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仔”在廣東話中是什么含義?您的書名用的是“小人物”,展覽標題用的是“事仔”,為什么?
“事仔”是我自小在香港這個環(huán)境中聽到的詞,我們把茶樓、餐廳的侍應(yīng)叫“事仔”。似乎可以肯定,至晚在廣州一口通商時期,商館區(qū)里面的外國商人請本地男孩做boy、page或者servant,中文或者廣東話里就叫“事仔”。馬禮遜(Robert Morrison)的書就講到了事頭與事仔,說主人用“事仔”來稱呼自己的跟班,跟著做事的人也這樣自稱。書名沒有用“事仔”,是因為我不只講事仔,還講了引水人、翻譯等小人物。
您在書中提到了encounter這個詞,說它可能有遭遇、邂逅、應(yīng)對等含義,這個詞背后的意涵是什么?在展覽這個語境中,encounter又是哪一層含義?
我的中文書名叫《遇見黃東》,非常強調(diào)“遇見”這個詞,因為我不是特意地尋找黃東,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從2002年遇見黃東,特別是近年來知道更多關(guān)于他的材料,一直有一種遇見的意味在。當書變成展覽,我有機會在展覽這個場合遇見不同觀眾對展覽的反應(yīng),最有意義的是有朋友聽到一個小男孩問他的爺爺“boy”是什么意思。這個單詞,所有學英語的人都學過,小男孩還是問了。爺爺?shù)幕卮鹨埠苡幸馑迹f大概是買辦。爺爺?shù)幕卮鸩皇峭耆珜?yīng)的,但表明了他知道一點當時的歷史。他們都不太可能讀我這本書,但是展覽這個場合,有一些東西觸發(fā)了對話,對話本身指向了對于歷史的一個認知,又是另一種en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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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和展覽的差異是什么?
寫書可以有較多的層次感,可以用不同角度反復論述我覺得需要一再說明的內(nèi)容。一般來說,書較為“作者中心”,但我也會意識到讀者的存在,所以寫的時候心中也有讀者。
我們認識世界,不純粹是通過文字,還要通過所謂的物質(zhì)文化。文字和物件都是媒體(media),無論是一個字,還是一件文物。
為什么要把《遇見黃東》這本書變成一個展覽?黃東相關(guān)的很多資料就存儲在博物館和圖書館中,甚至黃東的一幅畫像已經(jīng)在故宮展出過,從書到展覽是不是一件特別順其自然的事情?
這個過程,可以說偶然,可以說必然。美國橡泉園林圖書館的彼得·克蘭(Peter Crane)來廣州這件事很關(guān)鍵,他提出可以做展覽。不過圖書館這批與布萊克及黃東有關(guān)的材料比較零碎,比起其他檔案或文獻而言,量也不算多。如果不是我們帶出這批材料的意義,不一定會有人有興趣展示這些材料。
程老師的書是非常好的引子。書一出版,我就買了,覺得很有意思,想著有機會的話做個展覽。那時只是一個構(gòu)想,因為書不能直接貼在博物館的墻上,這樣是沒人看的。
彼得·克蘭到廣州時,說可以借一批展品。他是植物學家,當過邱園的園長,挖掘過布萊克家族的故事,還去橡泉任職,他多年來的一個愿望就是把這批植物畫送回中國做展覽。
轉(zhuǎn)變過程中遇到了什么挑戰(zhàn)?
最初的題目都是圍繞著植物來的,一直在修改。但是,我們是文科背景,只講植物的話,專業(yè)度上沒法同華南植物園相比。后來,我們覺得要有特色,要以黃東的視角講故事,把他個人的經(jīng)歷融到世界的大背景下,可能更能引起觀眾共鳴。2013年,我陪同國家文物局宋新潮副局長去美國博協(xié)參加年會,年會的主題叫Tell your Story(講述你的故事),會場到處都是講故事的空間,給我很大的震撼。
同時,博物館學講“可及”,這不僅是距離上的可及,還有觸及和打動別人的可及。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以黃東的經(jīng)歷作為一個切入點。
書的內(nèi)容比展覽的內(nèi)容多。書不僅講了黃東,還講了珠江口的其他小人物。展覽的話,主要是黃東。展覽的線頭實在是多,歷史、植物學、植物畫和小人物的角度,都可以講。但是,展覽做出來是給觀眾看的,我們考慮的是怎樣讓觀眾更好地去理解展覽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
我們要實現(xiàn)從二維的書本到三維世界的轉(zhuǎn)變,要把書里宏大的世界,壓縮進1200平米的空間,壓縮在一個半小時的參觀時間里,就涉及到很大的節(jié)奏和敘事方式的改變。
黃東自述性的材料的缺失是否是一種缺憾,導致其主體性的缺位?“他者化”的史料(比如雷諾茲的畫像,被作為一種異國風情的藏品展示在收藏室中),是否影響黃東形象的客觀描述?如何避免將偏見代入敘事?有沒有在展覽中幫助觀眾了解這些材料并非純粹客觀的歷史記錄,而是折射了特定的文化權(quán)力關(guān)系?
