，甚至

比整個春天的來臨還好聽

《四月，一株菱葉秀線菊》

文/章玉林（安徽）

它被命名時，

雪就落進辭典的夾層。

海桐的綠臂膀，

在左右，

練習合圍的戰術。

它把碎雪，

綴滿自己的邊境線。

《望四月》

文/房甲青

當海棠裹挾著桃花飄散嫵媚

我還是沒準備好詞語

那么多絢爛和那么多嫩綠

我低估了四月，低估了

昨晚的風聲和前夜

泛著灰塵的細雨

谷雨是四月預留的諾言

等待與云層交換淺灰

蓄謀一場驚慌遲到的雷鳴

我期望

柳絮在枝頭舉起白色火把

在谷雨后集體起義

就像一場啞光的雪

飄過綠油油的麥田

替失眠的春天

完成最后一次辯解——

消逝不過是

另一種形式的抵達

《慵懶 》

文/劉樹仁

我不怕慵懶 ，體內沒有陰天

天天住滿陽光

它會把任何灰暗慵懶角落打掃

晨曦剝開惺忪眼睛

不用東張西望

多雙眼睛會幫著識別多路叉口

世界大事和新聞，不讀不看

了如指掌

幕后人操一口標準音準時報道

廚房更不用下

外賣小哥的飯菜

冒著熱氣讓你滿心開懷

我也同時為慵懶憂慮

血脈不暢通的時候

如何再為外賣小哥開門

《箴言》

文/慈云

高山

泥沙而已

大江

水滴而已

亙古

無常而已

眾生

隨緣而已

生死

來去而已

《啞》

文/慈云

呱呱落地的

第一聲啼哭

是不由自主的傾訴

是隱于世間的智者

無語者

沒有江湖

《距離》

文/慈云

依稀穿過四季

迷失在冬日的暮雪里

夢里展開的翅膀

穿不透你編織的風雨

我只能 期待

與你不期而遇

目的地啊

是永遠的距離

《生活（外二首）》

文/米書

像一面鏡子，你笑時它對你笑

像一口宏鐘，用激情播放宏大的波音

像一汪洪流，千山萬水阻隔也要奔向大海

這千嬌百媚的姿態啊

這萬般不一的形

撫慰著千千萬萬的眾生相

卻有著千千萬萬的答案

昨夜星辰，依然閃爍（之一）

因為生活

因為那無窮的天宇

有著浩翰的星際

因為人生

因為千姿百態的眾生相

讓千嬌百媚的世間紛呈異彩

因為一個渺小的我

用初心在是非的欲海中泅渡

看到昨夜星辰依然在閃爍

無法把詩和遠方，集合起來的我（之二）

我窮盡心思

把動詞名詞形容詞

還有那無窮無盡的詞匯組織起來

組成一支強大的隊伍讓它們出征

怎么也想不到

這強大的隊伍卻不是

一個平庸的我能輕易駕馭

多少次都在出征前夜倒下

經過千萬次集結

結過百折不撓的流血

在一次次的倒下一次次的站立

無法把詩和遠方集合卻強大了自己

《儲蓄罐》

文/白蔭

始于西漢 形狀各異

有的渾然一體 匠心獨具

有的拿捏笨拙

沒有靈氣

用土做成的容器

古人把銀行開在了家里

業務是零存整取

名字叫得一頭霧水

撲滿 要查字典

才知道含義

立下了只進不出的規矩

一個土罐 放在一角

會小心翼翼的投入錢幣

但砸罐的聲音

充滿期待 是怎樣的一擊

時至今日 我仿佛還能看到

赴京趕考的學子

在早晨出門

地上還有著霜積

我的年代 母親把

不曾存滿的罐子砸破

為的是看病求醫

現在還有很多的儲蓄罐

時過境遷了

人們不再對它期許

只是一個玩具

《檵木花下的繁縷花》

文/章玉林（安徽）

它開得那么熱鬧，

你只是安靜地白著。

一個在風里揮手，

一個在貼地點頭。

四月的陽光，

同時數著你們的花瓣。

——有的落在舞臺上，

有的卻飄進陰影里。

《風箏(外一首)》

文/張占云

女兒小時候

喜歡風箏

家里光景不好

一直舍不得買

這幾年

日子好過了

只是女兒工作忙

我也忙

總覺得

欠女兒一只風箏

遇見

不早不晚

剛好七點

女人抱著孩子

從窗前走過

沿著她來的方向

劃條線

再向我去的地方

也劃條線

兩條線

交于一個點

不知

在這個點

能不能

等到那個人

《獻給村頭那棵雙杈的大梨樹》

文/劉樹仁

你在村頭站了多久

把自己站成了駝背老人

把自己站成了一雙拐杖

苦苦支撐著小村

你在歲月中站白了頭

你在風雨中站白了頭

你在期盼中站白了頭

你的頭為什么白在春季？

你的頭為什么一年白一次？

噢， 知道了

那是你用白發叮囑外出打工的子孫：

“要常回家看看。我老了，

我想你們呀！”

