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慧珍不愛她男人,從打嫁給他那一刻起,她就沒有喜歡過他。她記得十八歲那年,媒婆帶著一個長得老成木訥的男人來到她家,她娘竟然沒有爭取她的意見,就一口答應(yīng)了把她嫁給這個男人,她當(dāng)場哭了。她娘瞅著滿屋子破鍋破灶說:閨女啊,娘知道你不愿意,可是活命要緊啊,那人賴好是個工人,能吃飽飯,跟了他吧。藍慧珍就這樣嫁給了這個大她九歲的大男人。如今,半個世紀(jì)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藍慧珍從水靈漂亮的大姑娘變成了一臉皺紋的老太婆,這天,他的大男人死了,看著他冰冷僵硬的身體,直挺挺躺在草鋪上,藍慧珍哭了,悔恨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從她眼眶里噴薄而出……她的哭聲里包含著委屈,愧疚和對命運的抗?fàn)帲€有隱隱從心底升起的一絲悲憫和羞恥。十八歲那年,她蒙著紅蓋頭從五十里外嫁到了大男人家,那時她什么都不懂,晚上人群散去之后,大男人紅著肉包子一樣的臉龐癡癡地望著她,她蜷縮在土炕角落里不敢抬頭。她從眼角的余光掃視他,心里萬般悲苦,她知道從此以后她就要和這個男人一個鍋里吃飯,一個炕上睡覺,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不喜歡他。大男人不僅長相皺巴,說話做事都擰巴,有時甚至連一句囫圇話都不能利索地說出來,在廠里,也是一個有他不多沒他不少的人物,慧珍是個利索人,亭亭玉立白白凈凈的大個子,他們倆不用說話,單是站到一起,就是天大的不合適。新婚之夜,慧珍拉過來一條被子和衣躺下,大男人就一點點地往她身邊湊,慧珍大喊一聲,大男人就立馬縮回到自己的位置,慧珍目的達到了,但是她從心里更鄙夷這個窩囊的慫男人。日子久了,終歸還是做了夫妻,慧珍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后生下一個女娃。孩子的到來稀釋了她對男人的恨,她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到了孩子身上,大男人在工廠上班,隔三差五回來一趟。和大男人家門挨門的是多年的老鄰居,老鄰居家有個兒子小名叫老丑,老丑不是人丑,而是性格脾氣臭了點,在村里一般人都不敢搭個他,大姑娘們就更別提了,所以老丑二十大幾了也沒談過對象。大男人經(jīng)常不在家,老丑一出門就看到了慧珍,尤其無意中看到慧珍撩著衣服給孩子喂奶的時候,潔白如玉的皮膚,老丑的心里就像爬進了蟲子一樣。那個夏天,天出奇地?zé)幔r(nóng)村里的人喜歡到房頂上乘涼去,慧珍家的房子和老丑家的房子房連著房,屋頂連著屋頂,遠看上去和一家一樣。有一天晚上,慧珍夾著草席子扇子抱著孩子也來到了房頂上乘涼。她把席子鋪好,奶著孩子躺在了上面,看著滿天繁星閃爍,吹著微微的小風(fēng),她一手摟著孩子,一手搖著蒲扇,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孩子銜著奶頭的小嘴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停止了吮動,小嘴微張,母女倆都睡著了,慧珍的衣服仍然半挽在身上,露出一截身體,她微微側(cè)臥,豐滿的身體在月光的襯托下,像一幅凹凸有致的曲線圖。這個樣子被后來上到房頂上的老丑看了個清清楚楚,老丑發(fā)癢的心越發(fā)百爪撓心,他渾身躁動難安,他環(huán)顧四周,他們兩家的房頂上只有他們倆,遠處房頂上有人,但是只能聽到有說話的聲音,看不清人影。老丑放下心來,同時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溫度迅速升了起來,整個人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好像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在指引著他,他不顧一切跨過兩房之間唯一的界限——低低的房檐,喘著粗氣靠近了慧珍……那個夏天,慧珍成了老丑的女人。這事最先被發(fā)現(xiàn)的是老丑的家人,大男人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姐姐早已嫁到了遠鄉(xiāng),老丑的家人雖然覺得這樣做不道德,但是他們又管不住老丑,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不知道,再說就大男人那個慫樣子,也不會拿他們怎么樣。