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科技博弈的終局，沒有任何國家能壟斷科技創新。未來的半導體世界，屬于那些既能獨立自主、又愿開放合作的人。

文｜胡嘉琦

ID | BMR2004

光刻機是制造芯片的核心設備，一臺先進的EUV光刻機，價格抵得上一架波音737客機（1.2億歐元）。2024年ASML的 High NA EUV光刻機售價直接翻到3.5億歐元，相當于三架大型波音客機的價格，EUV光刻機重180噸，零件超過10萬個，運一趟要裝40個集裝箱，安裝調試也要耗時超一年之久。這就導致了入局光刻機行業門檻高，并且還需持續投入。

然而，一家名為新凱來的中國公司正試圖打破這一持續多年的技術壟斷態勢。2025年3月26日，中國半導體生產設備峰會上，深圳市新凱來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凱來”）高調發布多款半導體制造設備，同時有分析認為新凱來有可能正在研發光刻機。受此影響，荷蘭光刻機領域的巨頭ASML（NASDAQ：ASML/AMS：ASML）的股價從2025年3月26日早盤674.90EUR跌至3月31日收盤605.40EUR。與ASML一同下滑的還有同為芯片行業的英偉達，其股價從2025年3月26日早盤120USD跌至3月31日收盤103.93USD。截至記者發稿日前，英偉達的股價一度跌至94.310USD。

對中國來說，芯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根據海關數據，2024年中國進口芯片數量達到5492億塊，同比上升14.5%，進口金額為3856億美元（約合2.8萬億元人民幣），同比上升9.5%。同期，全球芯片產業市場規模達到6250億美元左右，這意味著中國進口了全球約62%的芯片。芯片進口強勁增長的背后，反映了中國在全球芯片市場中的重要地位，也暗示中國正在強勢布局AI創新與應用的賽道。

而半導體設備是芯片制造的基石，據海關總署數據顯示，2024年中國大陸半導體設備進口總額達335.1億美元。其中，光刻機進口額占比最高，達107.2億美元，89%來自荷蘭；79%的離子注入機從美國進口；刻蝕機、熱處理設備等主要依賴日本供應商。

如今，新凱來在光刻領域多個關鍵零部件的突破帶來了非同一般的戰略意義。那么，新凱來到底是一家怎樣的公司，它解決了哪些“卡脖子”的技術，這家公司的成功對全球創新產業鏈和供應鏈又意味著什么？未來全球芯片產業鏈又將朝著何種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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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倒逼的光刻機自研

故事要回溯到2019年5月，當時美國對華為實施芯片禁令，華為發展高性能產品難以買到關鍵芯片，此時此刻，中國半導體產業鏈的短板，即高端芯片制造設備受制于人的窘狀日益突出，亟需改變。

眾所周知，芯片制造要經歷復雜的過程，先進芯片的制造離不開高性能光刻機。高性能光刻機集合了光學、有機化學、儀器儀表、機械設備、自動化技術、圖像識別技術行業等多行業的頂尖技術。同時，隨著制造芯片效率的提升，芯片的制程變得更小，制造過程也會更復雜，因此對光刻機的精度、分辨率和穩定性要求也會更高。例如，對于5納米及以下制程的芯片，只有極紫外光刻機（EUV）能滿足其圖案轉移的要求。如果沒有先進的光刻機，就無法制造出高性能的芯片，這會限制整個半導體產業的發展。

光刻機是芯片制造產業鏈中的關鍵一環。全球芯片制造企業對光刻機供應商存在高度的依賴。目前，ASML在光刻機市場中占據主導地位，特別是在極紫外光刻（EUV）領域，ASML是這一領域領先的供應商，擁有超過90%的市場份額。換句話說，ASML基本上控制了全球芯片工廠的命脈。