《清明辭》

文/凡富堂

彎曲的幽徑

指向村子的深處

宛若母親釘在

我衣服上的針腳

離童年很近

離家太遠

一路上

麥子很青

彷佛醒來的春天

從未曾離開過

院子很破

如陳年的氣息

經久未落

它們不知道

今天是清明節

父母都在田野里

再也回不來了

《我是農民嗎》

文/劉樹仁

我生在農村,在土屋里長大

可我沒有拿過鋤頭

鋤頭落進地里

不知道鋤深鋤淺

不知道禾苗間隙是留寬還是留窄

不知道留住哪一顆最為合適

我是農民嗎？

我簡直成了來小村的移民

我生在小村

不知道小村的地邊地界

望著無邊無際的土地

望著波浪翻滾的麥海

不知道游到哪里

才是不可越界的海岸線

我是農民嗎？

我簡直成了節日的一名游客

我沒有吃過皇糧

我吃的是父母種出來的糧食

我沒有紅色居民戶口本

手里持有一張八級工的證明書

山山河河的角落里

都有我吃飯落腳的地方

我是農民嗎？

《游戲人間》

文/蘭亭（北京）

伸出手，從過眼云煙中，摘取一朵玫瑰

人們總是把虛擬的生活，當作真實

在輪回世界里，只要愿意

誰都能做游戲的主人

只要不認輸，失敗千萬次

仍可以再次站起來

一一破關，盡頭即完結

亦稱抵達彼岸

《不認識誰也認識四月》

文/劉樹仁

因為它是成熟的春

它是萬物生命騷動的開始

桃梨搽盡白花粉打扮自己

并加上一點點粉紅

榆錢一串串，像一枝枝糖葫蘆

壓彎著枝頭，等你去品嘗一口

小草像男人的胡子

爬滿了大地的臉龐

那些持家過日子的少男少女們

早早就走出了家門，在或遠或近的小村外討著生活

康寧湖的水面上

走動著撲捉魚蝦的白水鴨

本來寧靜的天空

被小鳥和大雁的翅膀扇動得云來云去

在這個四月里，哪朵花還沒有開

哪個動物沒有出洞，哪條好漢沒有揚帆

《走進四月》

文/劉樹仁

走進四月，不要把紙看成紙

每一張都重如金銀

它給故親帶去很多吃用的東西

走進四月，不要把石頭看成石頭

它是祖輩的一尊容像

永遠活在晚輩心中

走進四月，不要把撒下的雨看成雨

每一滴，都情意濃濃

誰的眼里沒有流過這樣的淚

走進四月，不要把腳步邁得太重

長臥在墳塋中的親人正在安睡

讓我們的步履輕輕，再輕輕

《黑夜，即將醒來》

文/正行

黑夜酣眠，燈光昏黃

司晨的蘆花公雞還在雞籠

靜候陽光的腳步

漏風的出租屋抵擋不住清涼

鯉魚被擴招躍出龍門

日漸憔悴的父母臉比榆葉更滄桑

干枯的水井，急需雨水反哺

求職簡歷如雪花紛揚

落地無聲

夢境蕭瑟，無蛙聲歡鳴

窗外，馬達轟鳴

有人錯把三更當五更

喧囂中，黑夜，即將醒來

晨曦又透過窗欞

——那是母親翹首窗前的目光

陽光燦爛，路在何方

《驚落一地的淚光》

文/凡富堂

不是每條路

都能走得坦然

比如歸鄉的路

每一次走

都會心驚膽顫

不僅僅是近鄉情怯

而是每接近一分

心里便多了幾分慌亂

如莽撞的蝴蝶

撞向透明的車窗

每接近一分

便會徒生許多莫名的思緒

比如會害怕漂泊的模樣

擔不起歲月的滄桑

比如會害怕家門口的小路

