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穿越到紅樓夢的世界里,你來到榮國府,隨便拉住一個人問他:你們府里哪個丫鬟最善良最能干口碑最好?相信他會脫口而出:當然是平姑娘嘍!
平兒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鬟,鳳姐嫁給賈璉之后,為了拴住賈璉也為了自己的賢良名聲,就逼迫著平兒做了賈璉的屋里人。
因為不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平兒心里自然受了一層被逼迫的苦,畢竟不是人人都想做主子姨娘,鴛鴦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正因為王熙鳳是做樣子給人看,不是真心實意讓平兒給賈璉做通房丫鬟,所以她當然會防著平兒和賈璉兩個人走的太近。
這樣一來,平兒表面上是賈璉屋里人,但實際上兩人一年也難得有一兩次在一處,這對平兒來說,自然又受了與賈璉夫妻關系名不副實的第二層苦。
可誰讓她是奴才丫鬟王熙鳳是主子小姐呢?所有的苦,她只能自己吞下去!作為鳳姐的陪嫁丫鬟,鳳姐能留下她,已經是對她莫大的寬容和恩情了。
平兒自己也說過,當日陪嫁過來的一共有四個丫鬟,但后來死的死嫁人的嫁人,最后就剩她一個孤鬼了。平兒這話里當然是大有深意的。
在過去,小姐的陪嫁丫鬟,要么是自己自幼貼身服侍的,要么就是家里挑選出來的,都是比較聰明伶俐的,但鳳姐最后只留下了平兒一個,這說明,平兒自有她的過人之處。
加上賈府的規矩,爺們沒有成親之前,都會先放兩個人在屋里服侍,寶玉有,賈璉自然也有,但文中并沒有提到這兩個人,很顯然,她們應該與另三個丫鬟的命運一樣,都被王熙鳳想辦法清除了。
至于是打發出去嫁人,還是送了小命,這對王熙鳳來說,都不算什么大事。府里其他丫鬟敢多看璉二爺一眼,她都能打個爛羊頭,更不要說是她和賈璉身邊的丫鬟了。
也因此,平兒能夠在這樣糟糕惡劣的環境里活下來,就更加顯出了她的不容易和不簡單,應該說,她是有生存智慧的女孩。
寶玉曾說過,平兒這樣一個好姑娘,沒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周旋于鳳姐之威,賈璉之俗中間,她還能如此周全妥帖,實在是難得。
平兒當然有她的一套生存法則:要想活得像個人,首先得學會在夾縫中生存。面對主子鳳姐,她自然不能跟主子爭寵,雖然是通房丫鬟,但她為了生存,一直與賈璉保持距離。
賈璉有一次忍不住摟著平兒求歡,但清醒的平兒直接跑開了,她自己說的很明白,難道圖你受用一回,讓她知道了,又不待見我。
平兒何嘗不想和賈璉在一起?不管當初是否愿意,但她已然做了賈璉屋里人,事實擺在那里。可一想到這并非鳳姐本意,可憐而又聰明的平兒,只能選擇拒絕!
對她來說,生存才是最大的問題!她先要求生存,然后才能言及其他!前面她如果不拒絕賈璉的求歡,后面可能王熙鳳就會斷了她生存的后路,那幾個丫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平兒何嘗不明白,她能不能活下去,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她的小命攥在王熙鳳手里。她懂事點,就能多幾年,她不懂事的話,隨時都可能被除掉!
別的不說,尤二姐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平兒縱有千般委屈,為了活下去,也只能隱忍。畢竟,對于一個身處底層的丫鬟來說,還有什么比先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呢?
所以,平兒對王熙鳳的忠誠里,既有丫鬟對主子的無條件順從,也有小妾對主母的復雜感情,她當然想過正常的生活,但她首先她要保證在夾縫中找到喘息和空間。
那夾縫雖然狹小逼仄,甚至時不時還會迎來兩面夾擊,但好歹她有自己的一線生存空間,一樣可以看到白云藍天,可以享受陽光雨露,甚至她也能開出自己的花來。
即便身處夾縫中,平兒也并沒有怨天尤人,更沒有自暴自棄,而是活成了更好的自己,成了很多人羨慕的樣子。她雖然對王熙鳳忠誠,但她并不是一味地愚忠,她是奴才丫鬟,但也是個有自己思想的人。
王熙鳳為人陰狠,手段歹毒,整個賈府奴仆階層,人人敢怒不敢言,但平兒在賈府的名聲,卻與鳳姐完全相反,無論主子奴仆,整個賈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說平兒的不是,她幾乎是賈府所有丫鬟中零差評的姑娘。
就是作為讀者,我們能挑出平兒的不是來嗎?有人為釵黛誰更好爭的面紅耳赤,有人為襲人到底是忠是奸吵得不可開交,但只要說到平兒,幾乎都是異口同聲的好評。
她身處底層,一生都活在夾縫中,但她的人生并沒有開出惡之花來,反而是因為接受了陽光雨露的滋潤,因為感恩于生活賜予她的那一方狹小的天地,她硬是憑著自己的努力,活成了善良多情,聰明能干的好姑娘。
平兒何嘗不明白,要想在夾縫中開出更好的花,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把根扎得更深,更努力地向著陽光生長,用盡所有的力氣,從夾縫中探出頭來,去擁抱更寬闊的大地和藍天。
曾經,王熙鳳是她的全部,她不得不依附于她而生存。但隨著她自己的成長成熟,她慢慢地有了自己的養分,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她開始悄悄地蛻變,開始長出自己的血肉。
平兒對人生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一個人要活下去,也許身在底層時你需要依附于人,需要仰人鼻息,因為你自己就像無根的浮萍,唯有依附你才能活,但那都是一時的,是人面對生死存亡時必須做出的選擇。
而一個人要長久地更好地活下去,就不可能一直依附于人,你要生出自己的根和葉,你要有自己的莖和花,你要有自己的軀體、思想和靈魂,你要把自己歷練成離開任何人都可以獨自存活的個體,這樣,暴風雨來的時候,你就會有更多活的希望,而不是玉石俱焚魚死網破。
平兒雖然一直生活在璉鳳夫婦為她構筑的夾縫中,她也曾因此備受折辱,但眼淚流成河的結果,不是決堤,而是成了她干涸的內心最堅實的養分,即便她可能余生一直都在這個夾縫中,但后來的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她。
也許當初的她,膽小,怯懦,恐懼,對未來充滿絕望。但后來的她,自信,聰明,堅強,對生活充滿渴望。石壓草不死,寒侵花亦開。正是因為她的努力,那個夾縫也在悄然發生著改變。
它從有形的變成無形的,又從無形的到完全被擊碎,平兒用自己的努力,讓那個夾縫一點點裂開,直到自己可以坦然地走出夾縫,用她所有的干練、聰明和智慧,把那個夾縫填滿鋪平。
與其說那個夾縫是平兒昔日受屈辱的一道傷痕,不如說是時間和成長頒給她的一枚閃閃發光的勛章。她沒有辜負上天的考驗,沒有被拖入絕望的深淵,她救贖了自己,也讓無數身處底層的人看到了希望。希望,從來不是別人給的,都是自己創造的。
從夾縫中的一線光,到爬上岸的滿天星。平兒用她的堅韌和聰明,用她不斷向上的執念和發自內心的善良,一步一個腳印,踏平了生活的一道道溝壑,把自己打撈上岸,終于活成了光芒萬丈的?好姑娘。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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