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ig Think
利維坦按:
有些公眾認為愛因斯坦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無神論者,但其實看過他作品的人會發現,他不止一次地宣稱自己不是無神論者。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該被稱為泛神論者:“我相信斯賓諾莎的上帝,上帝在世界的和諧中顯現,而不是關心人類命運和所作所為的上帝。”
根據2006年一篇論文的說法,對愛因斯坦而言,這種體驗被稱為一種“宇宙宗教情感”(cosmic religious feeling),它不需要對上帝具有人格化的想象。他在《紐約時報》雜志中解釋了這一觀點:“各個時代真正的宗教天才,正是因為具備這種宗教情感而與眾不同,這種情感沒有教條,也沒有一個按照人的形象構想出的上帝;因此,不可能有一座以這種情感為核心教義的教會。所以,正是在每個時代被視為異端者當中,我們才常常找到那些充滿這種最高形式宗教情感的人,他們在當時往往被視為無神論者,有時也被視為圣人。從這個角度來看,德謨克利特、圣方濟各和斯賓諾莎這類人,其實是心靈相通的。”
因此,依愛因斯坦之見,科學與宗教之間并不存在必然的沖突——科學與“宗教情感”之間也不沖突。
當阿爾伯特·愛因斯坦10歲時,他的家庭教師——一名名叫馬克斯·塔爾梅(Max Talmey)的醫科學生,經常會來他家共進午餐。塔爾梅給這個男孩提供了一些通俗科學和數學書籍供他學習,不久后,他便意識到愛因斯坦十分與眾不同,是一個天才。“很快,”塔爾梅說,“他的數學天賦高飛到了我無法跟上的程度。”
這位家庭教師主要教授哲學,而到了13歲時,這位早熟的少年已經精通伊曼努爾·康德那本以晦澀著稱的鴻篇巨著——《純粹理性批判》。塔爾梅觀察道:“這本書對普通人來說是無法理解的,而對他而言似乎卻清晰無比。”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3歲時候的照片,攝于1882年。? History Extra
“閱讀康德的作品后,我開始懷疑我所學到的一切,”愛因斯坦說道,“我不再相信《圣經》中那個眾所周知的上帝,而是相信自然中所體現的神秘之神。”
不久之后,在20歲出頭的時候,愛因斯坦正在構思那些將徹底改變人類對空間、時間和物質認知的理論——這些理論最終促成了他1905年的“奇跡之年”。與此同時,他也在繼續探索這種關于神性的獨特概念。他閱讀了阿圖爾·叔本華的哲學反思,并發現,像天文學家布魯諾和17世紀哲學家斯賓諾莎這樣的思想家所提出的激進宗教觀念——即自然與神某種意義上是一體的——在印度最古老的神圣經典中也有類似的思想。
他所理解的“觸及神圣”的方式,是通過這些富有遠見的體驗,推導出數學方程。
51歲時, 愛因斯坦準備將他的部分精神感受用語言表達出來。 在1930年《紐約時報》雜志的一篇題為《宗教與科學》( Religion and Science)的文章中,他描述了自己與神性的接觸:“我將其稱為宇宙宗教感。”
“這對那些沒有經歷過這種體驗的人來說很難理解,因為它不涉及擬人化的上帝觀念,”愛因斯坦寫道。個體能夠感受到“自然所展現的高貴與奇妙的秩序,并……試圖體驗作為一個充滿意義的整體的存在”。
1904年,愛因斯坦在瑞士專利局。? History Extra
愛因斯坦繼續說道:“如果這種宇宙宗教體驗既不能引導人們形成一個明確的上帝概念,也不能引導人們建立一套神學體系,那它又該如何在人與人之間傳遞呢?在我看來,藝術和科學最重要的功能,正是喚起并保持這種感受,使那些能接受它的人保持這份體驗。”
愛因斯坦自己顯然深受其影響。當他凝視宇宙時,他會被“永恒的、美麗的、深不可測的事物”所感動,他在1939年寫道,“生與死交融為一,不再有進化或命運,唯有存在。”
對神經科學家基蘭·福克斯(Kieran Fox)來說,這聽起來極像一種東方宗教的視角。因此,他想要了解更多。愛因斯坦是否也研究過佛教和印度教的傳統?這個問題最終促使福克斯撰寫了新書——《我是無限的一部分: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精神之旅》(
I Am a Part of Infinity: The Spiritual Journey of Albert Einstein)。
最近的一個下午,我在福克斯位于高層公寓的家中與他進行了交談——這間公寓位于26樓,可以俯瞰舊金山全景。他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擔任醫生兼科學家。剛走進他的家門,兩座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書架映入眼簾。最上層的書架上擺滿了厚厚的白色書籍,其中收錄了愛因斯坦的全部論文,而下方則是關于愛因斯坦的生平、旅行、思想和人際關系的書籍。福克斯是一位一絲不茍的研究者,他的藏書便是最好的證明。
在我們的談話中,我們討論了是什么讓愛因斯坦在童年時期就初嘗敬畏之感,他在發現引力理論時是否經歷了一種真正的精神體驗,以及關于愛因斯坦曾服用迷幻藥的傳聞。
G:愛因斯坦第一次經歷強烈敬畏或驚奇的體驗是什么?