2024年ASML財報顯示，2024 年 ASML全球凈銷售額達 282.63 億歐元（約 2202.32 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 2.55%，創歷史新高；毛利率 51.3%，同比持平；凈利潤 75.72 億歐元（約 590.03 億元人民幣），同比下滑 3.41%。按地區劃分，ASML 來自中國大陸的營收為 101.95 億歐元（約 794.42 億元人民幣），占總營收的 36.1%。2024年ASML全年共銷售 583 臺光刻及量測系統，其中包括 44 臺 EUV 光刻系統、374 臺 DUV 光刻系統和 165 臺計量與檢測系統。中國市場在ASML的全球市場中占據了很大的比重。

2025年3月6日晚間，ASML 相關負責人稱， 2025年會在原有北京本地維修中心基礎上進行升級、擴建。這項舉措也表明了ASML對中國EUV和DUV市場占有率的重視程度。

然而，與ASML的合作并非一番風順。當下，全球芯片市場正在上演一場地緣政治和市場利益的博弈。伴隨美國《芯片法案》的通過，美國對中國芯片產業進行封鎖和制裁。

美國通過“長臂管轄”切斷EUV設備對華供應，試圖扼殺中國芯片的研發能力，這也是美國在全球科技競爭中對中國實施技術封鎖和遏制戰略的一部分。長臂管轄是美國利用其國內法對其他國家的個人和企業進行管轄的一種手段。美國通過長臂管轄，試圖在半導體領域保持其全球領先地位，防止中國在芯片研發和制造方面取得突破。

2023年10月，美國商務部下屬工業安全局（BIS）通過“長臂管轄”，夸大荷蘭ASML不可對華出口機型范圍。BIS要求，達到一定參數的光刻設備和“特殊設備”，如果用于研發生產先進芯，將有0%的“最小法則”的“長臂管轄”，即在美國以外的其他國家，對于管轄的產品，美國都有權管制他們的出口、再出口或國內轉移。根據BIS要求ASML的“中高端浸潤式DUV”-NXT1980Di將被限制賣到中國。

2024年12月23日，據《環球時報》援引法新社報道稱，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表示，將對中國半導體行業政策展開301調查，調查的重點是基礎半導體，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稱，對美國半導體供應鏈的分析發現，2/3的美國產品含有中國制造的基礎芯片。法新社稱，最新調查關注中國的“基礎半導體生產”，包括這些芯片在醫療設備和汽車等產品中的使用程度。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還稱，預計調查還將考慮北京對半導體制造投入的政策是否“加劇了美國貿易的負擔或限制”。

2024年12月，據荷蘭《新鹿特丹報》（NRC）報道，ASML首席執行官克里斯托夫·富凱（Christophe Fouquet）表示，由于美國對華禁止出口EUV（極紫外光）光刻設備，中國無法獲得尖端光刻機，因此中國芯片技術將落后西方10到15年。

據中泰證券研究所光刻機行業報告顯示，光刻機的供應鏈遍布全球，EUV光刻機由超過10萬個零部件組成，涉及5000多家供應商，核心零部件主要來自歐美，其中荷蘭腔體與英國真空技術占32%、美國光源占27%、德國光學系統占14%、日本材料占27%。

面對美國的封鎖和制裁。中國也在努力進行芯片行業的研發。2025年3月，據《日經亞洲》（Nikkei Asia）消息，新凱來是一家與華為有關聯的中國半導體設備制造商并一直在悄悄開發各種機器，以取代ASML和其他外國競爭對手的產品，從而幫助中國解決美國出口管制所造成的最痛苦的供應鏈堵塞問題。

《日經亞洲》還稱，新凱來一直在開發芯片制造設備，并將 ASML、應用材料公司（Applied Materials）和 Lam Research 等公司的設備作為其基準。他們說，該公司正在研發的設備涉及光刻、化學氣相沉積、測量、物理氣相沉積、蝕刻和原子層沉積，所有這些領域目前都由荷蘭、美國和日本的公司主導。多位知情人士表示，新凱來一直在與華為不斷壯大的芯片生產和芯片設備制造專家團隊密切合作。

