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老了不靠你，自己攢錢住養(yǎng)老院去！”李阿姨手里的抹布一甩，滿臉倔強。

“行，那您也別管我，我自己活得挺好！”女兒小琳氣得眼圈發(fā)紅，把門一摔，走了。

廚房還飄著蒜蓉炒青菜的香味，鍋底的火沒關(guān)，滋啦滋啦作響。

李阿姨愣了一下，轉(zhuǎn)身把煤氣關(guān)了，臉上那股剛才的強硬勁兒，一下子軟下來。她坐在廚房門口的小凳子上，手里捏著那塊已經(jīng)干透的抹布，眼神發(fā)直。

她五十七歲，退休三年，老伴早年去世，一個人把小琳拉扯大。以前日子難，但她咬牙撐著，一天三份工也沒叫苦。她覺得自己不是個矯情人，苦點累點不怕，就怕心涼。

可現(xiàn)在，小琳工作兩年了，成天忙著談戀愛、換工作，回到家就跟她抬杠，連飯也不愛吃她做的了，說“你那口味太重了，不健康”。

李阿姨不是不明理的人，她也知道時代變了，孩子有自己路要走。可心里就是堵——怎么她一說點建議，就變成了“控制”？她一句：“別總點外賣”，就能被懟個半小時：“媽你尊重一下我行嗎？”

“你那天說真的？”鄰居王阿姨端著一杯熱豆?jié){過來坐下，滿臉八卦。

“什么？”李阿姨正給陽臺的綠蘿澆水。

“說你自己攢錢住養(yǎng)老院的事兒唄！”

“嗨?！崩畎⒁虈@口氣，“還能有假嗎？我可不指望小琳了，我怕我哪天摔了她都嫌我礙事?！?/p>

“你別光說氣話啊，”王阿姨皺眉，“現(xiàn)在想進養(yǎng)老院，哪那么容易？我堂姐前年就排了一個公立養(yǎng)老院，等了一年半才有床位，結(jié)果還在外地?！?/p>

李阿姨一愣：“外地也要等？”

“可不是嘛。而且你要想住得舒服點，私立的，一個月起碼七八千，還不包括護理費！”

“七八千？”李阿姨嘴角一抽，“我這點退休金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所以啊，我說你就別嘴硬了。小琳雖然脾氣倔，可再怎么樣也是你親閨女。你們倆誰都別逞強，坐下來好好說說。”

李阿姨沒吱聲，把水壺放回廚房，靠在門邊，心里悶得慌。

這天晚上，小琳回來得比平時早，臉色也不大好看。

“媽?！彼M門小聲喊了一句，聲音不像往常那么硬。

李阿姨沒吭聲，端著碗坐在電視前看《新聞聯(lián)播》，眼神飄著，根本沒看進去。

小琳坐在她旁邊，像是鼓了很久的勁才開口：“我……我今天午休的時候，去了一趟那個民政局的養(yǎng)老服務(wù)窗口?！?/p>

“你去那干嘛？”李阿姨條件反射地轉(zhuǎn)頭。

“我想看看你說的那養(yǎng)老院情況?！?/p>

“哦?！崩畎⒁套旖莿恿艘幌拢瑥姄沃鴽]表現(xiàn)出太大反應(yīng)，心里卻咯噔了一下。

小琳低頭摳著指甲，小聲說：“我問了，人家說公立的排隊要好幾年，私立的太貴，我算了下，我這工資連自己房租都快扛不住……”

她抬起頭：“媽，我不是不管你。我就是……覺得你總說我不懂事、指手畫腳的，我也委屈?？晌乙矝]想跟你鬧成這樣?！?/p>

李阿姨看著她，眼睛一下子紅了，手里的筷子都在抖。

“我還不是怕哪天我躺床上了，你嫌煩……”她聲音哽咽，“你爸走得早，我啥事都沒讓你操心。我想著，自己多攢點，老了就靠自己，誰也不求?！?/p>

“你是沒讓人操心，可你這脾氣，比我還犟！”小琳也哽咽了，“你啥都不說就悶著，我一提你就炸。我是你姑娘，我不心疼你我疼誰？”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話越說越真，把這幾年積攢的委屈都倒了出來，哭得稀里嘩啦。

第二天，李阿姨拿了個小本子出來，“我這幾年，存了十一萬多，就在你不知道的那張卡上?！?/p>

小琳瞪大眼：“媽，你還藏私房錢？”

“不是私房錢，是‘我不靠你’的錢?！崩畎⒁梯p輕笑了笑，“不過現(xiàn)在，我想換個說法——‘咱娘倆一起面對老后的錢’?！?/p>

小琳撲過去抱著她：“你不靠我，我也不答應(yīng)！”

后來，李阿姨和小琳一起給她報了個社區(qū)托老中心，白天有人陪著做操聊天、吃飯有營養(yǎng)師搭配，每月才兩千多，晚上還能回家住。

小琳有空就接她去住一晚，說是“體驗一下親情版養(yǎng)老服務(wù)”。

李阿姨時不時還去跳個廣場舞，舞完回來還得點評一下“小琳男朋友那小子人不錯，嘴甜”。

她不再嘴硬說“不靠你”，也不再偷偷存“養(yǎng)老錢”。

因為她知道，有些靠，是愛的表現(xiàn)，不是負(fù)擔(dān)。

而小琳也明白了，嘴上的獨立不代表拒絕靠近。

兩個人，慢慢學(xué)會了在彼此的世界里，不強求，也不遠離。

就這樣，一起慢慢變老，倒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