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0日,自貢市沿灘區板倉街易市村,一個普普通通的周末,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兒早晨起床,與往常一樣呼喚自己的奶奶。
喊了幾聲不見人影,小男孩狐疑地在屋內尋找,結果在廚房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奶奶,已經沒有了呼吸。
小男孩驚慌失措地求助鄰居,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警方迅速到達現場,在廚房看見了已經死亡的老人,當時她的尸體俯臥在地板上,光著腳,身旁躺著已經燒毀了的電吹風。
屋內沒有打斗掙扎的痕跡,房屋內的窗戶也都是完好的,沒有被人強行入室的跡象。
乍一看,似乎是因為死者半夜用電吹風,不幸觸電身亡,直到第二天孫兒起床,死者才被發現。
這是一個意外事故?但是敏銳的民警,很快就發現了各種不合常理的地方。
違背常理的現場
首先,死者光著腳趴在地上,旁邊放著一雙整整齊齊的拖鞋,如果是死者觸電掙扎,慌亂之中甩掉了鞋子,拖鞋不會如此整齊。
而且,小孫子事發之時沒有被驚動,大概率是已經熟睡了,天色已晚,誰會爬起來吹頭發呢?還是在廚房吹頭發?
現場是被布置過的,在場所有警察的心都沉重起來。
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尸體,警方發現,尸體的頭部、鼻子、嘴唇上都有很明顯的擊打傷痕,這不是觸電導致的。
仔仔細細地尋找了一番,警方終于在地上發現了一道沒有擦拭干凈的血跡,順著這條血跡,警方來到了宋德芳的臥室中。
臥室的窗簾上,有飛濺上的血液,墻壁上,還有指甲扣下來的痕跡,似乎是宋德芳在臨死之前掙扎過。
經過檢驗,窗簾上的血跡就是宋德芳所有,可以確定,這就是一起謀殺案。
由于沒有強行入室的痕跡,且在家的小孫子案發之時沒有發現,所以警方初步判斷,這是熟人作案。
于是警察走訪了死者的親朋好友和街坊鄰里,想要找到可能對死者有殺人動機的“仇人”,但是結果卻讓警方陷入了死局。
死者名叫宋德芳,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婦人,社會關系非常簡單,平時與人為善,沒啥仇人,更別說仇恨到要殺人的地步。
宋德芳家庭不富裕,平時以拾荒為生,搶劫殺人也不可能,室內也沒有財物被盜的跡象。
出師不利,警方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只能不停地翻看事發之前的監控視頻,希望能從中找到疑點。
付白蓮,也就是宋德芳的二兒子,在3月9日晚上出現在了自貢市,而事發當天凌晨兩點,他出現在了事發現場附近,直到早上六點多才離開。
但是在母親出事之后,付白蓮卻始終沒有到場,他告訴警察,自己在廣州工作,聽聞母親出事了之后,才往回趕,現在還在路上。
顯然,他的話與監控視頻相矛盾,隨即,警方傳訊了付白蓮,面對警察對自己的懷疑,付白蓮矢口否認。
他早有準備,拿出了一張應聘單,表示自己是因為廣州生存壓力太大,決定回家工作,才回家的,應聘完之后自己就回去了,不可能殺死自己的母親。
為此,他還拿出了一張機票購買記錄,那是3月10號廣州到自貢的機票,以證實自己是接到消息之后才買機票回來的。
誰承想,警方看到他的購買記錄之后,對他的懷疑反而加深了。
警方發現,付白蓮的機票購買記錄不止一條,在購買廣州到自貢的機票之前,還買了一張自貢到廣州的機票,買完隨即就退了。
兩張機票是前后腳買的,這也就是說,付白蓮誤買了一張自貢到廣州的機票,他買反了,導致這種失誤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付白蓮買票時人在自貢。
他在掩飾什么?一臉疑惑的警察拿過付白蓮的手機,打開了他的瀏覽器,瀏覽內容令人觸目驚心。
“如何制造意外死亡事故”、“如何騙?!薄?/strong>
警方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針對付白蓮的保險購買業務進行查詢,發現他在四個多月前,給宋德芳買了一份人身意外險。
警察將查到的所有東西放在了付白蓮眼前,垂死掙扎了12個小時的付白蓮,終于松口,承認了自己殺害母親的罪行,交代了他的作案過程。
弒母騙保
3月9號,付白蓮乘飛機回家,為了掩人耳目,他沒有直接飛回自貢,而是先到了成都,之后打車偷偷回了老家。
到達自貢是晚上九點多,回到家中,已經是凌晨,開門的是母親,見到兒子回來,母親非常開心。
天色晚了,小侄子已經熟睡,付白蓮關上小侄子的房門,跟宋德芳說,自己給她買了一個按摩儀,想讓她試試。
一邊說,付白蓮一邊攙扶著母親回到臥室,宋德芳聽聞兒子給自己帶來了禮物,也是迫不及待。
付白蓮就這樣,輕輕松松地將電線纏在了宋德芳的手上。
隨即,付白蓮接通了電源,宋德芳觸電,發出了一聲悶哼,直接倒地。