怕它太單薄

載不動半生的雪

怕認不出老槐樹上

兒時的刻痕

怕它還在年輪里搗亂

怕推開院門的剎那

所有等待都已被蟲噬

怕僅剩的虛空里

只有自己是最陌生的歸人

離家越來越近

腳步卻愈來愈踉蹌

怕推開那扇熟悉的門

會驚落一地的淚光

《煤油燈》

文/劉樹仁

燈頭如豆粒，它小嗎

不小，它照亮了多少個世紀

沒有它，人們如何從黑洞中走到黎明

它大嗎，不大

只一盞，就染亮一生

矯正腳步不偏不倚

它金貴嗎，不金貴

一根燈芯，一個小瓶

哪兒都是它委曲求全的地方

它被丟棄了嗎，沒有

司馬遷的《史記》，偉人的巨著

都閃著它的燈火

《登山》

文/白蔭

40年前的一個夜晚 綠皮火車把我們丟在了泰安的一個小站 0點 山腳下買一個手電筒 一根拐杖開始上山

——題記

我要再一次的這樣登山

拿一根竹桿

不能虛張聲勢 也能有模有樣

力所不能及時

能有一個幫扶的拐杖

要一群人 要黎明前的黑暗

要手電筒集體埋伏

要我突然的一聲大喊

星星落在了山里

群星閃耀

在天上 也在地上

40年后

我想要回當年的一段路程

登一次40年前的泰山

《樹》

文/白麂子

樹把根伸向天空

換枝椏在泥土里

世人只看到我的自由

忘了我的生長

我把自由給了陽光

將生長埋在泥土

千百年來我的心

何時被掏空的？

我用痛苦養活了多少蟻族？

成就了一個奇觀

我活在數碼相機里

也活在智能手機里

有人來看我

是因為那些痛貫心肺的美

永恒的生命只出現在照片上

而我即將枯朽的軀體不歸塵土

我是樹，我也是茶臺

我是被倒置了的生命

我把根伸向天空

留枝椏在泥土

《我在四月里想著五月》

文/劉樹仁

四月的花草樹木，是我眼前的世界

看到花開嗅到花香

花芯上引來飛來飛往的蝴蝶

燕兒嘁嘁喳喳，在高高的樹上做著愛的動作

飛過的大雁不瞅一眼

匆匆追趕著它們的伙伴

鞭聲不斷地傳來

那是牛兒在翻耕著春泥

泥土的芳香不是嗅到了嗎

這景這情是四月的，多真實，為什么盼著五月份的來臨

難到一切的美都在遠方嗎？

難到人都是生活在夠不到的欲淵中嗎？

《春風》

文/白麂子

我像玫瑰花一樣的開

你像四月一樣絢爛

你的笑響徹人間

萬物都是寵兒

我是玫瑰

正沐在你的歡歌里

綠水邊細柳揚舞

我是那枚淡淡的波皺

愁著未盡的緣分

你是嫩色的綠

催這人世淹翠疊醉

小雨點兒落進廳堂

惹來一陣俏罵

你是調皮的孩子

我是你玩不膩的紙鳶

逃不脫你手里的線

《自述》

文/米書

詞句在紙面上扎根時

我把肋骨折斷，當作碳筆

給字符喂食陰影

直到它們學會行走

鐘擺吞咽標點的瞬間

所有詞語都退回字典冬眠

我偷來候鳥的喉嚨

將句號熔煉成銅鈴

沉默是發炎的聲帶

在抽屜里結成珊瑚

別人用墨跡修補裂縫時

我把心跳校準為韻腳

直到某日，所有回聲

都被種成窗外的月亮

而喜極成淚的鹽粒

在玻璃瓶中凝成琥珀

《清明》

文/崔偉群

清明交出的晴雨表

影響到掃墓者的出行

若是哭喪著臉，風雨交加

作清明寒將春天拽回到冬天