F:愛因斯坦的父親送給他一個指南針,并向他展示無論如何轉動指南針,指針總是指向北方。那時愛因斯坦大約四五歲,他驚訝于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竟能控制指南針的指針。他的叔叔試圖解釋,說這是地球產生的磁場。愛因斯坦問他這個磁場來自哪里,他的叔叔告訴他:“它就在那里,沒有人真正理解電磁學。但如果你不明白某件事,就去探索它,把它稱為X,然后開始尋找X。”
這件事展示了愛因斯坦的早慧。他只是個孩子,卻在指南針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謎團。這件事就像他整個世界觀的縮影,也預示著他后來的成就——努力理解我們是如何嵌入在這個更廣闊的存在之中的,我們如何是“無限的一部分”。
G:你認為推導出廣義相對論對愛因斯坦來說是一種精神體驗嗎?
F:他確實是這樣描述的。他的數學能力相當強,但他是通過富有想象力的思想實驗或“旅行”來思考物理問題的。
對于狹義相對論,他的思維過程是這樣的:“我想象自己在太空中,我進入宇宙,我融入光,我以光速旅行,然后我看到宇宙從光的視角是什么樣子。我意識到‘絕對時間’并不存在,因為我已經與光的視角融為一體。”
如果這是普通人說的,可能只是個有趣的想法,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數學證明了這一點。他所理解的“觸及神圣”或“與神相遇”,就是從這些富有洞察力的體驗中獲得數學方程,并且能將它們實際應用到現實世界中。
當他的廣義相對論成功解釋了水星軌道上的一個微小異常時,他給朋友寫信說,自己興奮得幾天都難以自持。他沉浸在自己視為“神圣真理”的發現中。
讓我覺得最有趣的是,許多靈修領域的人也談論類似的事情,但他們無法將這些體驗轉化為可供他人驗證或應用的東西。然而,如果你通過科學和數學做同樣的事情,你就能從這種富有洞察力的體驗中帶回某種東西,并向他人展示。隨后,他們可以利用這些知識創造出非常強大甚至可怕的事物,比如核武器。這幾乎實現了宗教信仰者一直以來的夢想——你從某種神秘體驗中歸來,并獲得了“神的力量”。而在科學中,這種方式確實奏效了,并且伴隨著巨大的責任。
G:你是一名神經科學家和精神病學家。你是如何對愛因斯坦的宗教思想產生興趣的?
F:我原本在寫一本關于冥想的神經科學及人類大腦如何進化以具備精神、超然和神秘體驗的書。我在尋找那些既對科學做出貢獻,又保持理性現實觀,同時仍然持有某種宗教情感的人物。
我偶然發現了愛因斯坦關于宗教的文章,而其中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人類是一個整體的一部分,這個整體我們稱之為‘宇宙’。但他卻把自己、自己的思想和感情體驗視為與其他人不同的東西——這是一種意識的錯覺。掙脫這種錯覺的努力,才是真正的宗教的核心。”
G:愛因斯坦的這句話為什么吸引了你?
F:我成年后一直在研究東方哲學并進行冥想,而這句話讓我震驚——愛因斯坦一定讀過相關的書籍!他一定了解佛教或印度教的《奧義書》中的哲學思想。事實證明,他的確了解很多,比大多數人意識到的要多得多。
愛因斯坦沉浸在他所視為神圣的真理之中。
G:在《我是無限的一部分》一書中,你提到榮格曾稱愛因斯坦是“一個情感化的理想主義者,領悟膚淺。”而羅伯特·奧本海默甚至說他是“徹底瘋了”。
F:愛因斯坦堅守的理想最初可能顯得天真——世界和平、核裁軍。他認為人類應當認識到我們是“一體的”,并拋棄舊有的偏見。
而榮格和奧本海默則更加犬儒主義。從某些角度看,他們的這種悲觀態度或許更具現實智慧。但說愛因斯坦天真其實并不準確。他的確是個理想主義者,但他是有意識地選擇這一立場的。他并不是不知道人類的殘酷。他失去了一個女兒,他的親人被納粹殺害,他被迫逃離德國。盡管他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他仍然成為了一名難民,不得不徹底告別整個歐洲大陸。但就像堂吉訶德一樣,他仍然執著于那些崇高的理想,不顧一切地追求,并呼吁人類努力達到最高的道德標準。
溫斯頓·丘吉爾與愛因斯坦,1933年,在 查特韋爾莊園。? wikipedia
G:當大多數人想到愛因斯坦時,我們想到的是E=MC2和時間的相對性。卻不會想到他對宗教思想的探討。
F:我發現他對東方思想的興趣被忽略了,這很令人費解,因為如果你閱讀他的文字,會發現他提到這方面的內容很多——有幾十句直接涉及這些問題的引用。似乎人們有一種無意識的傾向想要把他歸類,大多數情況下這并非出于惡意。許多評論他宗教觀的人是他的朋友或傳記作者,他們顯然非常欽佩他。但令人驚訝的是,許多人會直接跳過某些引述,或者省略關鍵字詞。
1930年,愛因斯坦在 柏林郊區的家中迎接了印度詩人、哲學家泰戈爾——這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獎的非歐洲人。? Network Capital
G:能舉個例子嗎?
