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中央廚房-思聊工作室】
睡前聊一會兒,夢中有世界。聽眾朋友,你好。
暮春的杭州武林廣場電信營業(yè)廳,成了年輕人爭相打卡的“時光驛站”。他們在電報紙0.14元/字的方格里反復推敲,將語句化作電波傳遞出去。這源于一則消息:2025年5月1日起,杭州將全面停止電報業(yè)務,屆時全國僅剩北京最后一方電報窗口。他們當中不少人乘坐高鐵專程而來,仿佛一場跨越時空的集體儀式。今天,我們就由此聊起。
如果這是最后一條電報,發(fā)點什么好呢?一名網友的提議獲贊不少:“急事速回微信!”很喜歡這6個字的詼諧感,因為當一項發(fā)明因科技迭代成為歷史時,我們容易傾向于用略含悲憫的語氣去談論它,稱贊它不朽于世的功績,似乎在擔心,我們在享受新生技術時,會徹底遺忘它彼時誕生的意義。這種緬懷,或許大可不必。
電報誕生于第一次工業(yè)革命末期,隨著現(xiàn)代通信技術的突飛猛進,在日常生活中,它早已歸隱一隅。“無論你把多少輛馬車連續(xù)相加,也帶不來一輛火車?!眲?chuàng)新理論之父熊彼特早已用“創(chuàng)造性破壞”理論,揭示了技術迭代推動社會進步的底層邏輯。新技術的價值,無法通過舊技術的簡單疊加實現(xiàn)。人類社會發(fā)展的車輪,正是在新技術橫空出世與舊技術淘汰瓦解的交替作用下,滾滾前行。
如今爭相曬出電報的網友,多是90后甚至00后,這可能是他們平生第一次接觸電報,打卡顯然不是因為不舍。在即時通訊能以毫秒級速度傳播海量信息的今天,發(fā)電報卻字字有價碼,需經過編碼、傳輸、譯碼、投遞的物理流轉。就此而言,這更像是一場行為藝術,回溯體驗“惜字如金的時代”,讓每個字符都沉淀出儀式感的分量。
圖片來源: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
筆者出生于80末,有幸在小學課堂學習過四角號碼檢字法,模擬過四碼電報編譯的過程。語文老師鼓勵我們去揚州電信大廈找一位年長的電報員體驗發(fā)報。那是一位崗位標兵,語文老師曾親見他幫助一位農村老漢凝練發(fā)報信息。至今記得她的感慨:“那是位真正的文字大師??!”具體內容已記不清,想必和用單字“甥”宣告添丁喜訊的事例有異曲同工之妙。只可惜,盡管1997年的電報收費也是0.14元/字,但那時家長工資不過300元/月,拒絕了我涕淚交零的體驗請求,成了童年遺憾。
也正是這份遺憾,讓我對這種惜字如金的表達有了更感性的體悟:這既是經濟拮據年代的生存智慧,更折射著漢字表意的極致美學。它是《永不消逝的電波》中的“同志們,永別了,我想念你們”;是通過揣摩過往家書才能腦補出“回家參加哥哥婚禮”信息的“見報速歸”;是一位網友父親在80年代寫下的電報情書“不要擔心萬事有我”……那些承載過戰(zhàn)火家書、商賈密電、游子歸訊的電波終將沉寂,但其激蕩的漣漪,早已融入民族記憶的深流。
全國最后一臺按鍵式電報機于去年在杭州報廢退役,如今僅存的電報業(yè)務都是通過類似傳真的電子設備處理。電報接收后,還需郵送轉寄,因此快電要2天,普通電報3到5天?;蛟S我們真正體驗的,不是某種遠去的通信技術,而是一個允許等待、值得等待的時代。當年輕人把微信內容謄上電報紙時,他們尋找的不僅是復古情懷,更是在即時通訊的“正在輸入中”外,重溫那份“見字如晤”的從容。這種對慢速的朝圣,恰是這個狂奔時代最珍貴的致敬。
位于北京的中國聯(lián)通西單營業(yè)廳,即將成為電報服務的“獨苗”。如果現(xiàn)在去打卡,發(fā)點什么好呢?我會往杭州方向發(fā)去“0375 6015”——這是“再見”的數字編碼。再見了,親愛的電報!再見了,電報機嘀嘟跳躍的奏鳴!再見了,用四碼傳遞漢字信息的時代!
諸君晚安!
(文 | 馮雪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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