我們做歷史的人都知道,材料有就有,材料沒有就沒有。我在書中沒有強調(diào)黃東被“他者化”的這個問題,把整個論述語氣壓得比較低調(diào)、平實。我不想把黃東傳奇化,既不他者化,也不傳奇化。黃東的材料,目前見到的,集中在那么一兩年。但是,哪怕黃東沒有留下一個自傳式的書寫,在筆記中,還是可以看到他提供知識的某種態(tài)度。他與布萊克的對話體現(xiàn)出他的參與,他并不是那么的“他者”。黃東留下了兩個形象,一個是喬舒亞·雷諾茲(Joshua Reynolds)油畫里的他,他的衣著并不是當時他這種身份在廣州的情境中會穿的衣服,手里拿的扇子也是西方女性用的;喬治·丹斯(George Dance)畫的他,發(fā)型和服飾完全是西方人的模樣,但畫的可能正是已經(jīng)在英國待上幾年的黃東,倒是挺寫實的。
展覽中用了黃東自己的口吻,是策劃展覽時模擬他的口吻寫的么?在展廳中怎們呈現(xiàn)這些的?
根據(jù)目前的研究,黃東本人沒有留下任何關(guān)于他的生平的文字,我們根據(jù)歷史材料模擬了他的視角寫了自述,在展廳中用圖版的方式展現(xiàn)。最開始,我們畫了黃東的形象,專家在評審會上問到,我們才意識到這種做法可能會給觀眾帶來誤解,會讓觀眾認為這個形象就是黃東本人,或者讓觀眾覺得我們模擬出來的黃東的話就是他本人說出來的話。就此,我們跟程老師討論,以“黃東的視角”作為展板提示詞,并在展覽序言進行了說明。寫的過程中,考慮到黃東的身份以及展覽文本的基本要求,我們覺得既不能完全用粵語來呈現(xiàn),又不能用文人的口吻去寫,也不應(yīng)該超出黃東的時代僅僅站在今天的角度去講,就挺難的。目前最終呈現(xiàn)的文本都是經(jīng)過程老師修改調(diào)整的。
展覽的第二幕講到的植物遠洋運輸問題,從廣州到英國至少要四個月時間,要從北半球走到南半球再回到北半球,本身就面臨著氣候的變化,長途航行中要照顧活的植物難度相當大,我們參考了范發(fā)迪的《知識帝國:清代在華的英國博物學家》這本書。
黃東自述貫穿了展覽,一開始是黃東給小家伙們講故事,后來說他在十三行當事仔時可能接觸到英國人的一日三餐,像炸魚、冷烤肉、海龜湯、烤面包、牛油等,很自然,觀眾是能感受到那種切合情理、又比較自然的敘述方式。
書中的第一章使用了與黃東相關(guān)的材料,而第三、四章則選用其他一些更晚的材料。在展覽中,除了與黃東直接相關(guān)的“布萊克檔案”的植物繪畫和手稿等外,是怎么選取其他展品來展示所謂的“大世界”的?這個展覽的中的“大世界”,與譬如十三行博物館展示的中西貿(mào)易的“大世界”有什么不同?
我覺得這個展覽的困難在于:要用適當?shù)那榫承晕奈锘蛘蛊罚c黃東個人經(jīng)歷的那個時代相對應(yīng),這樣就不會犯時空錯亂的毛病。但現(xiàn)實是,不一定能夠完全對應(yīng)。像我用紅毛番鬼的那些書,沒有明確的出版時間,寫書時候可以講明如何借用它們,有何局限。展覽這么講的話,會很啰嗦。黃東這個展覽是極難做的,相關(guān)的展品是一批文獻,手稿很小,植物畫本身很有意義,但是數(shù)量和品種不夠多,不足以撐起整個展覽。
大世界,我個人的理解就是黃東從中國走向了世界,這個過程本身就是有一定代表性的。籌備展覽時,有位老師說其實我們不用去糾結(jié)于怎么去呈現(xiàn)大世界或者大時代——一個18世紀的中國底層打工人,從中國走向了世界,并且留下了自己的痕跡,這不就是一個小人物的全球史么?