事實上，面對封鎖，華為創始人任正非早就提出要“全面自研半導體供應鏈”的“不可能任務”。據清華大學博士龍白滔綜合市場消息向《商學院》表示，一直有傳聞新凱來是華為整合2012實驗室的研發資源，與深圳國資旗下三家芯片制造企業（鵬芯微、升偉旭、鵬新旭）深度協同，共同成立新凱來。這種“國家隊+民營企業”的合作模式，兼具資金支持與技術攻堅的雙重優勢：深重投提供國資背景的產業資本與成熟制造能力，華為則注入超過3000名核心研發人員及數十年積累的專利技術。顯然，這是一種大國重器式的研發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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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凱來誕生

據企查查數據顯示，新凱來技術成立于2021年8月，企業注冊資本15億元，穿透股權發現，深圳市深芯恒科技投資有限公司（簡稱“深芯恒科技”）（100%）持股，深芯恒科技由深圳市重大產業投資集團全資控股，深圳市重大產業投資集團是深圳市委、市政府重大戰略引領性產業投資功能性平臺、市國資委直接管理的國有獨資企業。這家公司由深圳市國資委全資（100%）控股（以下簡稱“深圳國資”）。

2022年6月，新凱來技術投資設立了新凱來工業機器，注冊資本10億元，這家公司就是參加2025中國半導體生產設備峰會上的企業。新凱來工業機器有限公司有兩個股東，新凱來技術有限公司持股比例為95.6522%，深圳市均隆高新產業創業投資中心（有限合伙）持股比例為4.3478%。

與此同時，深圳市均隆高新產業創業投資中心（有限合伙）的股東包括了深圳市灣東智算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龍崗區產業投資服務集團有限公司、深圳市龍崗區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深圳市龍崗金融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它們都是清一色的深圳國資企業，如果再向上穿透，100%持股的股東則是深圳市友崗區人民政府或龍崗區財政局。

這意味著，新凱來就是深圳國資重點培育的項目。

深圳市重大產業投資集團在公告提出，新凱來的目標是“保障國內半導體及電子制造產業供應鏈安全”。在新凱來招聘信息中，對公司的定位是致力于解決國內半導體制造連續性問題，促進周邊產業成熟，持續支撐行業生存與發展；并把國內最優秀的半導體制造解決方案和裝備推介給行業客戶，為國內半導體設備廠、FAB廠、電子電器設備廠、研究機構提供先進的解決方案，相關產品廣泛應用于國內頂級制造企業和研究、測試機構，促進產業能力提升。以技術為底、集眾家之力，攻堅克難，保障國內半導體及電子制造產業供應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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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卡脖子”技術

龍白滔認為，新凱來的成立絕非偶然。其研發基礎可追溯至華為被制裁后的四年技術儲備，故其一誕生便擁有覆蓋光刻、蝕刻、沉積等全流程設備的技術框架。這種超常規整合，為中國半導體設備自主化按下加速鍵。新凱來的核心技術路線直指半導體設備的核心戰場——光刻機。

2024年9月，工信部公布的《首臺（套）重大技術裝備推廣應用指導目錄》中，一款分辨率達65納米的國產DUV光刻機赫然在列，彼時業內就普遍認為其出自新凱來之手。這一成果遠超上海微電子90納米的技術水平。

龍白滔認為，新凱來試圖超越ASML，成為全球半導體設備制造的領軍企業。新凱來的野心并不小，至少在產品種類上，它投入的賽道比中國光刻機領域的領導品牌上海微電子（SMEE）更多、更寬。上海微電子主要專注于光刻機，而新凱來的目標是覆蓋半導體制造的更多環節，涵蓋光刻、蝕刻、沉積等多個關鍵環節，展現了中國在半導體設備領域的全面布局。