世人慍惱之下，不泛罵罵咧咧

此時，種子需要太陽喊醒發芽

墓地的枯草、荊棘和紙錢需要陽光

點燃，點燃的還有掃墓者的心情

今年的清明很會做人

晴雨相間像國人口中的中庸

晴天獨角戲，容易引發山火

雨點到為止，吊念者有淚要下

《苦楝新芽》

文/章玉林（安徽）

光禿的枝干在綠潮中堅守，

像兩個沉默的僧人，

披著襤褸的袈裟。

當整個森林開始誦經，

它們用枯瘦的手指，

在春風里寫下誓言。

新芽是遲到的經文，

每個字都熬過了，

漫長的冬天。

《枯》

文/米書

回不去的那條河走向天空

記不住年輪的根伸向天空

走不出經年卻能望向天空

《斷章》

文/張占云

一

每到春天

便想寫幾首詩

不寫

總感覺

對不起

滿樹的桃花

二

桃花盛開時

采一朵

開在心間

花謝后

會有一枚青澀的果

三

少時

在春天

看花

老了

在一朵花里

看春天

《上弦月》

文/水箬野客

嬰兒的啼哭讓夜色安祥

月牙，從搖籃邊升起

——口銜桃花

命運是云夢澤掌心的波紋，生死

穿過搖搖晃晃的人間

被歲月割裂的傷口，在歲月中愈合

如果路遇斷橋，那就趁勢歇歇腳吧

不要太在意月缺花殘的事

——基于遮蔽，你不妨瘦成一葉扁舟

彼岸的那扇窗，還為你亮著一盞燈

孤獨，是荒漠升起的一彎新月

秋露豐盈，夜涼如水

只有孤獨的人才能看見真正的自己

天涯，送你歸鄉的馬匹

《不容錯過一絲一厘》

文/凡富堂

有春日的陽光加持

一枚枚無花果的嫩芽

都像燃燒的火炬

吐露出勃發的生機

仿佛詩人筆下的

每一個方塊字

都在躍躍欲試地

向春天表達著心意

在鐘情的時候

不是像風

一遍又一遍地

說我愛你

而是要像枝葉

馬上起身

不容與你錯過

一絲一厘

有些動人的時刻

一旦轉身

就再也不會珍惜

《牡丹花開》

文/施宏

柔風又吻牡丹枝

古城 此刻正半卷珠簾

試寫牡丹詞

四月陌上 牡丹已娉婷

你看 徐徐柔風

畫出國色 畫出天香

微微笑語間

讓花開燦漫的四月天

洛陽的紙貴

城垛之上 一彎新月

輕彈舊時曲

和牡丹花開一樣動聽

《四月 踏青去》

文/黃慶綢

度過冷夢 退盡心中麻雀

躁動田壟開始爆響

生長絮語布滿大地

我不需要馴服的山圈養的水

我的煙有原野容納閃爍

春風吻我的頸肘腕，腳踝

著不見風景正在形成

更新換代的風吹向萬物

吹出五色膏壤

陶醉于每一片新葉里

燕過無痕茶酒溢川

游山玩水作誘餌

生命版圖有了一大片綠地

拾掇一路斑斕

補缺也如意

紅絮漫天邀古今詩靈

《說話間》

文/米書

你像彩虹

在天際鋪陳著

你像江河

永不停息奔向大海

你像那顆星

永遠是黎明前的最亮

《母親的紫色花》

文/巴努

親人從遠方捎來的種子

在母親掌心

站成一座小小的花園

她按時澆水

擦拭葉片

像擦拭某個遙遠的城市

歲月在紫花上綻放

每一片花瓣

都是她數過的晨昏

后來她的眼睛

漸漸暗下去

變成兩枚深秋的果實

最后那句：

"看好紫花..."

