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發生戰爭

我愿你記得我如是愛著你

01

認識多年的朋友，給我發來好幾條60秒的語音。

她家兒子和我家孩子一樣大，都面臨中考和分流。

她家小朋友學習不是很好，大概率考不上家附近的幾所公立高中。

老家的私立高中都不太行，除了收錢把人圈起來，幾乎沒有什么有效教育和引領。

她家小孩大概率要去讀職高——這是她最恐懼面對，或許也是終將面對的。

“我真是恨啊。”

她在微信語音里說：

“娃小時候學習還挺好的，進入小學高年級后，學習出現漏洞，我當時生了二胎，他爸又在外地工作，都沒空管孩子，孩子學習上的漏洞越來越多，越積越大。

到初中跟不上趟兒，才知道孩子漏掉了這么多知識，掏錢去補課，錢也沒有少花，但孩子的自信心沒了，又結交了一些愛玩網游的朋友，天天想著玩手機，補課除了浪費錢，沒啥用。”

我在散步，戴著耳機聽她說完種種悔恨和擔憂后，找個石凳子坐下，給她打去電話：

“其實，職高也有職高的好處，孩子早早習得謀生技能，如果努力也可以考大學。

眼下最緊要的，是好好看看有哪些職高可供選擇。

同時，多和同校或同班與孩子成績相近的家長溝通，看看人家都有什么規劃和門路。”

她還是被無休止的焦慮撕扯著：

“好的，好的，我有時也恨我自己，要是我有很多錢，或者說家里有個什么產業能繼承，孩子學習不好就算了。關鍵是咱也沒有本事，孩子又培養成這樣，覺得自己好失敗……”

我問她：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如果明天發生戰爭，你還會焦慮孩子到底是上普高，還是上職高嗎？”

她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說，我的意思是—— 放下執念，才能解脫。

站在人類最糟糕的災難或人生最終極的歸宿看，我們所有人當下的焦慮，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這么說，絕對沒有嘲笑你焦慮的意思，因為你的焦慮是這么具體這么明確。

我只是想和你說：

我們要有能力去分辨，什么是事實，什么是妄念。

不管是孩子，還是你，都沒法再重返過去，去修改某個已然發生的錯誤，那今天關于過去的再多設定和后悔，都是妄念。

但你和孩子都可以在當下的有限選擇里去努力，想想怎么把最壞的結果，爭取變得好一點兒。

比如你，從現在起，放下焦慮，盡心陪考，只是陪孩子吃好喝好休息好，說不定他中考多考了幾分或幾十分，就能上普高了。

就算他最后還是去了職高，但你要知道上職高的也不是你家一個孩子，將近一半的孩子都要分流去讀職高，那這些家長都集體跳河不活了嗎？

并沒有。

他們依然勤勤懇懇、認認真真、樸樸素素地活著。

“破執”的意思，就是放下“小我”的狹隘，看到更多人更多面更多可能性的遼闊。

最最重要的是：

在孩子最苦悶最彷徨的青春期，你接納他保護他守望他，總是熱氣騰騰、生機勃勃地和他一起想辦法，他會 一再確認“媽媽很愛我”的信念。

他在人生遇到困難時，不會像那些遇到屁大點兒事就被父母指責辱罵的小孩那樣，心懷絕望，走向極端。

他會用你教給他的面對困境的勇氣和方法，學著去熱氣騰騰、生機勃勃地守護自己。

這，就是家教最美好的意義：

平和的父母，健康的小孩，可口的飯菜，溫暖的燈光，舒適的床鋪，承載起一個人最后的希望和退路。

希望，才是比鉆石還要珍貴的東西。

一個孩子的希望，不是他考到多好的學校，拿到多高的文憑，謀得多高的薪酬——如果這些外相的東西能抵消生命的虛無，就不會有那么多看起來金光閃閃的人抑郁自殺了。

一個孩子的希望，來源于他內在的能量和信念——

深切地接納自己，深沉地愛護自己，深情地有益他人，深刻地理解世界。

一個孩子的希望，來源于他知道自己被父母安全地愛著，而放心地愛自己所愛的一切。

這就是我說的“如果明天發生戰爭”的意思：

如果明天發生戰爭，你一定不會后悔沒有好好雞娃，你只會后悔沒有好好愛他。

趁現在沒有發生戰爭，那就好好愛眼前這個小孩吧。

在當下的一餐一飯里、一言一行里、一日一夜里，溫柔耐心地對他。

陪他遇山登山、遇海乘船、遇橋賞景、遇到平坦處就躺一會兒。

你陪他走過的山河歲月與人間煙火，都是他余生蜷縮在黑暗中時，點亮火把的火種。

世界那么大，我們深愛又深愛我們的人就那么幾個，孩子是其中最值得被愛好好愛的那一個。

02

我說完這些，女朋友在千里之外的辦公室里，拿著手機嗤嗤發笑：

“我擦，見過勸人的，沒見過你這么勸人的，一下子勸到了靈魂的終極擺渡上。”