實際上，65納米的制程水平仍無法完全滿足華為等企業的需求。例如，華為Mate 70手機中的麒麟9000系列芯片，被拆解后確認采用7納米工藝制造，盡管中芯國際通過DUV多重曝光技術（Double Patterning）可以生產7納米芯片，但成本和效率都難以與EUV設備競爭。因此，龍白滔認為，新凱來的下一個目標是EUV光刻機。EUV光刻機使用13.5納米光波，是生產5納米及以下先進制程芯片的必備設備。當前，新凱來的EUV研發尚處于早期階段，但已展現出追趕潛力。

龍白滔向《商學院》透露，不同于ASML采用的激光產生等離子體（LPP）方法，新凱來另辟蹊徑，目前正在開發基于13.5納米光波的EUV系統，盡管距離量產還有一段路要走，但其技術路線和研發速度令人期待。新凱來現已開發出一種使用激光誘導放電等離子體（LDP）技術的國產EUV系統。華為在東莞的工廠已經在測試該系統，試生產定于2025年第三季度開始，目標是2026年實現量產。

對于上述消息，《商學院》記者分別致函新凱來和華為，截至記者發稿日，未得到確認。

不過，除了光刻機外，根據公開信息，新凱來在光刻產業鏈的蝕刻、薄膜沉積等設備領域同步推進：此次在2025中國半導體生產設備峰會上，新凱來攻克的核心技術裝備包括五款以中國名山命名的產品成為核心看點：EPI（外延沉積）“峨眉山”、ETCH（蝕刻）“武夷山”、CVD（化學氣相沉積）“長白山”、PVD（物理氣相沉積）“普陀山”、ALD（原子層沉積）“阿里山”。這些名川大山背后體現了半導體制造工藝中關鍵的技術節點。以薄膜沉積技術為例，新凱來的設備滿足從28納米到5納米不同制程的薄膜沉積需求，覆蓋半導體制造的前道工藝，為芯片生產提供支持。

光刻機和薄膜沉積是芯片制造中緊密配合的兩個關鍵工藝，共同構建芯片的結構。光刻機負責將設計好的電路圖案投影到涂有光刻膠的硅片上，形成"電路模板"（相當于在硅片上繪制藍圖）。薄膜沉積在光刻形成的圖案基礎上，通過物理/化學方法在硅片表面沉積導電/絕緣材料層（相當于按藍圖填充建筑材料）。芯片的工藝順序流程是光刻膠涂覆 → 光刻曝光 → 顯影 → 薄膜沉積 → 刻蝕 → 去膠 → 重復循環。每層電路需要經過約20-30次這樣的循環，先進制程可達100+次。

不難看出，新凱來這種多線并進的策略，旨在構建完整的半導體設備生態鏈條，而非單一環節的突破。正如新凱來工藝裝備產品線總裁杜立軍在其題為《半導體工藝裝備的機遇與挑戰》的演講中提到的，“致力于先進半導體工藝裝備、量檢測裝備的開發與制造， 打造可靠的產業基礎和平臺，成為世界一流的半導體裝備提供商和客戶最信賴的伙伴，是新凱來追逐的目標。”

半導體設備研發周期長、風險高，需要“耐心資本”的支持。盡管新凱來獲得了深圳國資的資金支持，發展的路會走的更為順利。然而，挑戰依然嚴峻。EUV光刻機的量產仍需攻克光源穩定性、鏡頭成像精度等核心技術；全球半導體設備供應鏈仍被美日歐企業主導，國產化率低；人才儲備與ASML相比存在差距，前路漫漫，突破需要一個產業全面集聚發力的時機。