懸在窗臺上

凝成帶霜的星光

我們澆水時

泥土深處傳來

窸窣的應答

母親在整理

那件褪色的紫花圍裙

《面對你漸漸蒼老的容顏》

文/慈云

面對你漸漸蒼老的容顏

我想用雙手捧住

流逝的時光

捧住你滿頭的黑發

捧住你眸子的清亮

捧住你臉頰的緋紅

捧住你如花的笑靨

而時光如水啊

從我指縫間流逝

留在我手心的

是你漸漸蒼老的容顏

那就讓我捧住你

蒼老的容顏吧

捧住這一刻的時光

讓我們滿頭的白發對白發

讓我們一臉的皺紋對皺紋

讓我們昏花的雙眼對雙眼

當然 還有道道皺紋里

淺淺的笑意

默默對視中會心的無言

此刻 你在我的手心里

我在你伸手可及的面前

我們聽著彼此

一如往昔的心跳

流逝的 只是時光

《櫻花樹的秘密》

文/漓江

九九年四月大妹去世

那年的櫻花樹

花朵開得特別大、特別密、特別鮮艷

大妹在世 櫻花樹

就從沒這樣盛放

她們慎小從事

循規蹈矩地生活

生怕落下他人閑話

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年突然開得這樣奪目

引來千萬人駐足

莫不是櫻花也愛慕虛榮

也怕與我大妹比美

《櫻花開了》

文/黃慶綢

幽谷嗚咽 你卻笑著

春天新皇帝賜你一席之地

粉白相間花光微蕩怡人

朵朵都是靈魂質地原創

玉波涵空 流溢奇幻

鉤雨耕煙飄午光華

輝映茂盛季節

稀釋陽光焦味

吞魂吸魄的花顏

迷倒多少春天的蝴蝶

但櫻花風光僅有七日

心有梁木落花聽詞

接受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換位

如哀嘆生命無常

不如雌花雄花極盡絢麗

開成每瞬燦爛 輝煌莞爾開入骨子

萬花繚亂世界里印下生命詩篇

《谷雨》

文/黃慶綢

原汁甘露灑落

萬物籠罩一層魅影

漫天如詩雨韻里

都是奶香時辰嫩脆脆聲音

流水明月 夢里藏嬌

為青蔥和繁華封堵蟲洞撒藥滅毒

翠色在雨水里微吟

麻耳草鞋踏響雨野

用泥絮打扮自己

布谷鳥把心叫成沃野

品嘗谷雨花 飲下谷雨茶

為跳過舞的種子排序

雨水清香里稼禾掀開拔節提速的一頁

《遠與近 》

文/劉樹仁

我愿落日和早晨的太陽挨得近一些

它們近了

我才能撂下書包

把落日下的老鴰蟲逮進瓶子里

六十年過去了

我又怕它倆走得太近

近了，心就被落日觸得

抽搐一次

《孤獨與冥想（組詩）》

文/李洪

1、相遇是孤獨的另一種闡釋

遠處是南北走向的天橋，天橋下是

中山二路

燈火通明，也許能照見另一個身影

此刻，他正孤獨地

孤獨地走在中山二路

與我白天孤獨走過的

是同一條路

不知道，他是否也在兒童醫院門口

邂逅一個臉色蒼白的孩子

然后，仰望夜空

看見我注目的天狼星

繼續喝酒吧，把自己灌醉

我愿意賭上十七顆菩提子

他將會穿越七星崗隧道

登上通遠門，與身披鎧甲戰斗的我

相遇

2、關于黑的隱喻

黑不是簡單的隱喻

也許是灰燼，是隱藏極深的刀

也許是倒在時光里的椅子

或者擋住通風口的紗衣

三只黑貓而已

一只守在辛巳年的靈堂

一只死于無風之夜

一只趁亂逃走

月光從夜的背后闖進來，弄皺

青衣女子的顏容

流言依然盛行，梔子花發黑

比未曾應驗的讖語

更令人恐慌

門敞開著，沒有人舉起

熄滅的桉樹皮火把

掉落進酒碗里，不過是有毒的蜘蛛

在進行一場有毒的表演

談及一場雨，關于金錢草和紫蘇

有人站起身，取下粘住頭發的蒼耳

“天亮了嗎？”

“不，不，無人經過秋天的墓地”