付白蓮見狀,心中一個哆嗦,趕緊將電源斷掉,宋德芳觸電之后生命垂危,這個時候,將母親送到醫院還來得及。
望著掙扎的母親,付白蓮呼吸粗重,內心天人交戰,不多時,被保險金迷失了雙眼的付白蓮抄起家中的木質板凳,朝著母親的頭部狠狠砸了下去。
“幺兒,幺兒……”
宋德芳臨死之前,一直在呼喚自己的小兒子,付白蓮不是沒聽見,他心中緊張,手中的動作一下沒停。
宋德芳咽氣之后,付白蓮找來一個鐵質衣服架子,拉開之后從母親腋下斜跨過去,借力將母親的尸體拖到了廚房里。
之后他將血跡清掃一遍,將吹風機放在母親身邊,還將拖鞋放在母親旁邊,制造了意外觸電身亡的假象。
清理完現場之后,付白蓮確認了小侄子還沒有睡醒,便逃離了現場,還不忘將沾了血的鞋子扔進垃圾桶。
他隨便找了一個賓館住下,做著拿到巨額保險金的美夢。
第二天一早,付白蓮就接到了兄長的電話,電話那頭,付學輝帶著哭腔說:“媽不行了……”
隨后警方勘查,付白蓮一直躲著,謊稱自己不在自貢,想要逃脫嫌疑,但是沒想到警察很快就懷疑上了他。
在宋德芳的葬禮現場上,警方帶走了付白蓮。
當時在場的親朋好友驚詫不已,甚至有人站出來打抱不平,說警察冤枉好人,畢竟付白蓮平日的口碑,真的不錯,是出了名的孝順。
付白蓮經常帶禮物回家看望宋德芳,每次回去,還會在母親的房間里打個地鋪,說是要陪母親聊聊天。
這樣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為什么會弒母呢?
金錢的誘惑
2019年6月4日,付白蓮弒母案在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開庭。
被告席上,付白蓮講述了他殺害母親的動機,付白蓮一直在廣州工作,也是在廣州結婚生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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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生活水平比較高,所以付白蓮經濟壓力也比較大,尤其是孩子出生之后,付白蓮就覺得有些捉襟見肘。
為了養家糊口,妻子也需要出去掙錢,小兒子就缺人照顧了。
這個時候,付白蓮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宋德芳,付白蓮的哥哥的兒子,就是宋德芳一手帶大的,如今已經十幾歲了。
付白蓮理所當然覺得,母親將哥哥的孩子帶到了十幾歲,現在可以來給自己帶孩子了。
宋德芳同意了,從自貢千里迢迢趕到廣州,照顧小孫子。
但是沒過多久,宋德芳就表示她想回去,兒子兒媳都要上班,宋德芳孤身一人在廣州,人生地不熟,甚至連語言都不通,她的生活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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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德芳提出,自己可以將小孫子帶回自貢照顧,這樣可以兼顧自己和小孫子。
付白蓮不同意,為此與母親三番五次發生爭吵,但是宋德芳還是回老家了,這讓付白蓮心生怨恨。
他覺得,母親幫大哥帶孩子可以帶到十幾歲,到自己這里就不行,她這就是偏心。
付白蓮的心里就這么埋下了一根刺。
他和妻子兼顧事業和家庭都很辛苦,廣州房價也很高,以至于孩子都出生了,他們還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
兩人看上的房子,首付就要一百萬,哪怕他將自己在自貢的房子賣掉,還是有很大的資金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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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云慘淡中,付白蓮刷著手機,突然一條“制造意外事故騙保”的新聞印入眼簾。
殺死“偏心眼”的母親,偽造意外騙保現金?付白蓮不斷搜索相關信息,緊接著,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在付白蓮的腦海中再也揮之不去。
2017年11月,付白蓮給母親買了人身意外險,宋德芳聽聞之后很是高興,這在她看來,是孩子的一份孝心。
這件事情,付白蓮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親哥哥付學輝。
時機成熟之后,付白蓮實施了犯罪行為,弒母騙保。
在幾十萬保險金和母親性命之間,付白蓮選擇了前者,難道僅僅是因為母親不愿意給他帶孩子嗎?會不會是母子之間本身就有什么齟齬?