04

芯片產業鏈的全球角力

當前全球芯片產業的競爭已進入白熱化階段，中美博弈仍是核心主線，但歐盟、日韓等力量也在調整策略，全球供應鏈呈現“對抗與重構并存”的復雜局面。

2022年8月9日，時任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正式簽署《芯片和科學法案》，將提供約527億美元的資金補貼和稅收等優惠政策，以吸引各國芯片產業轉移到美國去，同時，限制接受美方補貼和優惠政策的公司在中國投資，聯合荷蘭、日本等盟友封鎖光刻機等關鍵設備出口；對英偉達等企業施壓，限制高性能AI芯片對華銷售，試圖重構本土供應鏈。

歐盟押注光子芯片。2024年11月，荷蘭經濟部表示，歐盟將投資1.33億歐元（約合10.23億元人民幣），在荷蘭建設光芯片中試線，瞄準低能耗、高算力技術，減少對傳統硅基芯片依賴。不同于電子芯片依靠電子傳輸信息，光芯片主要依賴光子傳輸信息，適用于大量數據的遠距離傳輸。

2024年，日本首相石破茂提出，日本政府將在2030財年前提供至少10萬億日元（約合4688億元人民幣）支持半導體和人工智能產業的發展。

2025年3月，為了加速半導體產能的發展，韓國將努力突破52小時工作制限制，以允許半導體研究人員在必要時延長工作時間，最長可達六個月。韓國代理總統崔相穆表示，政府將努力允許半導體工人在需要時加班，并采取措施促進新技術和產業的發展，以確保韓國在全球競爭加劇的情況下實現可持續增長。

實際上，芯片產業鏈全球角力的背后，某種意義上也是區域化分工深化的進程。在中美博弈的背景下，歐盟、日韓的重塑供應鏈的過程中開始扮演著關鍵角色。

分析人士就表示，美國希望制造業回歸美國本土，希望在產業鏈上“大而全”，但這是它的一廂情愿。從芯片產業鏈角度講，這是不現實的，而且最后一定會得不償失，因為全球化的產業鏈很難實現一國的完全把控，除非本國有足夠多的訂單，有足夠大的市場來吸引，否則，在芯片領域不太可能實現完全封鎖，當下的封鎖或限制只能起到延緩或刺激中國芯片產業發展的作用。

其中最核心的問題在于，很多芯片產業巨頭絕不會放棄中國市場。2024年中國進口芯片數量達到5492億塊，同比上升14.5%，進口金額為3856億美元（約合2.8萬億元人民幣），同比上升9.5%。同期，全球芯片產業市場規模達到6250億美元左右，這意味著中國進口了全球約62%的芯片，加上AI芯片的數據和應用場景都是在中國，包括特斯拉等新能源車，也需要在中國不斷地積累應用場景和數據，才能讓它的芯片越來越智能。這意味著，很多公司絕對不會放棄中國市場。

除此之外，以ASML為代表，它們開始了重塑全球供應鏈的進程，2021年ASML在韓國開始設立半導體制造設備技術基地，希望尋找替代市場。除此之外，包括美國應用材料（Applied Materials）、美國泛林集團（Lam Research）、日本東京電子（Tokyo Electron）等世界大型半導體制造設備企業也紛紛在韓國設立研發基地，希望與三星、SK海力士等的生產技術開發團隊共同致力于尖端技術開發項目。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早在三年前，就有業內專家提出，《芯片法案》短期來看可能對中國相關產業造成致命打擊或影響，但是三年后，企業就會逐步找到更多的方法，重新回到中國市場，至少讓其在中國的生意不要受到更大的損失。“所以，中國需要全面考量我們是否需要從底層開始去做芯片產業的研究并進入超巨額的投資，同時中國需要有好的政策和開放的心態歡迎上述企業回來，通過給予切實的利益幫助這些企業趨利避害，中國將有機會利用市場的砝碼重構產業控制力，因為這些聰明的跨國企業一定不會放著巨大的經濟利益而離場。”