F:在他與印度哲人、詩人泰戈爾的一次對話中,他們討論了梵天(Brahman)和自我(Atman),但某本傳記中居然直接省略了這一部分,作者只用了省略號。怎么能跳過這么重要的內容?
對我來說,這才是最關鍵的部分。很多人認為愛因斯坦是自然神論者(認為他不相信奇跡或天堂地獄,但相信有一位創造宇宙并設定其物理法則的上帝),這其實是一個很大的誤解。他的觀點并不是認為有一個獨立于宇宙之外的神創造了一切,而是認為宇宙本身就是神性的一部分,物理法則是宇宙自身的一種自我表達。
G:為什么你說,憑借對敬畏的崇敬,愛因斯坦知道自己在玩一場危險的游戲?
F:進化心理學家一直在試圖理解我們為什么會有敬畏和驚奇的情感。這仍然是推測性的,但他們認為,這種情感可能源于社會等級結構。在靈長類社會中,敬畏感是一種對比自己更強大的個體的情感反應。你會覺得他們是特別的、與眾不同的,甚至是某種神秘而強大的存在。
如果這一理論成立,那么敬畏感很容易被濫用。愛因斯坦對此非常擔憂。如果這種情感被錯誤引導,后果將是災難性的。
例如,納粹德國時期,希特勒顯然被無數人敬仰,許多人將他視為尼采式的“超人”。敬畏本身并不包含道德判斷或理性思考,因此愛因斯坦認為,敬畏必須與好奇心和批判性思維相結合,以免人們盲目崇拜自己的神或獨裁者。
G:愛因斯坦的和平主義——他在面對納粹時卻沒有堅持這一立場——是否與他對自己是“無限”一部分的信念有關?
F:對愛因斯坦來說,一旦你體驗到那種“合一”(Oneness)的感受,你就會看到普通人類視角的荒謬。因為如果一切事物本質上都是同一個整體,只是在不同的方式下發展、變化、顯現出來,那么去壓制或與“自己”的其他部分作斗爭就沒有太大意義。
在愛因斯坦看來,肆意的暴力幾乎是與宇宙的本質相悖的。當然,動物會互相捕食,這是生命的自然循環。但納粹所做的事——為了權力而進行的大規模屠殺,或者以仇恨和種族主義之名進行的殺戮——在愛因斯坦眼中,這是對自然秩序的扭曲。如此嚴重地偏離宇宙的自然法則,用一個詞來說,就是“邪惡”。
G:愛因斯坦認為怎樣才能讓普通人感受到倫理生活的吸引力?
F:對他來說,關鍵在于以身作則,努力在自己的生活中體現“無限”的原則。當然,我們有權質疑他是否是值得效仿的榜樣,因為如今人們對愛因斯坦的某些缺點已相當了解——比如他的不忠行為,他欺騙了自己的兩任妻子。普遍認為,他對兩個孩子來說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從他的書信中可以看出,他本人也深知自己的這些個人缺陷。
愛因斯坦與 艾爾莎·愛因斯坦( Elsa Einstein),1930年。? wikipedia
我認為這也是為什么他沒有推銷自己,告訴人們“你們應該像我一樣”。他不想創建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宗教。但當他看到像甘地這樣的人時,他會說:“看,有人正在以這種方式生活,也許并不完美,但基本上符合這種存在觀。而看看他們能取得什么成就,他們給世界帶來了多少善。”
G:愛因斯坦如何看待自由意志的所謂悖論?
