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門前的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我握著病危通知書站在走廊里,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產房里的白熾燈在頭頂晃得人發暈,接生婆抱著渾身青紫的嬰孩直搖頭:"又是個丫頭片子。"
父親摔碎酒瓶的聲音穿透薄墻,驚得母親掙扎著從產床上滾下來。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門框,眼睜睜看著裹著藍花布的女嬰被塞進竹籃,院門外早候著鄰縣來的牛販子。那年我十二歲,縮在灶臺后看著襁褓里的妹妹被抱走,指甲摳進掌心滲出血珠。
"媽,別扔小妹!"我撲上去拽住父親的褲腳,被他一腳踹在腰眼。母親產后虛脫的嗚咽混著雷聲,在1993年夏天的深夜里格外凄厲。那個叫林招娣的女嬰,連口母乳都沒喝上就消失在雨幕中。
二十年后我在縣城超市遇見個戴紅領巾的女孩。她踮腳夠貨架上的奶粉罐,后脖頸有塊銅錢大的胎記。我手里的購物袋砰然落地——當年小妹被抱走時,我親手在她襁褓里塞了半袋這種牌子的奶粉。
"后來呢?"正在整理錄音筆的記者突然打斷。我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指甲無意識掐進檀木桌面的裂紋。那些裂紋像極了母親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背暴起的青筋。
2015年深冬,母親肺癌晚期。彌留之際她突然死死盯住病房天花板,渾濁的瞳孔里燃起駭人的光:"招娣回來了!穿紅棉襖......"監控儀發出刺耳鳴叫時,我分明看見她嘴角淌著黑血,卻掛著三十年未曾見過的笑。
葬禮當天,父親把裝骨灰的紅木匣摔在供桌上。香灰撲簌簌落在遺像眉眼間,倒像是母親在哭。"死婆娘到死都惦記賠錢貨!"他醉醺醺指著我說:"當年就該把你和那個小賤種一起......"
話音未落,靈堂外傳來引擎轟鳴。穿藏藍制服的民警推開門,身后跟著個穿駝色大衣的姑娘。她摘下口罩的瞬間,我聽見供桌上的茶杯突然炸裂——那張臉活脫脫是二十歲的母親。
"這是林招娣?"記者筆尖在紙上劃出長長裂痕。我點頭,想起DNA報告上99.99%的匹配率。更驚人的是隨行民警帶來的牛皮紙袋,里面裝著三十年前的領養協議和五張匯款單。
原來小妹被賣給不能生育的屠戶后,母親每月偷偷往鄰縣匯錢。賣頭發的八塊,賣雞蛋的三塊五,甚至包括我初中退學時藏在枕頭里的學費。直到她病得起不來床,還在央求村診所的赤腳醫生:"求您把輸液的葡萄糖換成鹽水,省下的錢夠給招娣買雙棉鞋......"
"這些匯款單怎么現在才出現?"記者追問。我摸出手機調出照片,泛黃的紙頁上每筆數額旁都畫著歪扭的小花。法醫說母親把單據縫在壽衣夾層里,火化時高溫讓糨糊融化,工作人員整理骨灰時才發現。
窗外忽然響起救護車鳴笛,我下意識攥緊胸前的玉墜——這是小妹認親那天給我的。她如今在省醫院當護士,正守著ICU里肝癌晚期的父親。而那個曾把女兒當貨物交易的老頭,此刻渾身插滿管子,卻死活不肯咽氣。
"他在等什么?"記者合上筆記本。我起身推開窗戶,初秋的涼風卷著槐樹葉撲進來。三十年前被父親親手賣掉的女兒,此刻正在手術室搶救買她的養父。命運兜轉的圓環,終究套住了每個作惡的人。
(下集明日更新:臨終病床前的驚天對峙 被賣女兒最終選擇震驚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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