05

破局正當時

近5年來，隨著中國半導體產業的系統性突圍，中國正在努力完善自身的芯片產業鏈。在制造端，華為Mate70搭載的麒麟9020芯片，用14納米工藝跑出7納米性能；在設備端，新凱來正在努力突破、發展半導體裝備；在生態端，華為“塔山計劃”聯合上下游企業，構建從EDA軟件到封裝測試的完整產業鏈。

薩摩耶云科技集團首席經濟學家鄭磊向《商學院》記者分析，華為“用14納米工藝跑出7納米性能”的技術路徑是通過優化芯片架構、軟件算法等手段，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先進制程芯片制造受限的壓力，但其可持續性面臨挑戰。首先，隨著芯片性能要求的不斷提高，僅依靠工藝優化和軟件算法的提升將難以滿足未來高性能計算的需求。其次，這種技術路徑對芯片設計和系統優化的要求極高，需要持續的技術投入和創新能力。因此，雖然這種技術路徑在當前階段具有一定的應用價值，但從長遠來看，仍需加快先進制程芯片制造技術的突破。

曾任中信證券高級副總裁、騰訊資深專家的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長張孝榮向《商學院》記者表示，華為Mate 70的麒麟芯片體現了中國在先進制程上的努力，但DUV多重曝光的高成本和低良率問題倒逼EUV需求。華為“用14納米工藝跑出7納米性能”的技術路徑只能持續一段時間，仍需突破EUV技術才能實現長效發展。

天使投資人、資深人工智能專家郭濤在接受《商學院》記者采訪時表示，新凱來的成功標志著中國半導體設備制造在某些關鍵技術領域實現了重要突破，該公司不僅提高了技術水平，還在努力控制成本并增強產品的市場競爭力。然而，要徹底改變全球半導體權力格局還需要時間和更多的創新。未來，中國需要繼續加大研發投入，培養高素質人才隊伍，同時積極參與國際合作，以便更好地融入全球產業鏈并發揮引領作用。

鄭磊向《商學院》分析，從目前的發展態勢來看，中美在半導體領域的競爭態勢較為明顯，但形成完全的“雙極”格局還存在諸多不確定性。一方面，中國在半導體產業的投入和發展速度迅猛，尤其在設備、材料等關鍵環節取得了顯著進展；另一方面，美國在半導體技術、高端芯片設計和制造等方面仍具有領先優勢，并且通過技術封鎖等手段試圖遏制中國的發展。然而，全球半導體產業鏈的高度分工和相互依存，使得完全的“雙極”格局難以在短期內形成。中美兩國在半導體產業的脫鉤將導致全球半導體產業鏈的效率大幅下降，創新速度也會受到阻礙。隨著地緣政治因素的影響，半導體產業鏈的“區域化”趨勢有所顯現。例如，歐洲、日本等地區也在加強自身的半導體產業布局，試圖減少對外部供應鏈的依賴。這種“區域化”趨勢可能會導致全球半導體產業鏈的多極化發展，但各區域之間的合作與競爭仍將并存。中國在半導體產業的發展也將更加注重與周邊國家和地區的合作，共同構建更加穩定和自主的區域產業鏈。

資深企業技術創新管理咨詢專家，國內咨詢機構科方得智庫研究負責人張新原在接受《商學院》采訪時表示，新凱來的成功意味著中國半導體設備產業正在逐步突破，這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然而，要真正改寫全球半導體權力格局，新凱來還需要在技術自主、成本可控、市場競爭力等方面取得更多的突破，這需要時間和持續的努力。總的來說，中國半導體產業在全球半導體權力格局中的地位正在逐步提升，但仍然需要面對許多挑戰和機遇。

新凱來是中國從努力嘗試到主動定義行業標準的先驅力量。然而，相比ASML用了30年的研發才在高端光刻機領域完成商業化，新凱來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正如行業普遍共識：中美科技博弈的終局，沒有任何國家能壟斷科技創新。未來的半導體世界，屬于那些既能獨立自主、又愿開放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