F:他最初的想法是,我們生來就是自動機器,是自然世界的一部分,歸根結底還是動物。但在晚年,他借鑒斯賓諾莎的思想,認為我們可以運用理性和更好的判斷力來對生活施加一定的控制,而不是盲目或本能地對事物做出反應。成為一個有意識、自由的人,幾乎是一個學習如何成為那樣的人的過程,是逐漸獲得自主性和自由意志的過程。
通過有意識的努力,你可以成為一個更加自由的個體,隨著不斷的努力和自我約束,幾乎可以“培養出”自由。這是一種“紀律即自由”的理念,認為你越能自律,就越能自由地按照自己的理想生活,而不受世界變化的影響。
G:為什么你說愛因斯坦在文字意義上是無神論者,但在精神上卻不是?
F:對愛因斯坦來說,無神論只是單純的不信仰。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確實對當代宗教的神明持這種態度。但無神論并沒有任何積極或肯定的教義,而愛因斯坦確實有一種畢達哥拉斯式的信仰,即宇宙存在著一種內在的和諧,而我們能夠理解它,因為我們與它是統一的。
因此,僅僅說“沒有上帝”對他來說是不夠的。必須進一步理解宇宙的真正神秘性——當你觀察它時,你的思維應該被它震撼。不能僅僅說:“它只是物質、只是原子,為什么它遵循這些規律并不重要。”不,它是重要的!為什么它是這樣運作的?為什么它的結構能允許如此復雜的生命和意識存在?
G:愛因斯坦如何回應他兒子愛德華的虛無主義?
F:愛德華認為,人類只是一個生活在宇宙塵埃上的微小物種,因此一切都毫無意義。愛因斯坦在書信中強烈反駁了這一觀點,他說這個觀點很自洽,事實也正確,但如果你完全參與到宇宙之中,與它共同創造,努力理解它的規律,并與那些也在做同樣事情的人交往,試圖參與到這場偉大的戲劇中——這才是值得活下去的意義。
在愛因斯坦看來,這不僅是一種值得追求的體驗,更是一種道德責任——即使我們只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盡管有許多超出我們控制的力量,但我們仍然有義務去參與這個偉大的宇宙演出。
愛因斯坦有一句很棒的名言:“如果一個人想要珍視社會,珍視生命,并為意識的存在而感到喜悅,那他就不可能不承認最高級別的意識是最高的理想。”
G:愛因斯坦的科學宗教觀如何影響了你對科學的態度,以及你作為臨床醫生的工作?
F:這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閱讀斯賓諾莎和愛因斯坦的思想時,一切聽起來都很美好。但當你走進醫院,你看到的幾乎只有死亡和痛苦。我認為這是一種日常的訓練或努力,要不斷提醒自己:我在這里是為了什么?我們能讓情況變得更好嗎?我們能減少痛苦、增加彼此的理解嗎?
G:你的科學探索目前正走向何方?
F:目前,我正在與一個研究致幻劑的團隊合作。我最感興趣的是,所有跡象都表明,致幻劑能夠相當直接地讓人獲得同樣的“合一”感、超越體驗,甚至是個人與神性的接觸。我認為僅僅閱讀是不夠的,我也不認為僅僅列出一堆規則——比如“愛因斯坦說了這個,甘地說了那個”——就能讓人受益。真正強有力的是親自體驗這些東西,獲得一種個人化的領悟,而不是僅僅從一個理性、智性的角度來談論它們。
G:你認為愛因斯坦會如何看待致幻劑?
F:我的一個老朋友也在這個研究小組工作,他曾說過:“我覺得愛因斯坦試過 致幻劑!”我當時驚訝地說:“什么?這不可能吧。如果是這樣我早就該聽說了。”事實上,愛因斯坦并沒有嘗試過 致幻劑。
但在他去世的1955年,正是 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Huxley)和 漢弗里·奧斯蒙德(Humphry Osmond)——“致幻劑”一詞的創造者——互相寫信的時期。
? Gifer
他們當時有一個瘋狂的計劃,想讓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家都嘗試致幻劑。他們說:“我們應該給榮格試試,也應該給愛因斯坦試試。”他們想讓他“覺醒”,就像后來提摩西·利里(Timothy Leary)所說的那樣。但當這封信寫出來時,愛因斯坦已經過世了。
G:如果愛因斯坦還活著,你覺得他會接受服用致幻劑的提議嗎?
F:弗洛伊德曾主動提出為愛因斯坦做精神分析,但愛因斯坦拒絕了。他也了解冥想,見過佛教僧侶,在亞洲生活了很長時間。在大多數西方人接觸這些思想之前,他就已經接觸過了。然而,他并沒有親自去實踐這些方法。所以,我不確定即便赫胥黎親自來到他家門口,他是否會接受嘗試致幻劑。
文/Brian Gallagher
譯/tim
校對/gross
原文/nautil.us/we-are-a-part-of-infinity-120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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