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王淑珍，今年62歲，初中文化，喪偶多年，現住在一個北方的小縣城里。

我年輕的時候在紡織廠上班，后來廠子倒閉了，就靠零工撐著日子，直到50歲那年，靠著政策進了社區做保潔員。

現在退休了，退休金不高，一個月也就兩千多塊錢，但日子湊合過，也不至于餓著。

我有三個兄弟姐妹：大哥王建民，比我大三歲，在市里退休，養老金比我高，兒女雙全；二姐王玉蘭，比我大一歲，在鄉下嫁人，生活一般，丈夫早些年去世了，現在跟小兒子一起住；小弟王建軍，比我小五歲，年輕時候做點小生意，后來也沒折騰出什么名堂，在縣里租房住，靠打臨工養家糊口。

我們兄妹四人，每人每月輪流回老家照顧我86歲的母親。

母親身體硬朗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住在老院子里也沒問題，可自從去年摔了一跤之后，走路便沒那么利索了，加上心氣兒高，不愿意去養老院，我們只能輪著來照顧她。

原以為輪流照顧是最公平的方式，可沒想到，這事在母親心里早就另有安排。

在母親眼里，我是女兒，就該留下來伺候她到老；而我的兄弟姐妹，尤其是兩個哥哥，卻是“客人”，來照顧幾天就是恩賜，不能多要求。

這種偏心我小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可如今我也老了，拖著一身病，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討好一個永遠不滿意的母親。

02

我記得那是去年五月輪到我回去照顧母親，我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拎了點水果和母親愛吃的糕點，坐了一個小時的車趕到老家。剛推開門，母親就坐在炕上，臉色不太好看。

“咋才來？”她語氣不善，“你哥上個月可是頭天晚上就到了。”

我笑著解釋說自己早上還得去醫院拿藥，耽擱了點時間。她哼了一聲，沒再說話。我知道她的心思：我哥是“兒子”，我只是“閨女”，再孝順也不如兒子的一個笑臉來得珍貴。

母親的腿摔了之后，行動不便，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應。我不嫌臟不嫌累，早晚給她倒尿壺，扶她下炕洗臉，晚上還得給她按摩腿。可不管我怎么做，她總能挑出毛病來。

“你那水太涼了，是不是想凍死我？”

“你做的飯也太硬了，牙都崩掉了！”

“你不如你哥，做事沒眼力見兒！”

我一開始還能忍，畢竟是親娘，可時間一長，心里的委屈就像灌了鉛，沉甸甸的。

有一次，她半夜喊我給她拿水，我正感冒發燒，渾身骨頭都疼。我艱難地從炕上爬起來，倒了杯熱水遞給她。她接過杯子一看，皺著眉頭說：“這么燙，想燙死我啊？”

我低聲說對不起，她卻把杯子“啪”地一聲放在炕頭上，罵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小時候就不是個貼心的孩子！”

那一夜，我坐在院子里哭了很久，抬頭望著滿天星星，心里酸得不行。小時候，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兒，母親總說“女兒是賠錢貨”，能早嫁出去是福氣。可我不是貨，是人啊，一個有血有肉，會疼會累的女兒。

后來我跟哥哥們提議，把母親送去鎮上的敬老院，那里的條件不錯，還有專業護理人員。可我大哥搖頭：“咱媽肯定不同意，她要是愿意，早去了。”

小弟也附和：“再說了，人家都說咱們四個孩子里，屬你最孝順。你留下來照顧她，咱們每人每月給你點錢補貼，行不？”

我一聽就火了：“我孝順，不代表我就該犧牲自己的一輩子！我也有病，我也老了，我不是你們的保姆，更不是媽的傭人！”

我話一出口，全場鴉雀無聲。大哥臉色難看，小弟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行了，不說了，我們再想想辦法。”

可辦法始終沒有，他們一個月回來看一看就算盡孝，而我卻成了唯一的“常駐人員”。

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對母親說：“媽，我真伺候不動了。你要不跟我去城里，咱們一起住？我照顧你也方便些。”

母親臉一沉：“你是想把我帶走，好讓我兒子們不管我了，是吧？”

我一怔：“我沒那個意思，我是想著……”

她打斷我：“你就是自私！你哥一個月才回來幾天，你怎么不說他？你二姐嫁出去的，人家不方便，我不怪她。可你是我親閨女，你不管我，誰來管？”

我咽下想說的話，心口堵得慌。

后來我決定離開，哪怕被罵不孝，我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我收拾東西時，母親坐在炕上，一言不發。等我拎起包，她突然開口：“你走了，就別回來！”

我停下腳步，心里一顫，但還是走了。

回到城里，我病了一場，躺在床上整整一周。

大哥后來打電話來：“媽說你不孝，連她都不管了。”

我笑了笑：“她也沒說你倆不孝吧？”

他沉默了幾秒：“你是她女兒，她就認你。”

我掛了電話，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03

母親如今依舊住在老宅，兄妹三人輪流照顧，勉強維持著基本生活。我再沒回去過，也沒再接到母親的電話。

有人說我狠心，也有人說我終于懂得為自己活。

可我知道，我不是狠心，我只是累了。做了大半輩子的“孝順女兒”，我也該喘口氣了。

母親偏心了一輩子，我努力了一輩子，終究沒能換來一句“你辛苦了”。

可我不怪她，也不怨她。她是那個年代的女人，有她的執念和局限。

我只是希望，等我們老了，不會把同樣的重擔，壓在我們兒女身上。

人這一生，最難的不是活著，是學會善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