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趙國慶，今年55歲，初中學歷，離了兩次婚，現在在一個小縣城的建材市場里賣門窗，算是個半自由職業者。

小縣城的生活節奏不快，房價也不高，我靠著之前在國企的工齡和現在的攤位，日子勉強能過下去。

我第一次結婚是在25歲，娶的是同村的陳桂芳，那個時候窮，辦酒席都靠著親戚東拼西湊。

我們感情不算深，是媒人婆一手撮合的，結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兒子，叫趙一鳴。

兒子出生后，我拼了命地在城里打工，干過工地、搬過磚、也在國企混過幾年。

那時候家里窮得叮當響，買個奶粉都得算計好幾天。

可惜，感情這東西，光靠責任撐不住。十年后，陳桂芳堅持離婚，說我心太硬，不顧家。

后來我才知道，她在鎮上認識了一個做生意的男人，那人有錢也有閑。我們和平分手，兒子歸了她，我凈身出戶。

第二次婚姻是十年前，我42歲，在建材市場認識了現在的老婆林紅。

她比我小五歲，離過一次婚，有個女兒現在在外地上大學。

林紅不是那種漂亮女人，但能干、顧家，說話也中聽。

我們在市場里相伴多年，感情日漸深厚，最終搬到了一起。

這幾年，我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把門窗生意做得還算穩定，林紅也時常幫忙。我們不富裕，但過得踏實。

只是， 每當涉及到我和前妻、尤其是和兒子趙一鳴的事情，林紅的語氣里總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復雜情緒。

昨天晚上，前妻和兒子給我打了6通電話，林紅讓我接，但我拒絕了。她沒說話，只是默默回了臥室。這一夜，我幾乎沒睡，腦子里翻騰的是我這輩子的感情賬、親情債。

02

我和趙一鳴的關系，從來都不親。小時候他纏著我叫“爸爸”，但我總是忙著掙錢，沒空搭理他。等他上小學了，我在外地打工，一年也見不了幾面。他的成長，基本上是桂芳一手帶大的。

離婚后，我試圖給他打過幾次電話，隔著電話線的“爸”字，總是顯得特別陌生。

時間一長，聯系也就斷了。

偶爾聽說他考上了大專，后來在縣里找了個工作，娶了個城里姑娘。

我不知道他結婚沒通知我是出于怨恨，還是根本就不想我出現。

直到去年，桂芳突然找我，說趙一鳴因為炒股虧了錢，被人追債，想讓我借點錢周轉。我當時手頭并不寬裕，但還是給了兩萬塊。之后沒多久，桂芳又來一次，說兒子想開個手機店，問我能不能出五萬塊當啟動資金。

我猶豫了幾天，還是沒答應。不是我不想幫，而是我知道，這錢一給出去，可能就打水漂了。我曾經也年輕過，也沖動過，現在的我，懂得什么叫現實。

林紅知道這件事后，勸我：“你兒子再不是，也有你的血。他出事了，你這個當爸的不能不管。”

我點頭，但心里明白，趙一鳴對我，早就沒了那份依賴。他要的不是父愛，是資源，是金錢。

前幾個月，他又打電話來，說他欠信用卡，貸款也還不上了。那天我正在市場里裝貨，邊聽邊皺眉頭。他的聲音里帶著焦躁，說得很急：“爸，我現在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完了。”

我那一刻突然很疲憊。我說：“小鳴啊，我不是不幫你，我是真的沒那么多余錢了。你媽不是還有點存款嗎？你找她商量商量。”

他沉默了一會，說：“你就是不想管我。你早就有了新家、新老婆、新生活，我在你眼里就是個累贅，對吧？”

我沒回話。他掛了電話。

那之后的幾個月里，我們幾乎沒有聯系。

林紅也沒再提起這事。

她是個明理的人，但我知道，她心里多少還是有點疙瘩。

她的女兒乖巧懂事，從來不向我們要錢，甚至還會寄生活費回來。

每次她提起女兒，都會刻意避開我和趙一鳴的對比。

昨天晚上，六通電話打過來，我第一眼看到是趙一鳴，我就拒接了。林紅看了一眼，說：“接一下吧，萬一有急事呢？”

我搖頭：“再急也不是我能解決的。”

她盯了我幾秒鐘，低聲說：“你畢竟是他爸。”

我沒說話，手機震動還在繼續，那種沉默像一塊石頭壓在胸口。林紅輕嘆一聲，轉身進了臥室。

我坐在沙發上，腦子里全是過去的畫面。

——趙一鳴小時候趴在門口看我騎摩托車離開，嘴里喊著“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在工地上，接到桂芳說孩子發燒的電話，我卻回不去；

——他結婚那天，朋友圈發的結婚照，我是在別人轉發里看到的；

——還有那次我給他轉錢，他回了句“我不想欠你”，讓我愣在那里半天。

我們之間，早就沒了感情，只剩下一層血緣的聯系。

可血緣真的能維系親情嗎？

林紅后來出來了一次，把水杯放在我旁邊，只說了一句：“你啊，別把人都推遠了。你以為他不找你，是不想你，其實是因為他知道你不會接。”

我聽得心里一震，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凌晨一點，我看著手機上“未接來電6條”，手指猶豫著按下了回撥鍵，又在最后一秒停住。

我怕接起電話后，聽到的不是“爸”，而是“我真的沒辦法了”，那種求助的語氣讓我愧疚，卻又無能為力。

第二天早上，林紅收拾早餐的時候說：“你兒子昨天打電話，是不是又出事了？”

我點點頭。

她遞給我一碗粥，語氣溫柔：“不管你怎么決定，我都支持你。只是希望你別哪天后悔。”

我低頭喝著粥，眼眶微熱，心里卻更亂了。

03

那天晚上之后，我再也沒接到趙一鳴的電話。林紅也沒再提起，但我知道，她心里還是放不下。

我后來給趙一鳴發了一條短信：“有事說一聲，我盡量幫。”

他沒有回我。

我也沒再追問。

有些關系，可能早就破碎了，靠血緣維系的那一點點情感，在現實面前，太脆弱。

但我知道，我不會關上那扇門。 哪怕我不能做一個好父親，但至少，我愿意留一盞燈。

或許，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我不是不愛他，只是我們之間隔著太多誤解、太多遺憾。

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打電話來，也許下次我會接起，也許不會。但我知道，我心里那個“爸”的位置，從未改變。

就像林紅說的：“別把人都推遠了，哪怕只是聽一句話，也算是盡了心。”

這句話，我會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