為了讓觀眾能夠了解故事背景,我們在展廳一進來就介紹了黃東遇見布萊克的廣州十三行,也在黃東去到英國時講到了當時流行的“中國風”(Chinoiserie)及英國植物收集的情況。在設(shè)計上,我們盡可能地去找一些1770年左右的圖像資料,并在展廳里營造場景,讓觀眾更有代入感。
黃東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但是他見到了工業(yè)革命后冉冉升起的英國大世界,并在英國遇到了一系列大人物,對他來說應(yīng)該是一個很大的震撼。黃東從英國回來之后繼續(xù)做生意,并和英國皇家學會主席約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也有一些交往,他對國外的見識,應(yīng)當是同時期的很多中國人不能相比的。
用文字材料去做展覽,其實蠻難的。
對的。以前當然也有一些手稿的展覽,但是那些手稿往往是名人的手稿,觀眾可以看書法,也可以看名人相關(guān)的故事。至于黃東,我們連人是誰都不清楚,展品里有許多非常潦草的英文文書,我懷疑一般觀眾其實是很難看得進去的。
從一本書變?yōu)檎褂[,我們不能夠保證每一個觀眾都能獲得一個相對具象而清晰的認知。展示黃東這個經(jīng)歷了大世界的小人物,考據(jù)非常重要。展覽第三幕“遠方的奇遇”設(shè)計時用了金色,代表當時倫敦的繁華可能帶給黃東的印象,而這一色調(diào)來自于另一位歷史學者王芳,她在第一次看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金頂時就受到了相當?shù)男撵`震撼。我覺得這種偶然與重回很有意思。
怎么平衡學術(shù)性與通俗性?有哪些關(guān)鍵的展示方式有助于觀眾理解?
我們都嘗試把書和展覽變得容易理解,增強書的可讀性,讓展覽變得通俗、容易接近,但這并不代表不嚴謹。比如,展覽里的碼頭場景,用什么背景聲,我們曾商量過,我指出背景音樂不能用廣東音樂或者南音之類,因為18世紀這些曲調(diào)還未出現(xiàn),或者至少還沒發(fā)展成我今天我們熟悉的調(diào)子,最后用了嘈雜的市場叫賣聲。我完全相信學術(shù)著作是有學術(shù)著作的標準和要求的,但是這不等于要寫得晦澀難懂。
程老師的書是一部歷史學著作,不是虛構(gòu)的。對我們來說,一切時間上的延伸、空間地理的鋪陳都是圍繞著時間、地點和人物這三個關(guān)鍵要素來展開的。像剛才靖雯講的漫長而又艱難的植物運輸旅程,我們要具象地表達出來。首先是拿貨,我們要展示1767年的碼頭場景,就結(jié)合大英博物館、法國國家圖書館藏的圖像,做了一個幾乎是真人等大視角的碼頭包裝區(qū)域——怎樣拿貨,怎樣包裝,怎樣碼放,都是有講究的。最后的部分,講黃東的一個視頻放進了掛滿茅草的茅寮里,是想表達我們在(穿行于)碼頭區(qū)后進入一個茶棚歇腳,在碼頭“咕哩(粵地碼頭對苦力的稱呼)”喝大碗茶交換信息的這個空間,海風中還夾雜著黃東的故事。這個設(shè)計的靈感,來自于《滾滾紅塵》里的歌詞“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 跟隨我倆的傳說”。這樣做,會讓海事館、遠航、碼頭等元素跟黃東的故事更加貼合。我們還做了好望角和邱園的場景。另外,展廳里有非常多的觸發(fā)裝置,比如十三行集市嘈雜的叫賣聲,好望角的風帆船與海浪白噪音,邱園里的小船劃水的聲音。
您希望觀眾通過“遇見黃東”展覽能夠帶走怎樣的歷史理解或情感共鳴?
18世紀的中國,還沒走到后來我們常講的那種波瀾壯闊的“近代中國”的境地。恰恰因此,我覺得不能忽略那些好像沒有經(jīng)歷過大波瀾的小人物的經(jīng)歷。我希望引起的共鳴,不是大風大浪,而是日常。自拙著出版以來,我有時會開玩笑說:“我們都是黃東”。我的意思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一戰(zhàn)、二戰(zhàn),我們很多人的一生,就是每天活著、活著、再活著。正是這種日常的經(jīng)歷,更能引起人們的共鳴。關(guān)注個體,關(guān)注日常,是近年來我們做歷史研究、寫書和辦展覽共同探索的路徑。
黃東其實是18世紀中西文化交流的縮影,這跟我們熟知的歷史教科書上的內(nèi)容不同——一般教科書上會寫17世紀、18世紀是閉關(guān)鎖國的時代。黃東的故事,對于熟知“大歷史”的觀眾和讀者來說,會是一種震撼。您認為在展覽中,黃東的故事能夠讓觀眾對18世紀廣州的跨文化交流有何種新的認識?
