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老楊坐在陽臺的小竹椅上,啃著半個冷饅頭,眼睛卻死死盯著屋里兒子和兒媳的身影。他聽見兒媳婦小聲地說:“媽的病越來越重了,醫生說得盡快化療,不然——”聲音有些哽咽。
老楊皺起眉頭,把饅頭扔回盤子里,拄著拐杖走進去。
“又提治病的事兒?”他一邊走,一邊拍著腿,“你媽的命,是你能拿錢買來的?”
兒子楊磊皺眉:“爸,你別這樣說話,咱媽也不容易……”
老楊重重哼了一聲:“不是說你媽,是說她媽!”他抬起手指著兒媳婦王婷,“她媽得癌了,我不是冷血,但我得說句實話,這病不是幾萬塊能治的,是個無底洞!你們現在一心一意往里砸錢,砸的是誰的?還不是將來咱家的!”
王婷臉一下子白了,聲音小得像蚊子:“爸,她是我媽,我不能不管……”
“你媽?”老楊拍了一下桌子,“你媽是你媽,跟我們家沒關系!你是我兒媳婦,但你媽不是我家人!”
楊磊看不下去了:“爸,咱們家不缺那點錢。”
“不缺錢?”老楊冷笑,“你以為你結婚那套房子哪來的?你媽那幾年節衣縮食地攢出來的!我辛辛苦苦在工地干了三十年,老胳膊老腿都廢了,買的那點股票現在跌得快沒了。你們現在拿家里積蓄去給她媽治病?醒醒吧!她是獨生女,等她媽百年之后,遺產不還是她一個人的?”
王婷眼里泛著淚,咬著牙說:“我們是想著將來把房子賣了還你們的……”
“賣房?你賣房你住哪兒?到時候你還不是住我這兒來?”老楊一邊說一邊喘著氣,“這錢你花出去就回不來了,你得想清楚了,小磊——這可是你將來的養老錢,是你娃的學費,是你買二套房的錢!你現在為了個外人掏空了自己,以后你指望誰?”
楊磊臉色復雜,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爸,婷婷也不是沒道理……她媽就她一個女兒,她不管,誰管?”
老楊搖頭:“你要真想救人,我不攔著,但我一句話放在這——你要真把家里的錢都花在她媽身上,以后別來找我養老!我還不如把這點積蓄存起來給你弟娶媳婦呢。”
這一席話像刀子一樣扎進王婷心里,她咬了咬牙,眼淚掉了下來。
一個月后,王婷媽住進了醫院。初期治療的幾萬塊錢是王婷自己湊的,她拼命接私活、刷信用卡,甚至抵押了自己名下那輛小車。
楊磊夾在中間,苦不堪言。他偷偷往醫院塞錢,又瞞著老楊,怕家里再鬧起來。
這天晚上,老楊又坐在陽臺上抽煙,屋里靜悄悄的。他媳婦去世早,兒媳這邊的事又讓他煩得頭疼。
他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但一想到自己那點老本兒要是都砸進去了,將來真生病了誰來管他?他一輩子節儉,不能讓人說他糊涂。
臘月二十八,天冷得厲害。王婷打來電話,說她媽快不行了。
楊磊不顧老楊反對,趕過去送了她媽最后一程。回來的時候,老楊沒說話,只是把飯碗往旁邊推了推:“不餓。”
吃完飯,楊磊低頭說:“爸,我打算把名下那輛車賣了,把之前醫院欠的錢還上。”
老楊抬眼看他:“你還真是鐵了心啊?”
“爸,她媽走的時候還想著我們家,說把老房子留給婷婷。她就一個媽,我們還年輕,但她媽是沒機會了……”
老楊嘆了口氣,忽然沒了脾氣。他揮揮手:“你自己的日子你自己過去吧,我也不攔你了。但你記著,我不靠你養老了。我給自己留了一點錢,夠我用。”
楊磊點頭:“爸,你就當是我孝敬你,您保重身體。”
春天來了,老楊常常一個人在陽臺上曬太陽。偶爾,王婷會端來一碗熱湯:“爸,這魚湯您嘗嘗,是我媽教我的做法。”
老楊皺著眉頭嘗了一口,又悶聲說:“還行。”
那天,王婷從屋里拿出一份文件:“爸,這是房產證,我媽的老房子過戶手續辦好了,寫的是我的名字。但我們想重新裝修一下,以后您要不嫌棄,就搬去那邊住,樓下是菜市場,您也方便。”
老楊愣了半晌,沒說話。他看著王婷低頭搗鼓桌布,手指因為常年做家務已經起了繭。
“你媽……其實,也不容易。”他喃喃道。
“爸,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她說幸好我嫁了個好人家,有您這樣的長輩。”
老楊眼圈紅了一圈,輕輕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天暖了啊,陽光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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