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華僑報》總主筆 蔣豐
日本江戶的歷史恍若一本書。若不翻動,滿是堆積的厚厚塵埃,一眼望去,波瀾不驚,時代的河流仿佛紋絲不動。倘若隨意打開一頁,抖落下來的,滿目皆是故事。提及萩野信敏,或許早就被時光忘得干干凈凈。但換個名稱,說起天愚孔平,就像九州大學學者中野三敏的《江戶狂者傳》(中央公論新設,2007年3月)那樣,在諸多的江戶時代的奇人狂士中毫不猶豫地為他耗費了最多的篇幅和筆墨。
天愚孔平之奇、之狂,為江戶歷史平添格外的生動和有趣。萩野信敏人到中年后,自稱為孔平。這二字頗有來歷和講究,根據一些歷史說法,它們分別意指中國的孔子和日本的平家。把自己詡為這樣的“混合”后代,何其的霸氣!生于藩醫世家,萩野信敏是古代“出云國”松江藩的藩醫,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固守本分和精于專業,且是修養很高的儒學家,并寫得一手好字。不過,“奇人”絕不是浪得虛名,從中年時代起,他就開始“畫風突變”。
由于經常口出狂言,被人起了個“天狗”的綽號,他不但不以為然,還自己改稱為“天愚”,這才有了“天愚孔平”的別名。在我看來,不愧是頗有干貨的儒學行家。這里面,雖有點附庸風雅之嫌,卻大有中國的“大愚大智”之妙。作為藩城里的重要角色,萩野信敏的言行和自己的工作有點格格不入。比如,在家中讀書時,萩野信敏總喜歡坐在一個巨大的竹籃中,像是知識海洋里的一只“巨嬰”。外出時,他的穿著又十分得辣眼。晴天穿雨披,腰間總是垂著幾雙別好的草鞋,全然不顧周邊人的眼光。更有甚至,作為他獨門長壽秘訣,就是“臟”。不管身上臭成什么樣,絕不洗澡。以至于,老婆和孩子都十分嫌棄,等他離開,就會立刻打掃所到之處。不洗澡,不吃熱食,不與女性交往。由于持續這樣的生活模式,一眼望去,很難判斷出他的真實年齡。待別人問起時,他則回答“百歲”。令人新奇的是,他和老婆之間育有9個孩子,所謂的“不與女性交往”是真是假成了個謎。
如果這些就能夠稱作“奇”,那未免有點片面了。萩野信敏對歷史的意義并非僅僅貢獻了一個奇怪的狂人,還帶動了已在時間里沉淀下來的日本“千社札”文化。推崇祭拜文化的日本人,自古就把參拜神社作為最重要的洗禮和修養之一,也同樣有著“到此一游”的心境。所謂“千社札”,就是每到一個神社去參觀都寫下自己名字的卡片,證明自己曾經來過。萩野信敏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喜歡這種做法,但嫌每次寫名字太麻煩,索性印制了大量提前寫有自己名字的卡片,每到一處就貼一處。因此契機,江戶時代一度掀起“千社札”的潮流。為了自己的卡片不被撕掉,萩野信敏還在“貼術”上下了不少功夫。更有意義的是,各地涌現出了不少組合團隊,和他形成了競爭關系。“千社札”曾一度被政府禁止又復活,發展到今天,已經成為貼畫大小的一種文化形式。帶動這種文化時尚的,就是鼻祖萩野信敏。
江戶后期作家曲亭馬琴在對萩野信敏進行采訪后,寫下了《天愚孔平傳》,這些文字被收錄進他的《兔園小說別集》,隨著世人的閱讀加速了這位奇人的知名度的提高。如今,走進島根縣松江歷史館,還可以買到《江戶平面設計千社札的元祖天愚孔平》(松江紀歷史,2015年12月),隨著書中的文字走進他的一生,也不禁再次感嘆:真乃奇人也!(2025年4月9日寫于沖繩格蘭德酒店402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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