烏鴉和鴟鸮

都躲藏在暗處

3、我不是黑夜里唯一哭泣的人

養生的鱸魚死了

被摔亡的貓仍在慘叫

風正在穿過漏洞百出的夜晚

沒有一盞亮著的燈

愿意照耀停在陰影里的靈柩

我不是喝醉的屠夫

口袋里沒有閃光的金豆

在瀕臨死亡的樹下，安靜地站一會兒吧

一刻鐘，或者半個時辰

不要被穿花衣的狗發現

背風而立，按住發酸的肉體

擠出骨頭縫里淤積的疼痛

屏住呼吸，看銹蝕的刀

緩緩插入混淆著腐臭味的空氣

挑出幾粒哭泣的鐵釘

演出告一段落，沒有人原形畢露

檀木座椅被令人垂涎的塑膠花占據

無人在意，丟棄在垃圾堆里的朽木

它曾出演過帝王手中的龍頭杖

就讓衣衫襤褸的配角，繼續在風中顫栗吧

我不是黑夜里唯一哭泣的線人

那些信誓旦旦的石頭，那些刻著骷髏的彎刀

沒有出賣我的理由

仍將身著做舊的藍布衫，守在風起的巷口

讓另一些人看見

4、夜空

與夜半的艾草香混淆

作為背景

需要一輪半弦月襯托

一閃而過的，不是那只

左眼失明的灰椋鳥

影子像稻草人一樣

孤獨依然

伐樹的，鋤禾的

都已遠走

只留一個諱莫如深的黑洞

供醉酒人冥想

5、孤獨有毒，滲入虛空的骨隙

靈車遠去，我將繼續

站在陰影里

不知成為誰的眼線

凸起在黑色背景上的

是熄滅的火把

壬戌年出發的隊伍

沒有在黎明前原路返回

樹倒下的影子，攔斷記憶

我不能在咖啡屋外

懷念某個無人說話的夏天

孤獨有毒，滲入虛空的骨隙

被反復抽打的夜，正在成為

另一個瀕臨失控的戰場

《姐，我在四月的夜想你》

文/張帆

月白，夜靜

風，在樹枝上輕輕搖曳

落下來的

有月光，有花影、也有淡淡的思念

城市睡著了

世界安靜了

而此刻，想起你

我無法安放我自己

我知道，遠方的你

可能會想起我，也可能記不起

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有這樣一個念你的夜

我也知道，無論你是想我，還是不想我

你都不會說，你會像星星一樣

默默地注視著我，關注著我

直到夜晚，盡是你目光的溫柔

姐，今夜多美好啊

有蟲鳴、燈盞、有星河璀璨

我們還得真實一次、生動一次

順便再愛這人間一次

姐，這樣的夜晚

就應該做些浪漫的事

雖然你不在身邊，我愿意為你獨坐窗前

直到月落西沉

《等一個黃昏》

文/張帆（湖北）

等一個黃昏

如同等一個想念的人

小河靜靜流淌著

它沒有承諾過什么

也沒有拒絕過什么

小河的水

它沒有流走，也沒有流遠

拐了幾個彎，又流了回來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來

來不來，我都等過你

來不來，我還等你一回

夕陽下山，河水遠走

我決定離開，嘴角上揚

閉目卻是淚水滾燙

等一個黃昏

如同等一個忘記的人

《春日醉》

文/張帆（湖北）

花，在山坡

開得不緊不慢，草

在崗嶺綠得不慌不忙

鳥兒，安靜地歇在樹梢

不驚不擾

親愛的，此刻我在山坡

不悲不喜，不急不躁

萬事皆美好，燦燦的陽光，

一會兒照在花上，一會兒照在樹上

就是不照在我想你的心上

《春風》

文/張帆

一天到黑，總是無所事事

喜歡一會兒，在這里吹吹

一會兒，在那里吹吹

田間地頭的豌豆花，油菜花

就是這樣被它吹開的

也是這樣被它吹落的

蒲公英，剛撐開童年的夢

就這樣被它吹滅了，一直聽話的三葉草

也是這樣被它吹得長出了第四片葉子

此時，它要學著爬上藤架

像豆角伸角，苦瓜結瓜

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它們

被風吹得左搖右晃

《起霧的秋晨》

文/李洪

我已用盡氣力，無法取出

嵌頓在玻璃夾層的眼睛

貓吸盡最后一滴牛奶的時候

黑色鍵上的嘀嗒聲開始彌散

鏡面扭曲拉抻，遮住裂紋的衣服

露出第七個橘葉狀破洞

失眠的窗縮減至四個

沒有人在磁磚外墻上手繪鼠鞠草

虛構一片無垠曠野，那里有

說夢話的綿青籽樹和大耳羊

失去記憶的霧故布疑陣

仍能借助灰白的鴉鳴辯識方向

似乎聽見橡樹林在說話

談及來回尋找的火把

《無雨之城（組詩）》

文/李洪