其實我覺得有點奇怪,大量的學術(shù)著作都不會再說“閉關(guān)鎖國”這類話了。乾隆年間開始西洋貿(mào)易只剩廣東一口是事實,但是這不就說明并沒有“閉關(guān)”嗎?何況其他貿(mào)易還用其他方式存在哩。所以,教科書為什么會把某些東西寫成某個樣子,使得人們從此只是記住那么一兩句話,是我們歷史教育面對的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
非常多的海上絲綢之路主題展,視角基本上是固定的,是宏大的國家敘事。黃東給我們一個珍貴和特定的視角——小人物的視角,有思想和血肉,非常有親和力。我們希望觀眾看完這個展覽以后,能夠通過黃東的第一人稱視角看到真實的,起碼是考據(jù)過接近真實的18世紀,有一種非常獨特的人生體驗。
如果有可能,您會把“遇見黃東”這個展覽“移植”到其他地方的博物館中嗎?比如一個北方的博物館,會不會水土不服?黃東的展覽是否是為廣州觀眾量身打造的?
事實上,很多參觀和關(guān)注這個展覽的觀眾,并不是懂粵語的“廣州人”,很多已經(jīng)在廣州落地生根的“廣州人”,是來自各省各地的,不一定懂粵語。開展以來,我們沒有聽到有人對展覽題目出現(xiàn)“事仔”一詞提出異議,或?qū)δ菞l由一位演員扮演黃東并用粵語道白的宣傳片表示反感,觀眾倒是覺得十分親切。所以,我們可能不用想象太多條條框框。要“移植”的話,我也覺得不應(yīng)該有問題。
文博界時常講“以史育人”,可是,博物館里講述的歷史,跟歷史學界的研究似乎離得有點遠?
其實也不是的。這個過程要慢慢來。現(xiàn)在的博物館,不少工作人員是從歷史系畢業(yè),歷史學本身一直有變化,這些博物館人員的意識、理念和做法都會有變化,我們也看得到這個變化。其實展覽有很多種,我覺得最重要的的是保持多元、保持警覺性,我們最容易錯的是什么?展覽通常都會有一些交代背景的展詞,這類陳述往往沒有經(jīng)過仔細思考,一下筆便想當然地套話連篇。
我們其實只能一點一滴地改變。
您認為本次展覽在認識論和方法論上是否帶來了創(chuàng)新?這些方法可以如何應(yīng)用到其他歷史展覽中?
史學界在歷史觀、方法論和認識論上,從20世紀初的新史學以來,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如何將這些變化呈現(xiàn)在展覽當中?我們近年在學術(shù)界和博物館界已看見很多新嘗試、新現(xiàn)象。在歷史學界、博物館界之外,觀眾和讀者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因此,我覺得世界是有希望的。每個人做出的決定和行動,先是改變自己,加起來便會改變更多。就好像黃東一樣,愿不愿意多走一步、多做一些,結(jié)果就很不一樣。
我們的博物館過去強調(diào)物,然后這次我們更愿意去關(guān)注人,關(guān)注展覽當中的人,尤其是這種小人物。程老師過去給我們上課,經(jīng)常提到微觀的歷史和視野向下。中國傳統(tǒng)的史學就是太關(guān)注這些帝王將相,然后這些小人物,基本上是不發(fā)聲的,或者是基本上可以去忽略不計的。做展覽的話,如果總是強調(diào)特別宏觀的視角,有時候很難很好地支撐;如果從微觀的小人物的歷史去做,會更有意義,才可能真正被支撐起來。廣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非常重要的始發(fā)港,2000多年幾乎看不到小人物,黃東很幸運。歷史上有各種各樣的小人物,如果博物館能夠以這樣的視角去做一些展覽,可能可以更好地構(gòu)筑一個比較豐滿的地域的歷史空間。
未來有沒有為歷史中的小人物繼續(xù)做展覽的計劃?
非常希望。我們推出小人物的展覽系列之后,廣州市博物館協(xié)會說以后整個廣州市都要大力挖掘這種小人物的歷史與故事。這是一個比較顯而易見的轉(zhuǎn)向,過去總是宏大的敘事,現(xiàn)在是小人物。正是這些小人物,無論是冒險還是討生活,都是本地居民生活的樣貌,最終匯聚成了海上絲綢之路的精神,而這對地方、對未來都有很大的啟發(fā)意義。黃東克服重重困難,攜帶他死去雇主的家當遠渡重洋并完璧歸趙,非常講義氣,說明他可以被信賴和托付,這是黃東能贏得布萊克的父親乃至英國上流社會認可的關(guān)鍵,還能給當代的我們以啟示。我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的確有各自的難處,身處困境之中想要破局,可能需要更多的勇氣和冒險精神,就像黃東這樣。
本文轉(zhuǎn)自“一盞一瓶”,原標題為《訪談 | 我哋都系黃東 ,大家都系揾食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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