我當然沒有被她的奉承迷倒。

我知道我說的“如果明天發生戰爭”這個假設里，還有一個漏洞：

如果，明天不會發生戰爭呢。

如果明天不會發生戰爭，很多人還是會回到慣性焦慮里。

還是會在晨起時看見磨蹭的孩子，吃飯時看見邋遢的老公，上班時看見雞賊的同事，上網時看見悲憤的事件……

而忍不住焦慮恐慌，甚至發飆失控。

適度的焦慮，是人生的必然。

過分的焦慮，就是愚昧的短淺。

所以，我還要再補充兩點——

★第一，人生是一場無常不斷疊加的戰爭。

就算明天沒有發生戰爭，但我們這代人正在承受的“沒有硝煙的戰爭”還少嗎？

地震，洪水，海嘯，臺風，核泄漏核污染；

下崗潮，失業潮，老齡化，經濟衰退期，全球貿易戰；

疫災，病毒，污染，癌癥的高發，活不起死不起的困局……

就在剛剛，我寫這篇文字時，熱搜上出現“香港前特首梁振英33歲次女突發疾病離世”的消息……

這一切的一切，不是無形的戰爭，又是什么？

在這些沒有硝煙的戰爭面前，我們個體的生命，都極其脆弱和渺小。

不僅僅是我們這代人。

我們的父輩，我們的祖先，皆如此。

人間實苦。

人生就是一場接一場無常的疊加。

再完美的規劃和設計，都抵不過命運輕輕翻動小手帶來的驚嚇和驚喜。

在無常的河流里，你我的生命都不過如草芥和沙礫，我們貪嗔癡豢養的那些焦慮，又算什么。

人生是一場無常，活得越大，站得越高，看得越遠，焦慮越小。

第二，人生是一場體驗對抗虛無的戰爭。

一個小孩，學習好，性格好，成績好，考上名校，到北上廣甚至國外拿到耀眼的offer，年薪百萬，買下大house，結交社會名流，這是一種體驗。

一個小孩，學習差，有點內向，成績不怎么樣，考上了技校，到飯店當廚師，住在距離父母一公里的小公寓里，掙的錢剛夠養活自己，身邊的朋友都是和他一樣的無名之輩，也是一種體驗。

體驗沒有高低貴賤。

體驗只是人生不同層面的沉浸和滲透。

在宇宙和天道的層面，人類的體驗猶如螞蟻的行走，都是三維世界的輾轉騰挪。

沒有分別心，亦無分別智。

他們最終指向的是——你在上蒼饋贈你的體驗軌道里，有沒有修出自愛利他的自性真心。

你在大都市當精英，但你活得肉體和靈魂分裂，人前輝煌人后凄涼，就像《哪吒2》中只想拿到綠牌晉級的木偶仙者，你不過是可悲的工具人。

你在飯店當廚師，但你把每道菜、每場宴席、每個同事、每個顧客，都當成修行的鏡子。

在油鹽醋、色香味的日日研習中，參透做菜亦修行，刀工亦我心，鏈接“萬物皆為一物、萬事皆為一事、萬法皆為一法”的天道。

如賣油翁和解牛的庖丁一樣，道法自然，修出真心，活得通透。

你，一樣是高人。

人生無謂成敗得失，人生只有體驗開悟。

人生是一場用具體的體驗對抗漫長虛無的戰爭，誰靈肉自洽，誰瀟灑自在。

這才是我最想表達的：

如果明天發生戰爭，我愿你記得我如是愛著你。

如果明天沒有發生戰爭，我愿你能夠如實愛自己。

感謝你讀到最后。

閑時花開（ID：xsha369）：作者劉娜，情感專欄作家，文藝也理性，溫柔也死磕。文中圖片來自網絡和作者AI制作，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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