壬寅年8月，重慶，連晴高溫，40℃日數達17天，歷史最多，北碚更高達45℃以上，打破1951年以來最高氣溫記錄。

——題記

1. 43℃

街邊的小葉榕，香樟樹是43℃

天橋上行走的小黃帽是43℃

躲進玻璃夾層的叫賣聲是43℃

曲躬在咖啡屋外的紅色自行車

是43℃

灰椋鳥留下的空白是43℃

向南路口的輕軌站是43℃

廣告牌上靠近麥子的啤酒瓶是43℃

是的，遠方的谷子，向日葵和草帽

是43℃

我的左眼43℃，發出聲音的肋骨也是

茶幾上昏花的舊信紙43℃

斷了翅膀的蝶形發夾也是

在43℃的水泥墻后

繼續等雨

2.凌晨五點半

無法入睡。據說，高溫還將延續

小區外的公路上，站滿核酸檢測人群

靈車緩緩經過，若有似無的哀傷

散落到路面和烤焦的葉子上

瞬間燙化，彌散

空調外機卷起的熱風

從磁磚破裂處彈回來

楔入皮膚褶皺，嗞嗞作響

橫穿馬路的狗

把舌頭和喘息

吐在了小葉榕和路燈

虛構的陰影里

燈光疲憊而昏黃，打在金屬板上

發出焦灼的聲響

從便利店到路口

又從路口到便利店

沒有找到反貼標簽的礦泉水瓶

一只貓，兩只貓，三只貓

依次跳下陽臺，尖叫著

撕碎遠處射來的車燈

廣告牌上的向日葵開了一半

不知道躍過盛夏的蚱蜢

躲在哪片葉子后

藍色玻璃幕墻開始反射微白光

有人在談論燃燒的山火

有人提著啤酒瓶匆匆離開

有人重新回到巷口，與枯死的桫欏和曇花站在一起

似乎有風，似乎隱隱有雷聲

3.烈日下

嘉陵江斷流。我仍然留在岸邊

等待一艘渡劫的船

我看見被收起的影子

躲到了高家花園橋下

尋找水源

一頭灰發，幾株眺望的樹

重新集結，圍攏

求一場雨的儀式繼續進行

4.與陽光三尺的距離

陽光穿過窗紙上紛亂的印痕

穿過綠蘿萎葉，舊雜志

穿過藍花瓷瓶和木椅之間的縫隙

被截住在三尺外的茶幾旁邊

我就躲在角落，陰影里

父親的黑白遺照懸在頭頂

蜘蛛在身后網織毒念，蒙塵的牛皮信封上

壁虎斷尾似乎動了一下

風聲和蟬鳴，一聲比一聲鋒利

撞擊生銹的耳朵

緘默成為最后的遮羞布

更加確信，裂紋貫穿至底部的花瓶

終將被回音和讖語

埋葬

5.獨處

音樂越來越小聲，被震落的紫色干花

凌亂在橢圓形玻璃桌面上

那些傾覆的影子

似乎還在掙扎，蠕動

壁虎匆匆爬過塑膠凳和湛藍色糖盒

鉆進被掏空的收納箱

錐形瓷瓶搖晃起來，酒香溢出

驚動黑白照上寡言的刀疤

我不能無動于衷，是的，應該弄出些動靜

檀木座鐘敲響，我將頹萎的綠蘿

移到了靠近窗口的花架

然后，繼續尋找巳丑年丟失的風衣

6.站在羊蹄甲樹下

長椅朝南，橘黃色

似乎也要躥出火苗

我就站在旁邊的羊蹄甲樹下

看葉子一片接一片焜黃，枯焦

飄落

被過往的車輛碾碎，尸骨無存

紅色高跟鞋經過，卷起的風里

有薰衣草香味

更加懷念彩蝶翩躚的雨季

飛機劃過天空，沒有留下一朵積雨云

也沒有帶走半點燥熱

不知道那朵有些萎蔫的粉花

是怎樣逆勢爬上羊蹄甲枝頭的

7.殺魚者

第十八條魚死在他面前

他無動于衷。剔鱗，去尾

剖腹，取出帶血的心臟，肺泡和腸

然后大卸八塊，裝進印著紅色標簽的

塑料袋

不過是一個殺魚者

他不會成為最后一個殺生的人

巨大的風扇就在身后，發出轟鳴

正在從疲憊的皮膚下

掏出帶鹽的養分

凝成水珠，扔在旁邊有些萎靡的生菜葉子上

無法預知，扇葉子卷起的風

何時會將他擊倒

殺，與被殺

不過是角色轉換而已

都是宿命

8.曼陀羅花

有太陽的顏色，卻無太陽的光芒

據說有毒，迷惑人心志

開在別墅外的堡坎邊

距離最近的人行通道十多米

經過的時候，許多人都在仰望

談論那些意欲下探的喇叭形花束

我愿意在陣陣花香中沉醉

多想站在它左邊

聽聽它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但是，我無法靠近

9.假想敵

無法揣測，徐徐吹送的熱風后面

尾隨有多少豺狼，多少獠牙和利爪

沒有煙塵是可怕的

那些斑鬣狗滋生的病菌，會悄無聲無息地

攻入裸露在外的傷口

繼續聽魂靈自語。蝙蝠已經睡去

吸血鬼淪為毫無新意的傳說

是的，黑云仍在步步緊逼，鴟鸮厲叫

無人值守的路口越發隱晦

半夜時分，逃進密林的猛瑪象