再往后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老丑才不怕這些,他不管不顧地和慧珍在一起,還告訴慧珍不要怕,只要有他在,就沒人敢把他們倆怎么樣,大不了讓大男人滾蛋。慧珍漸漸地深愛上了老丑,老丑給予她的不僅是精神上的快樂還有更多生活中的日常,他是一條硬朗的男子漢,一個敢作敢當(dāng)?shù)哪腥耍芨桑^腦靈活,縱然脾氣臭了點,但是對她一向輕言細(xì)語呵護有加,她感到了滿滿的安全感。有天晚上,大男人突然回來了,院子里大門虛掩著,屋里一片漆黑,大男人一邊納悶這娘們兒咋沒鎖大門就睡上了,一邊反鎖上了門,朝屋子里走去。剛走到窗前,就聽見屋里聲音不對,大男人迅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中他一腳踹開了屋門,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他目瞪口呆……老丑光著臂膀,拽住一片床單子擋住下身,從炕上跳了下來。不過他絲毫沒什么害怕,邊往身上穿衣服邊大言不慚地說道:“你也看到了,就這么回事,你不能接受,你就把她讓給我,讓她到我家去給我做老婆,你要是認(rèn)了,她還是你老婆,但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就得接受我們倆在一起。”這是什么狗屁話,睡了別人的老婆還這么橫?倒像他老丑是正牌,他是偷情那個一樣。大男人聞聽此話氣得直喘氣,那一刻他想狠狠地揪住老丑扇他幾巴掌,或者拿起切菜刀砍他一刀,但是他只是想了想,他沒長那個膽,他打小就知道他的臭脾氣,他惹不起他。大男人兩腿一軟坐在了自家的凳子上,說是自己家,屋里哪還有他的味道,這時睡在一旁的孩子也被驚醒了,女兒閃著大眼睛看著他,并熱熱地叫了一聲爹,掙扎著想要到他這里來。大男人心一下子軟了,他黑豆一樣的眼睛里淚水在打轉(zhuǎn),這么多年的不易,和辛苦攢了多年的血汗錢才娶得的媳婦,他舍不得不要她,她要是把她給了老丑,他這一輩子就徹底完了,成個家談何容易啊。大男人在凳子上坐了整整一個晚上,慧珍躺在床上也不敢睡,她在等待著一場戰(zhàn)爭,可是大男人什么都沒說,更別說動她一個指頭了。臨到天明時,大男人走了,到他的廠里去了,從此以后,大男人回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偶爾回來看一下女兒,給女兒買點好吃的好玩的,對待慧珍需要看慧珍的表情和臉色,她高興他心里就難過少點,她不高興他下次就少回來些。慧珍和老丑毫不遮人耳目地過到了一起,除了沒有結(jié)婚證,和正常夫妻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們一起勞動,一起生活,慧珍接連又生下了兩個女兒,這兩個女兒長得和大女兒完全不一樣,活脫脫長了老丑的模樣。大男人漸漸的一次也不回來了,老丑肆無忌憚地住在他家里,更加坦然,村里好多的年輕人甚至不知道有他這個角色的存在,大家理所當(dāng)然認(rèn)為慧珍和老丑就是兩口子。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大男人快要死了,廠里再也不讓他繼續(xù)住在廠里了,通知家屬來把他接回家,此刻慧珍才明白大男人是一個將死之人了,她頓覺羞愧難當(dāng),百感交集,她第一次感覺到她對不起他,是她讓他當(dāng)了一輩子的烏龜,人之將死,她不能不讓人回家。她連忙招呼上她的大女兒,又找了親戚幫忙,把男人接到了家里,這時男人已經(jīng)病重了,回到家也是滴水未進,只躺了三天,便奔了黃泉路。慧珍在這時候才幡然醒悟,她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受法律保護的夫妻,但她卻和外面不合法的男人同床共枕了一輩子,她住著他的家,過著自己見不得人的生活,他是她正牌男人,卻被迫住在了廠子里不能回家,直到臨死才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如今自己也變成了老太婆,回顧往事,那些曾經(jīng)讓她不顧一切的所謂的深情,在此時此刻變得那么稀薄無力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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