法官和公訴人同樣也有這個疑問,他們在法庭上詢問付白蓮:“你和你母親的關系如何?”
付白蓮低著頭:“挺好的。”
“在你眼中,你母親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為了她的下一代,她可以付出她的全部心血?!?/strong>
事實正是如此,付學輝和付白蓮兄弟倆是宋德芳一手拉扯大的,她丈夫早逝,為了兩個孩子,宋德芳選擇了不再嫁。
一個女人要帶大兩個兒子,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宋德芳靠拾荒養育孩子們,為了省錢,宋德芳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吃午飯。
好不容易兩個兒子成家立業了,宋德芳輕松了不少,余下的時間,就幫兒子帶帶孫子,結果卻遭遇橫禍,死在了一手帶大的孩子手上。
付白蓮也知道母親為他付出良多,法官更是驚異,繼續問道:“你跟你哥哥關系怎么樣?”
“挺好的?!备栋咨徱琅f是這個答案。
與母親、與哥哥之間都沒有矛盾,付學輝承認,自己就是因為母親沒有幫自己帶孫子產生了怨恨,繼而有了殺機。
“我迷失了心智?!备栋咨彺藭r已經知道了什么叫后悔,在審判席上面露痛苦之色,此時,更痛苦的是付白蓮的哥哥付學輝。
一夜之間,相依為命的母親驟然離世,兇手居然是自己的另一個親人,不僅不能報仇,還得親手給弟弟寫諒解書!
諒解書上寫著,付白蓮此前沒有不良行為,如今已經悔過,所以希望法院能給付白蓮一個悔過的機會。
付白蓮的辯護人也表示,付白蓮家中還有幼子,希望法院能看在孩子需要父愛的份兒上,從輕發落。
但是公訴人拿到諒解書,只問了付白蓮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母親會原諒你嗎?”
“我自己都沒法原諒我自己?!备栋咨彽念^越來越低,哽咽著說,“但是我希望能有機會彌補親人的傷痛?!?/strong>
對付白蓮的話,公訴人不置可否,接著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因為諒解書簽字的只有付學輝一個人,沒有宋德芳的其他親屬,而且付白蓮并沒有對被害人家屬進行賠償。
再加上弒母一事,有悖倫理綱常,手段殘忍,動機卑劣,影響惡劣,所以這份諒解書并不能成為減輕發落的依據。
2019年,7月3日,一審宣判,判處付白蓮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付白蓮腦袋霎時空白,沉默了良久,他才表示,自己會考慮上訴。
但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2021年2月24日,付白蓮回憶著幼時與母親的點點滴滴,帶著滿腔悔意,走到了生命盡頭。
其實,我國的保險法有明文規定,故意制造保險事故的話,保險公司有權拒絕理賠。
并且,騙保本身就是犯罪,根據詐騙金額的多寡,最高能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弒母騙保,更是挑戰人倫,十惡不赦。
參考資料:
1、《現場》20191130-半夜歸來的兒子(付白蓮殺母騙保案)
2、河北青年報:《男子為買房弒母騙保,母親垂死時盯著他,不停喊“幺兒”》
3、新華網:《自貢弒母騙保案罪犯被執行死刑》
4、新京報:《四川“弒母騙保”案罪犯被執行死刑:為籌買房首付款將母親電擊殺害》
5、人民日報:《自貢弒母騙保案罪犯被執行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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