也許就會卷土重來

在南面窗口掛一盞大紅燈籠

將匕首，彎刀和刻有咒語的錐形石

放置到反光的玻璃前

我就在靠北的陶瓷佛像旁

打坐，誦經

降魔杵握得更緊

《李洪短詩選粹：向日葵（7首）》

1、向日葵

又聽見了昨夜雨聲。不過是臨界的向日葵

不再向蒼天索要半寸陽光，為何那一陣秋風

執意驅散身旁的月光和蟋蟀。聽不清

誰在枯草邊吶喊，誰在寅時的微光里噤若寒蟬

孤獨噴出的黑色淹沒了眼睛，冰冷從發梢滴落

截斷向南縱深的路。墓碑一座座聳起

是時候放生困在命里的蜆蝶和蚱蜢了

2、天氣預報

烏桕樹晃動深紅葉子，將會有三五天晴日

母親把剩余的包谷和高粱翻出來

晾曬在蚱蜢游戲過的大石頭上

她依然會指著空了的玻璃瓶

大聲叫我的名字

風貼著吊腳樓斜下，陰雨還將持續

母親將風干的蒲公英和車前草收拾好

與木門后父親的咳嗽掛在一起

她已備足上好的紅糖，他日歸去

必將熬上一碗治愈舊疾的湯藥

秋分前夜，母親把寒氣逼近的消息

擱置在茶山頂上，連同一輪反復修補的弦月

火把已經燃起，出城的路上滿是霜露

母親電話里再三叮囑要穿上紅色秋衣

向南的橋塔上，風吹響了我的歸期

3、無眠

從陽臺到鞋柜，走了半分鐘

從鞋柜到陽臺，走了一分半鐘

不知道誰拖累了拐杖

綠蘿從衣架下移到了廁所門邊

膠皮凳離開了原來的位置

還有誰，在空曠的屋子里

走來走去

魚缸無魚。斷了線的老式電話

深陷某種儀式，被繡著風鈴草的手帕

以一種固定的姿勢掩埋

繼續輕喚有些生銹的名字

回音從臥室涌出，碰落左耳邊

幾根徹夜難眠的白發

墻角的貓，沒有趁勢躍起

4、星星

我相信

距離塔樓最近的星星

一定瞅見了我

不知道

它是否看見了

彈子山腳下

一株掛著長命鎖的老樹

5、憂悒者

赤裸著，仰躺成冰冷的雕塑

陽光照不到枯葉遮住的眼睛

憂傷鋪在身下

磕疼每一粒醒著的眷戀

舊畫就掛在湖藍帽子旁邊，女子一身素衣

就站在雨聲丟失的窗口，她的頭頂

沒有一只標榜愛情的蝴蝶

起風了，乞討半生的缽倒扣過來

壓住未及往生的雜念

菩提樹下，僅剩一張空著的長椅

6、游湖黃昏后

太陽已經落山，我就坐在水車旁邊

等待一只黑嘴鴉到來

湖面上開著幾朵紅花

葉子也像花兒一樣綻放

幾乎可以聽見金尾魚在歡唱

有風，塔樓影子趁勢倒下

壓碎藏進水中的葦草和垂楊柳

我不知道該退到何處

7、致W

他舉著炫白旗幟，奔跑在秋風里

吆喝聲中，那些黃了葉的

櫸樹，栗子樹，烏桕樹和刺槐

加劇了隱退的速度

他停止吹奏笛子，落滿悲鳴的枯荷上

幾片蝶翅鏤空了所有癡怨

稻草人的影子早已走遠

只有一件孤獨的花衣，隱現在九月初三夜

一只昏鴉，一只嬉戲的蚱蜢

在他布好的背景上反復跳躍

退后三步，失血的痦子躲進印堂中央

再退，踢翻滿壺夕陽也染不紅一頭灰白

《春天：漸行漸遠》

文/耿兵（江蘇）

當最后一枚星斗 從蒼穹滑落

我該怎樣挽留 你遠行的腳步？

我不能拒絕

星空傳來的火焰

這灰燼之前燦爛的產物

怎么會用一腔蔚藍

來撫慰每個暗夜

我聽到龐大光束從天空傳來

又從天空隱去

像一枚藍色妖姬頻頻開在春天的夢里

那驚悸的火種盤旋著 飛翔著

呼嘯著 縈繞著

帶著對生的渴望肆意穿梭

直至土地用枯槁的手

叩開你

布滿青釉光澤的靈魂

《雪，或者是長安》

文/耿兵（江蘇）

當我不止一次向這些雪說出我的救贖與懺悔

你是否還獨自一人

彷徨于長安街頭

用它做一枚盛大的經幡

關于夢 關于曾經 關于落日

關于蝴蝶 關于花朵

我一直選擇隱忍 選擇逃避

選擇在莊嚴的佛殿前

為你流淚 為你說出曾經的一切：

泛黃的甲骨文是三星堆前唯美的見證

那里或許是盛世亦或許是一個朝代的敗落

我不止一次叩問 那里的繁花

不止一次

懷揣著一顆草寇之心 隱于人間

為的是

能夠以一顆俗世之心將你深愛

在落滿白霜的山谷

有誰能夠看出我的蒼桑來源于何處

那隱隱的木魚聲里

再一次掩藏著我對你的

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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